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慕初靜僵直的立起身, 兩根細長的手指夾着那枚已經不見光彩的紅靈修士的靈珠,一步步地朝白清凡走去。
走過的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一道腳印, 有被火焰烘烤後的焦黑色。火屬性靈力在她的周身形成一道密不通風的火焰, 随着她的走動, 焰火升騰蹿動,慕初靜仿若成了個火人。
白清凡眸光落在她的臉上,面無表情的樣子與那日在陣靈閣無二, 沒有耽擱,指尖在半空中游走, 一枚枚金色的陣法符文騰空飛起,眨眼間形成一座大陣,籠罩住神智全無的人。
四條靈鏈從陣法邊緣伸出,接二連三地探出, 捆住慕初靜的四肢, 将她懸吊在半空中,火焰被控制在這片陣法空間中。
白清凡鎮定自若地起身, 繞着陣法而去,皙白的手指隔空拉動其中一條捆住慕初靜左手的那條靈鏈。
手腕脫力, 夾着的靈珠滾落而下,慕初靜雙目猩紅地盯着地上的靈珠,喉嚨中發出一聲聲類似于小獸的嗚咽聲。
白清凡聽不清她說了什麽,低念了幾句咒語,陣法中心上空投射下一道柔和的光芒,打在慕初靜的頭頂。
躁動的靈海得以緩和, 瞳孔中堆疊的符文逐漸消隐, 只餘下一層極為淺淡的灰色, 停留在慕初靜眼瞳中心。
白清凡不确定慕初靜有沒有恢複神智,沒有解除陣法對她的束縛,又擔心靈鏈弄疼了她的四肢,微微洩去一絲靈力,在靈鏈的邊緣增加了軟邊。
慕初靜意識模糊,靈海內那本黑色小書的虛影震動的厲害,寒月劍凝聚成實體的小劍在小書的震顫下,發出悠揚的劍鳴聲。
靈海內的靈力全部湧出,瘋狂地包裹住那本小書,橙色的火焰帶着濃重的溫度,撐的慕初靜身體發燙,露出的肌膚顯出不正常的紅。
紅得令人心驚。
白清凡在外看着這一幕,眉心不由得蹙起,掐出幾個靈訣,猶豫片刻,彈開。
慕初靜這個時候當是在和注咒之術較勁,她出手,破壞了二者的平衡,慕初靜的身體大概率無法承受。
《注咒法典》認主了,體內的虛影小書自是對慕初靜靈力的氣息有感知,掙紮了會後,任由火焰将自己包裹,一點點煉化。
與此同時,掉落在慕初靜手邊的《注咒法典》封面上出現一顆空洞,漾起淡紅色的光芒,竟然與那枚被煉化的紅色靈珠一般。
慕初靜從半空中跌落,被靈鏈拉扯,不至于直接摔在地上,額頭上泌出細密的冷汗,她睜眼疲憊的眼睛,眼裏清明一片。
手腕上的鏈條存在感不明顯,慕初靜想要擦額角的汗液,手臂無法擡起才注意到。這才有精力查看所處的環境,數根懸浮着的靈柱有規律的旋轉,淡淡地光暈看得人眼溫暖舒适。
是陣法。慕初靜一眼望見站在陣法外的師姐,明白自己恐怕又是被《注咒法典》控制了,喘着氣,她用氣音喊:“師姐。”
她徹底恢複清明了,白清凡秀手一揮,靈柱一根根斷裂破碎,纏繞着的四條靈鏈一根根收回,先是腳上的,等她站穩後,手腕上的兩根自動縮回。
陣法化作星星點點的靈光,飛舞離去,頗有一種耀眼絢爛的美感。
只可惜,慕初靜沒心思欣賞這種美感,她虛虛地靠在牆壁上,平穩的靈海紊亂起來,她面色一緊,卻內視發現虛影小書在靈海內輕輕地晃動着。
封面凹陷下去的空洞,邊緣是一圈淡紅色的光圈,在一片黑色中極為明顯。
這是在向她傳遞消息嗎?慕初靜咽下喉嚨中的難受,雙手反撐在牆壁上,擡眸看了眼不知何時坐下的白清凡,唇齒蠕動兩下,一句話都沒說出。
師姐總給她一種關心有餘,卻又冷感至極的錯覺,用陣法和靈鏈控制住她時,會貼心的用軟邊不讓她受傷,可在她這麽落魄無力之際,動也不動的,好似兩人是陌生人。
慕初靜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她拿起地上的《注咒法典》,發現實體封面上也有一個空洞,和靈海內的虛影一模一樣。
所以,這是《注咒法典》虛影的現實投遞。慕初靜搖搖頭,清醒大腦,冥冥之中,一股很輕的牽引力指引她去撿地上那枚煉化完全的靈珠。
蹲下身子撿起,跟随着指引,放入《注咒法典》的封面,大小完全契合。在靈珠進入封面空洞的瞬間,古樸的黑色書籍釋放出耀眼的紅光,照得人睜不開眼。
半晌後,靈光消退,慕初靜發現,黑色的《注咒法典》竟然變成了紅色。
紅得豔麗,紅得驚人。
白清凡被強光刺的無法直視,再次看見那本書籍時,亦是發現,書變得顏色。
慕初靜忘了對白清凡的糾結,捧着書籍指給她看:“師姐,你看,為何會這樣,是因為那枚紅靈修士的靈珠嗎?”
眼下只有這個解釋,這本書籍可以根據放入的靈珠顏色,改變自身的顏色。
白清凡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性,伸手,念及這本書唯獨慕初靜可以觸碰,伸出的手收了回來,她說:“或許,這本《注咒法典》本身就存在等級,你煉化了紅靈修士的靈珠,使得它擁有了最初的等級。”
慕初靜被這個說法震驚到,不可思議地挑眉:“這破書還能存在等級?”
《注咒法典》不滿地飄起,“啪”的一聲,重新重重落在慕初靜掌心。
聲音響,但不疼,像是被說的有了脾氣,又因認主原因,不能真正動手。
慕初靜被逗樂了:“有等級了,還有脾氣了。”
白清凡露出些許好奇,修煉這麽多年,她也是第一次在現實中見到可以升級的書籍。
這種只存在于古籍傳說中。
慕初靜拍了拍封面,冷下了臉,不滿地說:“好歹我是你的主人,為什麽你可以奪取你主人的神智,為什麽啊?信不信我把你給燒了?”
《注咒法典》無風自動,書頁翻開數頁。
慕初靜眨眨眼,這本古籍拿到手後沒怎麽翻動過,主要是後面的頁數,任憑她如何,都翻不開,像是被打上了禁制。
不等細想,翻開的數頁上顯現出幾行符文。
慕初靜朝白清凡那傾斜了些,知曉對方看不懂上面的符文,主動翻譯讀出:“注咒具有操控性,一定程度上會奪取主人的神智,若是長時間得不到靈珠的喂養,則會吞噬主人靈海內的靈珠供給能量,直至身死道消,《注咒法典》封存,選擇下一位有緣人。”
“天殺的。”慕初靜發出暴喝,“誰要成為你的有緣人?還吸收主人靈珠的靈海,這,這究竟是什麽邪書,我要解除契約,解除契約!”
她情緒激動,幾欲将書扔出去。頭頂被輕輕壓住,慕初靜被按下暫停鍵,眼眸上翻,跟随着找到了按壓她發頂的手和那只手的主人。
白清凡不習慣地捋了捋某人怒氣沖沖的毛,哄小動物般,刻意壓低了聲音:“別生氣。”
她不會哄人,無意中見過師姐妹哄宗門內的那只小白狗就是這般模樣,揉着它的頭,溫聲細語的安撫,還會遞幾根骨頭或是好吃的。
安撫小狗可以如此,安撫人應該也差不多吧。
白清凡繼續說:“既然已經認主,主人不死,契約便不會解除,你再不情願,也無法改變這些。”
慕初靜怔愣在原地,白清凡後面說的話她聽得不清楚,心思被師姐的舉動和那句“別生氣”吸引,大腦空空的。
師姐好像又變得柔軟了起來,連帶着,那股典雅清淡的冷香都更加濃郁,勾得人心癢癢的。
師姐好美,肌膚細膩,她靠得這樣近都看不見師姐臉上的毛孔,唯獨一層細小的絨毛,要仔仔細細,找到合适的角度,才能看見。
好想抱一下師姐。這個念頭一旦竄出,不可控制的欲望一路生根發芽。
師姐不會讓她抱的吧,師姐怎麽可能會讓她抱,師姐會拒絕她,會推開她,會……
白清凡睫毛顫動,紅唇張合間,一個字一個字地吐露出,慕初靜盯着白清凡的臉看,陷入某種魔怔中,渾然不覺。
白清凡說完後,久久沒聽見另一人的聲音,視線從生澀難懂的符文中移開,看向慕初靜。
四目相對,美目流轉。
慕初靜眼神凝滞,身體抖動了下,慌忙避開對視,有種被抓包的窘迫,嗓子幹癢得厲害,別開頭悶咳兩聲,耳根泛紅地問:“師姐,你剛剛說的,我沒聽清。”
白清凡看了她一會,收手,垂下眼眸,重複了遍。
這次慕初靜聽清了,她胡亂地點頭:“這豈不是說,我要遵循一定的時間去掠奪別人的靈珠。”
一旦無法滿足《注咒法典》,她的靈珠就會被吞噬,從而身死道消……
白清凡不确定地:“上面的符文我看不懂,無法給你準确的回答。”
慕初靜:“……”
像是回答她這個問題般,《注咒法典》又自動翻了一頁,黑色的符文顯現而出。
慕初靜生無可戀地看過去,連師姐的美貌都無法挽救黯淡無光的眸子。
白清凡薄唇微動,忽而,瞧見死氣沉沉的人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新出來的符文,灰敗的眼眸展現出原本屬于她的亮眼。
書上出現了什麽讓她這麽高興的事,白清凡不動聲色地彎唇。
慕初靜胸腔起伏,呼吸急促地擦了擦眼睛,确保沒有看錯,書上的文字直接推翻了她的那句猜測。
她和師姐報喜:“師姐,不用的,不用我一直去掠奪別人的靈珠。我知道為什麽我前面會失去理智了。”
白清凡看她,在等她解答。
慕初靜清了清嗓子,抑制住激動情緒,整理語言:“師姐,這頁上面說了,我之前失控是因為只單純與《注咒法典》簽訂了契約,沒有靈珠供給,以至于法典無法真正發揮功效,為了保持能量,只能控制主人去搶奪別人的靈珠。若是長時間搶奪不到,才會去吞噬主人的靈珠。”
當初在陣靈閣外,她就是被控制去奪取白清凡的靈珠,只是她與白清凡實力相差太多,沒能掠奪成功,《注咒法典》也因此陷入了短暫的沉睡中。除了前面基礎的幾頁,其餘頁數全部被封存。
而今日再次失控,則是因為她煉化了紅靈修士的靈珠,懸浮在她靈海中的法典虛影因此獲得了些許能量,蘇醒過來。
控制慕初靜也不過是為了想讓慕初靜将那枚煉化的靈珠放置于法典的封面,卻不料慕初靜被白清凡布置的陣法限制住。
所以,法典用最後剩餘的靈力,以慕初靜和它的契約度,指引恢複清明的人主動将紅靈修士的靈珠放置其上。
白清凡說:“然後呢?”
慕初靜笑着說:“我不是将這枚靈珠煉化放好了嗎?法典已經可以正常使用了,不會控制我搶奪靈珠了。它也的确如師姐所言,會根據煉化投喂的靈珠等級,一點點升級。”
而最開始,《注咒法典》展現的黑色,就是沒有等級的表現,沒有等級,就表示除了最簡單的注咒外,別無它用。有了基礎等級,後面的,即使主人不願再升級,法典也無法再操控慕初靜的神智了。
白清凡大致懂了,她問:“那你還要繼續升級這本書嗎?”
慕初靜笑着說:“當然啊,我這不還有三枚靈珠嗎?而且,我覺得注咒這東西挺黑的,神不知鬼不覺,不會被人發現,太适合我這種人了。”
白清凡:“你這種人?”
慕初靜聳聳肩,指尖彈着書頁:“昂,我就喜歡這種可以躲在陰暗處陰人的好東西。”
白清凡:“……”
好東西?剛剛還在那哭唧唧,生無可戀,想要将這本書燒了,現在又開始誇這是好東西了?師妹态度的轉變這麽大嗎?
師妹情緒轉變一直都挺快的,可能無憂無慮的快樂小狗也會有難過的時候,時間一過,煩惱一忘,又是快快樂樂的樣子。
白清凡指腹摩挲着指尖,掌心上似乎還有毛絨絨的觸感。她想摸摸師妹的發頂,像剛才安撫時的揉弄。
她睫毛顫動,到底是沒有擡手:“如此,你便好好修煉,提升自身修為和法典等級。”
慕初靜愉快地回答:“好。”
摸清了法典的一部分規則,慕初靜又翻動了幾頁,她發現剛才出現符文解釋的那兩頁變成了空白,黑漆漆的書頁上什麽都沒有。
怎麽回事?難不成那些符文是她自我安慰的錯覺,是她眼花了?不可能啊,她特意看了兩三遍,無比肯定上面的文字,而且,師姐也看見了。
就算師姐看不懂內容,可符文确确實實是存在的。
輕松的心情一下子降了下來,過山車般的起伏不定,慕初靜來回翻動書頁,定神盯着。
感知到主人強烈的意願,其中空白的一頁登時浮現了一行文字。
【此兩頁只回答契約者的問題。】
這麽神奇,慕初靜被驚住了,有點理解數百年前為何那麽多人要修煉注咒之術了,不僅注咒本身神奇,就連有關的書籍也是這麽神奇。
然而,法典察覺到了她的想法,符文消失又重現。
【僅有《注咒法典》有此等功能,非其它注咒之書可以比拟的。】
這種功能只有她擁有?得知這個消息,慕初靜更開心了,她就喜歡特殊性,尤其是這種單一的特殊性。
嘴角不自覺地擴大,怎麽也壓制不住,慕初靜低下頭,眼見上面的符文再度消失,沒了絲毫害怕,還帶着些許興奮,忍不住拍了個巴掌。
白清凡盤坐靜修,靈識注意着周遭的變化,慕初靜的一舉一動都被感知到。巴掌聲清晰傳入耳中,眼皮顫動了下,長而翹的睫毛在下眼睑處投下一片淺淡的陰影。
又在做什麽。
夜深了,窗外只剩下一輪孤月攜帶着幾顆星星,安靜的充當夜晚的守護者。窗內,白清凡運轉完一個周期,随手刻畫了幾枚符箓,以便随時取用。
慕初靜因為勞累過度,早已昏昏欲睡,《注咒法典》被擺放在雙腿上,頭顱小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的。
白清凡無奈地從空間儲物中取出薄被,細長的手指按在慕初靜的前肩上,後者半夢半醒地磕了兩下頭,努力分辨眼前的人,認清來人後,頭徹底向前抵去,搭在白清凡的腰身上,嘴裏呢喃地:“師姐……我好困。”
白清凡動作一動,垂眸,眼底是烏黑濃密的發頂,毛絨絨的,摸上去,順滑中有幾根碎發會不老實地輕紮下手,她凝神移開目光,正要說話,腰被圈住。
兩條手臂柔若無骨的環住她的腰身,又好似沒力氣完全圈住,松松垮垮的,貼在小腹處的側臉蹭了蹭,尋了個更舒服的位置貼着,抱得更緊了。
腰部的觸感太過強烈,讓人無法忽略。
白清凡歪過頭,神情莫變,她本意是讓慕初靜睡得更舒服點,被圈住後,她停滞了瞬,微微後退了些,頂着慕初靜的前肩往後推。
誰知引得睡意朦胧的人不滿了,手臂一帶,拉開的一點距離又被拉回來了,慕初靜哼哼唧唧了兩聲,含糊不清的聲調傳過:“別動,好困……”
含着黏糊糊的語調,困的張不開嘴說話了,慕初靜眉心無意識地擰出一座小山,是在對白清凡擾她好覺的無聲抗拒。
白清凡安靜不動了,自從遇到慕初靜後,許多事情的發生打破了她從前的先例,從前不會有人會在她的洞府留宿,從前不會有人時刻跟着她,從前不會與人同住一間客棧,從前不會被人這樣抱着,被人貼靠的這麽近……
她應該面不改色地推開面前人才對,可看着困倦的人,一絲不明的情緒漫上心頭,是在反對她推開慕初靜。
推開還是不推開,很容易做出的選擇。
白清凡閉目斂住眉眼中最後的情緒,睜眼時,波瀾不興地将薄被放在一側,手背到腰後,輕松地拿開圈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按在慕初靜的肩膀上,推開。
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白清凡看着因她這番動作而懵懂醒來,又要下意識追着她抱的人,臉上閃過猶豫,然,下一秒,她直接後退兩步,立于慕初靜半米外,不會被輕易抱住。
白清凡說:“慕師妹。”
師妹兩個音節咬的要重些,這細微的差距對于剛睡醒的人來說,難以察覺,慕初靜茫然地擡起頭,眼眸中覆蓋着星點水霧,困倦地用力眨巴眼睛,還是沒有抵抗住,也無心多做抵抗。
她神經在緊繃和松弛間來回切換,疲憊不堪,現在是最安全的,她能看見,師姐在身邊,《注咒法典》不會控制她,也不會有人無緣無緣地攻擊。
夜是危險的,亦是安全的。慕初靜沒堅持多久,意識陷入昏沉。
得益于沒穿書前練就的坐着睡覺的功力,慕初靜搖搖晃晃地睡着了。
平穩細小的呼吸聲傳來,白清凡:“……”
算了,白清凡心底嘆息,将被子披到慕初靜身上,用靈力支撐着,片刻後,她駐足停留,低低地又嘆了聲,返回,拍了拍慕初靜的後背,溫聲道:“去床上躺着睡,這樣對脖頸不好。”
慕初靜沒動。
白清凡拍的力氣大了點。
被人攪擾好夢,慕初靜一團火氣頃刻間湧了上來,手臂朝四周揮動,白清凡擡手握住,放低了聲音:“師妹。”
清冷溫柔的音調和幽幽的冷香很好的安撫了睡姿不好的人,慕初靜潛意識知曉了叫她的人是誰。
不知是沒睡醒的緣故,還是充當借口的打算,其中夾雜了個人的私心,在試探師姐對她的容忍程度。
慕初靜柔軟的語調響起:“師姐,我好困。”
上半身前傾,枕在師姐的小腹上。
白清凡說:“去床上睡,好不好?”
慕初靜不動,蹭了蹭:“師姐,你抱我去。”
不擔心師姐抱不動她,修道之人,臂力都是極好的。
白清凡默然幾秒,慕初靜身體被人抱住,移動帶來小幅度的颠簸感,更像是哄睡。
師姐的懷抱好溫暖,好香,她忍不住睜開眼看看抱着她的人,眼皮真的沒有力氣,含着說話的氣力都是擠出來的。
但真的好想看。
眼睛擠出一條縫,水霧黏連在一起,朦胧不清,但阻礙不了師姐給人的美好,慕初靜大腦自動複原師姐現在抱着她的樣子。
師姐的表情應該是淡淡的,目視前方,一幅淡然飄渺,不染纖塵的樣子。這樣的師姐最是吸引她。
白清凡彎腰将人放置在床上,撤回手臂時,床上的人開始不老實了,不知嘀咕了什麽,雙手抱住她的手臂,偏偏沒有什麽力氣,虛虛地牽着她的手,放在枕邊。
一旦白清凡有抽回的舉動,慕初靜便蹙眉加深,哼哼着又牽住。
白清凡眼底的紫色越發明顯,良久後,她別開頭,靈力幻化一把椅子,坐在床邊,被牽着的那只手,手臂攤在床上。
一夜好夢,慕初靜是累狠了,直到天光大亮,外面響起新一日的喧鬧,她才幽幽轉醒。
白清凡翻閱着床沿邊的陣法古籍,演繹着高級陣法的繪制方式和紋路樣式,察覺到掌心的手指點動,瞥了眼床上的人。
慕初靜扯出愉悅的笑容,大大咧咧地:“師姐,早上好啊。”
白清凡淺淡地“嗯”了聲。
慕初靜神色僵住,師姐怎麽這麽冷淡。
“手松開。”她聽見師姐說。
手松開?
慕初靜看向自己的手,雙手呈現合攏聚集的姿态,搭在白清凡的掌心和手心,相當于把師姐的手夾在了中間。
自己牽着師姐的手睡了一夜……
這個認知讓慕初靜剛睡醒還有些混沌的大腦清明無比,手忙腳亂地放開白清凡的手,嘴上亦是不慢:“師姐,對不起,我……”
等等,師姐讓她牽了一夜沒動?昨夜她坐在椅子上琢磨《注咒法典》的事,然後感覺困了,就想着坐着睡一會,渾渾噩噩中,她好像抱住了師姐。
師姐沒有掙紮的讓她抱了。
師姐沒有掙紮的讓她抱了!讓她抱了!
話音戛然而止,白清凡甩了甩發麻的手臂,問:“你什麽?”
話說到一半,可不好。
慕初靜愣住了,順着上一句的話頭說:“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為什麽會拉着師姐睡覺,可能是……”她觀察師姐的臉色,見沒變化,說,“可能是師姐給人好多的安全感,讓我即使意識不清的時候,都不由自主的想要貼近師姐,離師姐近一點。”
“師姐在旁邊,睡得很安心,很舒服。”她越說越慢,不忘繼續道歉,“但這樣師姐一定很難受,”她痛徹心扉的樣子,“我太自私了,只顧着自己,忽略了師姐,師姐,你罵我吧。”
一口氣說了太長的話,慕初靜深吸一口氣,緩和過後,沒得到白清凡的表态,她注意到白清凡甩動手臂的動作:“師姐,你手臂是不是很酸,很麻,我給你捏一捏,揉一揉,就當是将功抵罪了。”
将功抵罪。白清凡挑眉:“嗯?”
慕初靜見有戲,跪坐在床上,乖巧的樣子:“是的,師姐,我知道,這不足以抵消,我願意每天給師姐捏腰捶腿。”
她這個樣子,好像犯了錯,委屈巴巴認錯等待懲罰的小動物。
白清凡不置可否,可這也是她的自願,她若是不願意,慕初靜沒能力,也不可能限制她坐在這。
只是心軟了一次。
算了。
白清凡無意追究這件事,她下巴微擡示意慕初靜看窗外:“今日,我們該回去了。”
那麽多話被輕飄飄的揭過,慕初靜一時間分不清是何種心情,師姐連多餘的反應都不給她。
好傷心,好難過。
慕初靜點頭:“好的,師姐,我現在洗漱。”
不開心歸不開心,一點不耽誤她後面的舉動。
回明越宗不需要那麽趕,慢悠悠吃完餐食後,慕初靜本着能晚點回宗門就晚點回宗門的心思,祈求着師姐在這座小城池多轉一回。
“師姐,只是今日要回宗門,沒說具體什麽時候吧,我們晚一點回去,好不好?我難得出一次宗門,都沒好好逛過。”慕初靜撒嬌。
她來到這處世界,有許多不了解的,只限于明越宗,若是日後劇情有什麽對她不利的發展,她跑都跑不掉。
哦,對了,她本就是個炮灰角色。
心累了。
慕初靜苦着臉:“師姐,白師姐,好師姐。”
破凡擋住不斷靠近的人,白清凡受不住她磨人的語氣,思量昨日發生的事對慕初靜影響挺大,此舉當放松也不錯。
只是,有點見不得這人嬌滴滴的語氣,她說:“申時回去。不準用這種語氣同我說話。”
慕初靜行不由言,答應的很好,語調被拉的悠長:“好~不用~這種~語氣~”
黏膩的讓人發甜,甜得齁人。
白清凡:“慕師妹。”
慕初靜:“師姐~我在~”
白清凡冷聲:“慕初靜。”
大名被點,慕初靜嬉笑停住,當即收斂住了,正色道:“知道了,師姐,我們申時回去。”
這是白師姐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還是用那種冷調的語氣,加之白清凡聲音本身的質感,這三個字叫得她頭皮發麻,發酥。
想讓師姐再叫一遍。
再用那種語氣說話,師姐會生氣吧,說不定會甩袖直接離去。
慕初靜不敢冒險。
臨近幽暗森林,導致這座城池內的大部分商鋪是為修士服務的,其中以低等級的丹藥和符紙為主。
慕初靜對這類型的商鋪不感興趣,宗門之中見的夠多了,不需要特意跑到外界來看看,能吸引她留步的,是各種類型的服飾店和賣千奇百怪的物品店。
本着難得出來一次,得給師姐妹帶點東西回去的念頭,慕初靜財大氣粗的根據記憶中師姐妹的喜好,挨個挑選。
白清凡對這些沒什麽興趣,默不作聲地跟着慕初靜。對于慕初靜詢問的意見,搖頭或是點頭。
距離申時還有一刻鐘,該買的東西都買得差不多了,慕初靜滿意地拍了拍手。
就在白清凡以為她要就此停下時,慕初靜轉身鑽入一家發簪店。
師姐的禮物還沒買。
踩着一刻鐘的點出來。
申時了,該回宗門了。
破凡笛凝聚而出,靈力幻化成的虛影懸在半空中,白清凡足尖點地,就要騰空而上,衣袖被人扯了下。
她轉頭。
慕初靜笑嘻嘻地從身後拿出一樣物件,舉在白清凡的發頂,比劃着。
白清凡仰起頭,一枚做工精致的發簪映入眼簾,上面鑲嵌着數顆蘊含着靈氣的圓珠,中間是一顆藍色的,溢着水屬性靈力的寶石明晃晃的引人注目,陽光灑落投射在上,自然分割出光線的色彩。
很襯白清凡的氣質。
慕初靜邊比對邊誇贊:“嘿嘿,我眼光還是不錯的,很适合師姐。”
手腕被握住,拉下。慕初靜笑意凝固。
白清凡看着她,說:“師妹好意我心領了,這發簪,師妹自己留着吧。”
慕初靜說:“可這……”就是特意買個師姐的啊。
後面的話沒說出來,像是在逼着師姐收下她的禮物一樣。
慕初靜小心翼翼地問:“師姐不喜歡嗎?”
白清凡搖頭:“不是。”
這發簪的價格約莫需要兩千枚靈石,身為陣法師,不缺這點靈石,但她前段時日無意聽風淺念提過,再加之慕初靜是劍修,靈石本就不多,好不容易做了任務,獲得了點靈石,就這麽用了,屬實不值得。
她和慕師妹還沒熟悉到可以接受這麽貴重的禮物。
她和師妹日夜相處數日……她不抗拒師妹……
所以,她和慕師妹算是熟悉的吧。
慕初靜不解:“那是為什麽?”
她拿着這枚發簪,疑惑寫滿了整張臉,半分情緒都不願意藏。
算了,白清凡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