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回到洞府時, 白清凡還沉浸在清修中,慕初靜茫然地望着不遠處眉眼平和之人,她脊背靠在石門上, 視線久久無法從師姐的身上移開。
有情道, 第一名……
慕初靜垂下眼眸, 細長的手指蜷縮起起來,無意識地按壓在身後的石門上,指腹被壓扁, 指尖是一圈白色的痕跡,血色線往後褪去些。
她……其實, 不一定非要修煉有情道的,不是嗎?輔修之道而已,她認真修煉好劍道和現今的注咒之術不就可以了嗎?
心頭亂做一團,過往和師姐相處的一幕幕如同電影慢放般, 在眼前回過, 所有的決定變得搖擺不定。
現在接近師姐,還是單純的為了修煉有情道嗎?這麽長時間的相處, 她有些分不清了。
白清凡的靈識感知到慕初靜出入洞府,亦是感知到慕初靜此刻靠在石門上, 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她沒有睜眼,保持清修的姿态。
一炷香後,慕初靜仰起頭,閉上眼,暫且放下這些念頭, 緩步坐回位置上, 視線凝在師姐的身上, 彎了下唇,收回視線。
手掌上的傷其實好的差不多了,握劍不至于心有餘而力不足了。但師姐沒放口讓她去練劍,她索性在師姐清修,無聊之際練習注咒。
再熟練的東西,長久不練也會生疏,慕初靜點着茶水,在桌子上勾畫一枚枚符文。
不用靈力,節省了很多體力。
修補靈珠的符咒比以往練習的都要難許多,耗費了數百枚靈珠才堪堪有所長進。
若不是知曉注咒不好練,她都懷疑是不是她天賦太差,太敗家了。
欠師姐百萬枚購買靈珠的靈石還沒着落。
杯中的茶水不知不覺間見了底,面前的桌子上的水痕幹了又濕,濕了又幹,半濕半幹。
天色漸晚,白清凡從清修的狀态中脫離出來,一睜開眼,一股飄然香氣傳入鼻息。
是慕初靜做的食物。
白清凡眼底閃過細碎的笑意,提起衣衫自塌上而下。
慕初靜正捧着《注咒法典》翻閱。
白清凡腳步很輕,氣息收斂,慕初靜沒有半分所察,直到那道白色的身影駐留在視野中,才後知後覺地看過去。
慕初靜喊:“師姐。”複想到桌子上蓋着的東西,連忙道,“我為你煮了滋補的藥湯,你趁熱喝點吧。”
中午是雞湯,晚上是藥湯,師妹對湯藥情有獨鐘。
她接受了慕初靜的好意,盛了碗,慕初靜沒有像中午那般殷勤地給她盛湯,還是坐在原位,鑽研法典,不時翻動一頁,極是認真的模樣。
白清凡捏着湯匙的手停滞兩秒,熱氣升騰,妨礙不了她看慕初靜的視線。
一碗喝盡,她掀起眼眸,慕初靜唇齒微動,嘀嘀咕咕地,似在念法典上的符咒,她的語調很輕,白清凡聽不清,也聽不懂。
慕初靜兩指夾着書頁,看似是在看法典,只有她自己知道,法典中的內容根本沒有進入她的大腦。
兩頁的內容,翻來覆去看了許久,上面标記的注咒,看過即忘。
肩膀被人很輕地拍了下,慕初靜順着看過去,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掌落在上的衣衫上,白清凡輕聲說:“湯要涼了,喝完再看。”
慕初靜不敢直視白清凡的眼神,笑了笑,合上書籍,法典化為一抹靈光鑽入她的靈海中。
她說:“好。”走了幾步,想到什麽,轉身說,“對了,師姐,我手恢複的差不多了,打算過兩日就去劍法閣練劍,然後回遇情堂住一段時間,好久沒回去了。”
白清凡眼睫顫動,師妹的情緒永遠表現在她臉上,讓她得以輕而易舉地看出。
師妹在躲避她,只是午後離開了洞府兩刻鐘,回來後,就開始有意和她拉開距離了。
但還是會給關心她的身體,給她煮藥湯。
出去的兩刻鐘,師妹怎麽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
白清凡垂下眼簾:“好。”
夜深人靜,慕初靜躺在床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稍稍偏過頭,就能看見坐在不遠處打坐修煉的師姐。
在這裏的幾個月間,一直如此,她睡着師姐的床,師姐白天教導她修煉,晚上盤坐在榻上修煉。
一天的時間,有一大半是分給她的。
無情道又是什麽樣的呢?慕初靜不懂,她翻過身,背對着師姐,睡意遲遲沒有到來。
如她所言,手掌恢複自如後,她又開始了過往的修煉安排,上午在陣靈閣練習注咒,下午去劍法閣練劍。
唯一不同的是,師姐沒有陪着她了。是慕初靜以師姐身體尚未恢複完全為由拒絕了師姐的陪同。
起初還是不适應,眼神時不時看向門所在的方向,幻想看見師姐的出現。幾次爛熟于心的符咒因分心破碎,又有幾次,劍招因分心出錯。
持續了兩三天後,不适應感漸漸褪去,慕初靜平心靜氣地勾畫着修複靈珠的符咒,毫不分心地完成劍招。
她回到了遇情堂居住,只在午飯和晚飯期間,為師姐做上一頓飯,收拾好後,再離開。
兩人間的關系因為慕初靜的刻意疏離而生硬起來。
“慕師妹。”白清凡放下碗筷,看着忙忙碌碌,低頭不與她對視的人,“我的身體已經大好,從明日起,你不用這麽照顧我了。幾座峰閣間來回跑,不方便,會很累。”
慕初靜收拾起來很利索,聞言看了眼白清凡絕美的容顏,清冷出塵,哪裏還看得出半分受傷的樣子。
她遲疑了會,端着碗筷轉身離去:“好的,師姐。”
走到石門邊,她撐着門沿,微涼的質地讓她混亂的思緒清明了瞬,她說:“師姐,晚安。”
白清凡淡淡地“嗯”了聲。
石門合上,洞府內僅剩下白清凡一人,舉目四望,還是會不習慣,疊放整齊的床上,空無一人,總是喜歡在她修煉時,偷偷看她的小師妹,離開了。
白清凡胸口悶疼,她擡手捂住,從空間儲物中摸出一粒丹藥,仰頭咽下。
洞府外,慕初靜與星光為伴,慢慢地移動着,草地茂盛,靈氣濃烈,這裏彙聚了明越宗最多的陣法,也彙聚了明越宗最多的靈氣。
寒月劍跟随在她身側,緩慢地懸浮移動。
不知過了多久,慕初靜幽幽嘆了聲,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與寒月劍說的:“師姐修的是無情道,我修的是有情道,怎麽可能在一起……”
寒月劍震動,發出尖銳的劍鳴聲。
慕初靜捂住一邊耳朵,沒好氣地:“聲音小點,打擾到師姐們休息,小心她們把你給煉化了,扔進深淵中。”
寒月劍低鳴。
慕初靜搖搖頭,跳上寒月劍,“算了,回遇情堂吧。”
片刻後,慕初靜的身影與夜色融為一體,消失不見。
一人出現在了她禦劍之地。
白清凡一襲紅衣,眉眼中波瀾不興,晚風逗弄她的衣擺,她像是一尊雕塑,伫立在那,又像是無根落葉,風一吹,便飄動難落。
*
慕初靜心心念念了許久的遇情堂溫泉,都挑不起她的興致。她的洞府內很空,東西很少,晚上睡覺有點冷,還有點怕。
她的睡眠本就淺,夜裏木窗被吹動發出的聲音和洞府外微弱的聲音,都能驚醒她。
奇怪,在師姐洞府中,她明明可以一夜好眠到天亮的。
“怎麽回事啊,這幾天晚上沒睡好?跑去幹什麽壞事了?”一套劍招結束,杜尋雁瞧着她眼底淺淡的黑色問,“精神氣都不足了。”
慕初靜捂住唇打了個哈欠:“杜師姐管我劍法,還要管我每晚做什麽?”
杜尋雁斜了她一眼,沒搭理她這句話,只好奇地問:“這幾日怎麽就你自己來的,白師姐呢?”
熟悉的稱呼被人提起,慕初靜眼眸幾不可查地暗了下去,打個哈哈過去:“師姐有別的事吧。”
杜尋雁沒懷疑,又問:“師姐的身子如何了?”
慕初靜擺弄着寒月劍:“好了吧。”
“好了吧。”杜尋雁重複了句,終于發現了不對的地方,“你和白師姐鬧矛盾了?”
慕初靜:“……哪有的事,我沒事和白師姐鬧什麽矛盾。”
她和白師姐本就沒有鬧矛盾啊。
杜尋雁不怎麽相信:“那怎麽提到白師姐,你閃閃躲躲的。該不會是被白師姐罵了吧。”
慕初靜:“……”
杜師姐想象力好豐富。
慕初靜說:“沒有的事,就是覺得白師姐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每日還纏着讓她教導我修煉,總覺得愧疚。”
杜尋雁認可地點點頭:“你這麽說也對,哎,”她反應過來,“不對啊,我每天事情不多嗎?你怎麽不對我愧疚一下啊。”
慕初靜笑着蹭過去,用肩膀拐了下杜尋雁,打趣:“杜師姐,我倆什麽關系,這麽說,太生疏了,多不好啊。”
她總是能言會道,杜尋雁說不過她:“你呀,少貧了,別以為這麽說,我就會相信。”
慕初靜無所謂地聳聳肩,舉起一只手:“天地可鑒,我和杜師姐可是經常去山閣後偷摘桃子的情誼。”
杜尋雁:“……誰要和你有這種情誼。”
慕初靜哈哈一笑,抱着劍:“杜師姐,我去練劍了。”
杜尋雁:“要是被我發現出錯的地方,你今天就別想着結束……”
木門被人推開,杜尋雁不由得扭頭看去,白清凡出現在門邊,女人沒有立刻進入,在門邊等了會。
慕初靜也看見了進來的人,握劍的手一緊,視線直直地落在女人身上,很快,逃避地轉移了視線。
杜尋雁迎上去:“白師姐,你來了。身體好些了嗎?我剛還問慕師妹,這幾天你怎麽沒陪着一同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