第64章 晉江文學城是唯一正版……
第64章 第64章 是唯一正版……
從太清觀出來, 顧知灼還發愁。
其實師父早就不收弟子了。
上一世,她跪了好久好久,師父說她是個癡的, 非要逆天而行,若是不管她, 她會撞得頭破血流魂飛魄散, 終于收下了她。
要是,這一世,師父不要她了怎麽辦?
“公子,我想師父了。”
”等真人到了,我與你一同來拜見。”
顧知灼輕輕應着。
“大姑娘。”
老單等人就守在山門前,見他們過來, 紛紛見禮。
顧知灼暫時顧不上發愁,她振奮起精神朗聲道:“我們回京。”
從太清觀到鎮國公府,走了一個多時辰,門房一見到棺木, 撲通跪了下來, 悲痛欲絕地喊着:“國公爺……回來了!”
“進去禀報吧。”
顧知灼讓老單打開正門,她和顧以炔一同把木棺推了進去,又吩咐迎過來的大管事陳今去布置靈堂。
陳今也是滿臉含淚。
下人們四散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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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随推着顧白白的輪椅到了, 顧太夫人在顧缭缭的攙扶下也來了,她隔了百來步遙遙站了一會兒,跌跌撞撞地奔了過來, 撲倒在了棺木上, 放聲大哭:“韬兒!韬兒啊。”
顧缭缭溫聲勸道:“母親莫哭,大哥能回來是好事。”
太夫人伏在棺木上,哭得不能自已。
她這輩子活在金尊玉貴中, 然而,四個兒女,兩死一殘。
一直都是在白發人送黑發人。
送了一個又一個。
“韬兒!”
“韬兒。讓娘再瞧瞧你……”
太夫人捶着棺木,哭聲震天。
她的抹額歪了,向來盤得整整齊齊的發髻散開了一半,露出了藏在裏頭的銀絲。
“讓娘瞧瞧你。”
她一張臉慘白,反反複複地說着這幾個字,泣不欲生。
一股一股的熱血往她的頭頂上湧,沖得她眼前一陣陣發黑。
棺木并沒有完全釘死,颠簸了一路,一顆釘子有些掉出來了,太夫人用力一推,棺蓋滑了出去,露出了一條縫。顧知灼吓了一跳,忙過去擋在她面前說道:“祖母,祖母,我和炔炔都回來。”
謝應忱配合默契地把棺木又關了嚴實。
他向顧白白低聲道:“國公爺只留下了頭顱,太夫人瞧見怕是要受不住的。”
顧白白心頭一緊,向剛剛趕過來的女兒使了個眼色,顧知南心領神會地幫着打岔,又是哄又是拉的把太夫人拉到了後頭的廂房。
顧知灼悄悄摸了脈,這脈象有點中風的征兆。
她趕忙打發祝嬷嬷去煎一碗安神湯。
府裏現在用的安神湯,都是她開的方子,包了一份一份的備着,只要用熱水沖泡了就可以。
她捏着太夫人的虎口,嘴上哄着:““我們一路上順利着呢,姜守備在阿烏爾城也設了靈堂,我們離開的時候,阿烏爾城滿城相送,百姓們全都念着爹爹。”
“家家戶戶都爹爹立了牌位。”
“祖母,你看炔炔是不是長高了,還黑了!”
“祖母,西疆那兒熱得很,戌時的時候,天還是亮的。”顧以炔故意誇張地說道,“我都曬黑了一圈,我想吃您那兒的牛乳糕。您讓她們做給我吃。大姐姐說,多吃牛乳能變白。”
東拉西扯地說了一通,太夫人的一口氣終于回了上來。
她拉着顧知灼,抽泣着說道:“你爹爹他啊,脾氣好,對誰都好。”她抹着眼淚道,“為什麽就這麽死了呢,不孝啊。”
“他好狠的心,明明答應過我的,答應過我會卸甲歸田,日日在我膝下敬孝。”
“不孝!不孝啊!”
顧知灼聽得難受極了,啞着嗓子道:“是是,是爹爹不好,他答應回來陪我放孔明燈都說話不算話。”
“你也不孝!”
顧太夫人拿指頭直戳她,氣不打一處來:“動不動就吓我,脾氣跟狗似的,從來不知道好好說話。”
“還有你大哥,都去這麽久,也沒有個消息回來。”
“全都不孝順!”
顧太夫人啪啪打她的手臂,顫抖着雙唇,哀哀哭道:“我養你們做什麽,把你們一個個養這麽大。”
“又一個個的,全都走了。”
“沒有一個聽話的。 ”
“好痛好痛。”顧知灼故意龇牙咧嘴,“祖母別打了。”
“祖母,大姐姐的臉上好大一個包,是不是毒蟲咬的?”
“啊,哪裏?
“這,這兒呢!”
顧知南摟着她的胳膊一通撒嬌。
沒一會兒,顧知微也來了,幾個人連番哄着,一碗安神湯下肚,總算是睡着了。
顧知灼交代了祝嬷嬷好生照顧,又口述了一個方子,讓人去抓,叮囑等太夫人一醒就把藥給喝下雲雲,這才回了前頭。
正堂已經布置成了靈堂。
顧知灼把一路的經過全都說了。
幾個孩子都在,他們失聲痛哭,眼淚有如斷了線。
顧白白從老單的口中知道了個七七八八,他輕輕一嘆,問道:“恨嗎?”
恨!
恨到骨髓。在西疆時,她真的差點就想不管不顧的殺了劉諾,殺了晉王世子,殺上上虛觀,屠盡一切。
可是,這麽做只會為顧家帶來又一次的覆滅。
她重生不是為了死亡。
顧知灼的眼中蒙着霧水,難以忘切的怒火和恨意在胸口灼燒,化為了喉間的腥甜。
她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嗓音沙啞道:“我後來沿途還去了好幾座城,西疆這片土地沒有忘記鎮國公顧韬韬,忠魂埋骨,馬革裹屍,爹爹值得。”
顧缭缭發出一聲低低的嗚咽,又死死地咬住下唇。
顧白白沉默了一會兒,招手把她叫到跟前,輕輕拍了拍她的額頭。
鎮國公府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蟬繭,被束縛得牢牢,如同當年的東宮一樣。
廢太子得百官信服,萬民歸心,哪怕當年事出突然,廢太子若是要放手一搏也能翻身。然而大啓朝當時還不到四十載,東宮所承載的太多太多了,稍一翻騰就會危及江山。
夭夭這趟出去,是在這蟬繭上撕開了一條口子。
謝應忱淡聲道:“可調晉王世子進京,把姜有鄭扶上總兵的位置。”
顧白白的眼中掠過一抹精光。
他溫言道:”先帝在南巡途中駕崩後,晉王拿出了傳位诏書,因着這份從龍之功,扶搖直上。後又占了國公爺在西疆的戰功,晉為親王。”
“如今朝上三黨林立,唯有晉王是靠着今上的恩寵和偷來的軍功橫空出世的,又時常制壓着衛國公和內閣,若非皇帝偏幫,晉王早被二黨聯手壓下。”
“晉王心知自己底蘊不深,讓世子植根西疆,意圖把西疆整治的和鎮國公府的北疆一樣。”
他點到為止,但顧白白聽得懂這言外之意。
皇帝多疑,容不下鎮國公府,自然不可能容得下意圖把西疆收入囊中的晉王。
顧白白劍眉一揚,他的指尖輕輕敲擊輪椅的扶手。
謝應忱是想向自己證明,他有足夠的實力和底牌,并非是為了鎮國公府而選擇了夭夭。
他沒有拿顧家當作打手,而是合作夥伴。
“三叔父,您覺得如何?”他微微笑着。
叫什麽叫,現在叫三叔父還太早!顧白白輕咳了一聲,嚴肅指正:“別瞎叫。”
“你既然來了,就幫着待客吧。”
他說完,也不管謝應忱同不同意,就招呼了陳今道:“挂白。”
現在?顧知灼呆了一瞬,不等大哥了?
“燦燦要回來了。最早今晚,最遲明日。”
挂白意味着府有大喪。
門口的白燈籠一挂上,京城各府很快就知道了。
在顧知灼走後不久,皇帝在朝上宣稱大涼歸還了鎮國公的遺骨,所以,是顧家扶靈回來了?
這麽一想,也是合理的。
畢竟若是顧太夫人有個三長兩短,顧家也該報喪才對。
有相熟的人家主動前往吊唁,一來二去的,确認了靈堂确是為了先鎮國公顧韬韬而設。
鎮國公府門前頓時車水馬龍。
整個京城就像是一汪湖水,蕩起了陣陣漣漪。
連身處深宮的皇帝也知道了,眉頭緊皺,冷笑連連:“鎮國公府倒是頗懂收買人心之道,三年前就設過靈堂了,如今還要再挂白,這非要讓人再記起那個顧韬韬。”
“還有呢。”
正在回禀的是烏傷,他一板一眼道:“顧大姑娘是今晨踏進京畿的,中途去了一趟太清觀,黃昏前回了鎮國公府,其後不久,鎮國公府挂白。”
“鎮國公的棺木如今停靈在鎮國公府內。”
“謝大公子如今也在鎮國公府。”
啪!
皇帝手上的折扇砸向禦案,他泛白的指尖死死捏着扇柄。
謝應忱和顧家。自己果然是被他們給聯手算計了,縱虎歸山,親手給自己埋下了一個天大的隐患。
自己沒有看錯,顧家果然早就有了不臣之心。謝應忱只是個病秧子,能活多久全靠天意,顧家想的只怕不是從龍之功,而是江山易主!
謝應忱也是,竟為了一己私利,任由顧家肆意擺步。連他自己姓什麽都不知道了!
皇帝在禦書房裏來回踱着,一想到自己跟個傻子一樣,被他們玩弄在股掌心,皇帝胸口就憋得慌,整個人搖搖晃晃,李得順吓得趕緊過去扶他。
皇帝搭着李得順,緩了一緩又問道:“西疆那裏可有新的消息。”
烏傷恭敬道:“暫且沒有。”
“你讓阿旭盯着鎮國公府和謝應忱。”皇帝有些氣虛,擡手打發了他下去,不一會兒,禦書房裏傳了太醫。
太醫們來來去去,一直守到天亮,皇帝又是一夜沒有睡着。
這些天來,皇帝都是如此,只能靠着安神湯入睡,每每睡不到一個時辰就會醒過來。
各種各樣安神湯的方子換了一個遍都沒用,也只有清平的安神符能讓他睡個好覺。
“去把清平給朕叫來。”
皇帝說完這句,揉揉脹痛的額頭,去了朝上,面無表情的坐在龍椅上。他看着百官一跪三叩頭,然後就開始了例行争吵。
他在龍椅上坐了整整六年,已經習慣了。
大事小事,他們每件事都能吵,吵完就請他定奪。這六年來,從一開始的戰戰兢兢,皇帝也慢慢摸索出了一些為君之道。
黨争黨争,最忌的就是就是讓某一派坐大,所以,只需要平衡就行。
十天前,為了淮河潰堤一事吵了三天,皇帝應了宋首輔所請,先把蔣為安派去赈災,再議怎麽處置相關人等。
後面又開始吵要不要給淮州減賦,這回皇帝就向着晉王,向淮州加增夏稅。
皇帝斜靠在龍椅的扶手上,揉着隐隐發漲的額頭,有一搭沒一搭的聽底下争吵着淮河的流民要怎麽安置,心裏暗暗琢磨這回該偏向誰。
“皇上。”
金吾衛周指揮使從殿外進來,啓禀道:“鎮國公府顧大姑娘在金銮殿外求見。”
這句話,讓整個朝堂都安靜了。
本朝還從未有女子踏上金銮殿的先例!
沈旭正百無聊賴地站在左側上首,聞言掀了掀眼皮,潋滟多情的桃花眼中多幾分興致。
這無趣的早朝總算沒那麽無趣了呢。
“她有何事?”皇帝面無表情地問道。
“顧大姑娘說,鎮國公四年半前在奉命前往西疆時,曾向皇上許諾,待平定了西疆戰事後,定會回來向皇上複命。她是代父前來複命的,求請皇上恩準。”
皇帝的右手緊緊捏了一下龍椅的扶手。
晉王素來最懂君心,他順着皇帝的心思說道:“皇上,女子當有女子本份,金銮殿絕不是女子所能踏足的,顧大姑娘仗着您對鎮國公府的恩寵恣意妄為,當治其大不敬之罪。”
“王爺此言差矣。”衛國公拱手道,“皇上,若是從西疆扶靈回京的是鎮國公世子,您見還是不見。”
“鎮國公府滿門忠烈,如今連個健全的成年男丁都沒有,只得由顧大姑娘一介女子擔了這等差事,如今回京複命,皇上又豈能因她是女子而不見。”
衛國公義正辭嚴,這話一出,立刻又有人出列。
紛紛應和。
皇帝這幾天來已經連續駁了他們幾回。
不管現在是什麽事,也必要讓皇上應下,否則豈不是讓晉王黨更加嚣張!
“皇上!衛國公私心甚重……”
金銮殿內,争吵不休。
金銮殿外,淅淅瀝瀝的雨水飄散着,雨不大但又極密。綿密的雨絲中,顧知灼抱着一個木盒站在順天門前,身姿挺拔。
“夭夭。”
秦溯今日正好當值,他往金銮殿的方向看了一眼,見指揮使正向這裏快步而來,着急道:“你別任性了。快回去吧。”
“秦副指揮使不用再說了。”顧知灼疏離地說道,“我只是來皇上複命的。”
“你說你來複命的,那你手上又拿了什麽?!”
秦溯盯着她手中的木盒。
木盒方方正正,無論是尺寸還是樣子,都讓他心驚肉跳。
“你再氣也別鬧,脅迫聖意對你沒有好處。”
他好言相勸,沒有惡意。他不想看到顧家出什麽事。
“你姑母呢?她怎麽就不勸着你一些……”
“顧大姑娘。”周指揮使走了過來,“皇上宣。”
“指揮使!”秦溯急了,他壓低了聲音,“您和三哥……您和顧三爺素來交好,您看在顧三爺的面子上通融一二,別害了顧家,夭夭畢竟年紀小,做事不穩重……”
周指揮使冷顏喝斥:“秦副指揮使,你當值的位置在那裏,退下。”
“顧大姑娘,請。”
顧知灼微微斂目,跟上周指揮使的腳步,邁進了順天門。
走過高高的漢白玉石階,兩世以來,這是她第一次踏上金銮殿。
周遭的聲音像是被什麽神秘的力量吸走了一樣,他們直勾勾地盯着顧知灼手上的木盒,一時間連呼吸都似乎停滞了。
晉王往後直退,撞上了身後的官員。
那官員愣頭愣腦的,壓根沒有注意,幾個人被撞作了一團,七倒八歪地摔作一團。
皇帝坐得高,最初只看到一個面有薄紗,着素色長裙的少女迎面走過來,直到她走到大殿中央,皇帝才驀地發現,她手上捧着的是什麽。
木盒方方正正,長高大約都是一尺有餘。
皇帝的臉色瞬間就白了。
他仿佛看到了顧韬韬,氣宇軒昂的站在他面前,眉間是飒爽英姿,耀眼的連日月都要避其鋒芒。
“顧……”
皇帝脫口而出,從龍椅上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