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兄不友弟不恭
第20章 第 20 章 兄不友弟不恭
上書房，今天當值的宮人吓得魂飛魄散。
大阿哥惱羞成怒竟然想要動手教訓四阿哥，太子殿下站出來護住四阿哥，四阿哥見兩位哥哥開始動手，哭得越發厲害。
太子殿下和大阿哥的哈哈珠子想攔又不敢攔，在一旁看着幹着急，最後一群哈哈珠子互相看不順眼，兩撥人打了起來。
整個上書房雞飛狗跳，吵嚷的不成樣子。
太子殿下是儲君，大阿哥是皇上的長子，四阿哥是佟貴妃的養子，生母德嫔還有盛寵。
眼前這幾位小祖宗，他們一個都得罪不起。上書房的宮人們不敢上前，怕被事後算賬說拉偏架，只能派一個腿腳快的去乾清宮禀報給皇上。
這邊，四阿哥的哭聲還沒止住，幾人就被傳喚到了乾清宮。
乾清宮正殿，胤禛在太子的安撫下止住了哭聲，大阿哥胤禔仍舊一臉憤怒。
康熙看着參與打架的兩個兒子，氣得連連說了幾聲‘好’。在上書房讀書還有時間和心思打架，不玩命讀書都對不起自己請來給皇子們授課的幾位大學士！
他從博古架上抽下來一塊竹板，走到幾個兒子面前，“今日兄不友弟不恭，每人都要受罰。”
“伸手。”康熙道。
大阿哥漲紅了問道：“汗阿瑪，您要打我們多少下？”
汗阿瑪看重太子，大阿哥生怕他在罰人的時候也偏心太子。
康熙沉着臉，“保清十下，保成六下，胤禛一下。”
“汗阿瑪，我不服！憑什麽要打我十下手心，太子只有六下。”大阿哥胤禔聽到康熙的話，語氣激烈地反抗起來。
康熙氣得額頭青筋暴起，大阿哥這樣的暴脾氣莫非是聖賢書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大殿內寂靜了一刻鐘，大阿哥後知後覺自己頂撞了汗阿瑪，吓得不敢說話。太子沉默不語，最小的四阿哥努力地吸鼻子，不讓眼淚和鼻涕一起掉下來。
康熙銳利的目光掃過他們一遍又一遍，才開口道：“保清，你言語恐吓幼弟，現在又不知悔改頂撞皇父，朕打你二十下，你可有異議？”
大阿哥終于從語氣裏感受到了汗阿瑪的怒意，他後怕道：“兒子無異議。”
康熙又走到太子面前，“保成，保清為難胤禛的時候，你站了出來做的很對，但是後來選擇與保清動手，就是糊塗。”
胤礽低着頭，悶聲道：“兒子知錯了，任憑汗阿瑪責罰。”
雖然太子沒有像大阿哥那般直接表示自己的不服氣，但語氣裏仍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
康熙語氣沉重道：“保成。”
太子擡頭，看到汗阿瑪看向自己的目光更加深沉，他內心有些不安。自己的錯并不比大阿哥多，為什麽汗阿瑪還要用這種目光看向自己。
“你德行出衆，是朕予以厚望的繼承人。保清出言頂撞朕的時候，你為何不出聲制止？”
“太子是國之儲君，身份淩駕與衆阿哥之上。約束自己的德行是太子的本分，規勸兄長引導弟弟也是太子之責。”康熙嚴肅道：“保成，朕打你二十下，你可有異議？”
這次，胤礽的聲音已經平靜了許多，他從容道：“保成沒有異議。”
大阿哥再次頂撞萬歲爺只加了十下，而太子因沒有及時規勸大阿哥便多加了十四下，梁九功看着太子，眼裏一閃而過的疼惜，心裏默默想着皇上對太子過于嚴苛了。
教訓完兩個大的，輪到比兩個哥哥矮了一半，還在冒鼻涕泡的四阿哥，康熙頭痛不已。
四阿哥剛被貴妃接回承乾宮，心肝肉一般地疼着。但是犯了錯不能不罰，康熙放緩了語氣道：“胤禛，把手伸出來。”
看到胤禛聽話地伸出手，沒有拒絕接受懲罰，更沒有撒嬌躲避，康熙心裏頗為滿意。
“汗阿瑪，可以輕一點打我嘛？”胤禛天真地擡頭，無比認真地問道。
康熙答應的痛快：“好。”
大阿哥：……
啊，這不是，他憑什麽？！
看到汗阿瑪只輕輕地打了四弟一下手心，大阿哥又不服氣了，他不滿道：“汗阿瑪，為什麽——”
殿外，聽到裏面傳來皇上的怒罵和大阿哥頂嘴的聲音，大阿哥的哈哈珠子們吓得跪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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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哥們打架的消息驚動了後宮，佟佳禾和惠嫔一前一後趕到了乾清宮。
殿外，佟佳禾與惠嫔互相點了點頭算是見了禮。兩人都擔心自家孩子，誰也沒心情再說幾句場面話。
惠嫔深知自家兒子的脾性，脾氣火爆，一點就着，提前帶了一個懂醫術的宮女過來。
佟佳禾望着緊閉的那道門，心裏怒罵康熙個狗東西。
胤禛原是好心給太子送東西，卻被連累了打一下手心。幸好康熙這個人在教育兒子上并不死板，胤禛這一下挨得很輕，手心的紅痕還沒到承乾宮就消失了。
大公主聽聞大阿哥把四阿哥惹哭了，急忙趕了過來。不一會兒，殿外就站了一堆人。
大公主是和碩恭親王常寧的長女，自幼被接到宮中養育，被康熙收為養女。雖說不是親生，但康熙極其看重大公主，身邊伺候的宮人都是他精挑細選的，待遇方面比之大阿哥胤禔都不差什麽。
自從大公主進宮後，宮裏的孩子漸漸能養住了，衆人也更加相信大公主命格貴重，惠嫔就是其中之一。
“大公主怎的來了，外面天熱小心暑氣，快些回去吧。”惠嫔這話說得真心實意。
大公主進宮後，在惠嫔的鐘粹宮住了一段時間才被抱到壽康宮由老太妃們養育。論關系，大公主和惠嫔自是更親近一些。
惠嫔搶在了貴妃前招呼大公主，倒讓佟佳禾一時無話。
大公主上前，先給佟佳禾行了禮，再給惠嫔行禮，溫聲細語道：“我擔心幾個弟弟，不如陪着貴妃娘娘和惠嫔娘娘略等一等吧。”
皇上看在大公主的面上，應該會對裏面那幾個小的手下留情，惠嫔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衆人等了又等，仍不見裏面有人出來。
不知是誰先嘆了一口氣，惠嫔的眼淚開始無聲地往下流。
過了好久，大殿的門吱嘎一聲響，佟佳禾一馬當先沖了過去。
旁邊的惠嫔震驚地看着旁邊一閃而過的人影兒，連哭都忘了，貴妃……貴妃竟然跑着去接孩子！
自己只哭不跑是不是就落了下乘？
“佟額娘——”胤禛出門，看到佟佳禾的瞬間眼前一亮。
胤禛也不明白，明明自己被汗阿瑪教訓了一頓，在裏面委屈的掉眼淚，可是當看到佟額娘的那一刻，他還能笑得出來，甚至還有種莫名的開心和驕傲。
外面圍了許多人，大阿哥的額娘也在，但是自己的佟額娘是第一個沖過來的耶！
佟佳禾一把抱住小豆丁，揉揉捏捏他的臉，問道：“怎麽回事？要和佟額娘說說嗎？”
胤禛像是突然想起掌心的疼痛，伸手給佟佳禾看他掌心的紅痕，濕漉漉地裏蓄滿了淚水，強忍着哭腔道：“佟額娘，胤禛手好痛。”
旁邊正被惠嫔和醫女圍住的大阿哥聽到四阿哥的聲音，眼裏氣得能噴火。
自己頂嘴後，汗阿瑪打了自己二十下，打了太子二十下，只打了四弟一下！就用板子打一下手心能痛到哪兒，四弟又在委屈什麽！
唉，不是，他憑什麽委屈啊！
惠嫔眼疾手快地拉住跟炮仗似的一點就着的兒子，低聲呵斥道：“胡鬧！還嫌手不夠疼麽。”
說完，又心疼地給大阿哥上藥。
大公主見衆人出來，先是客氣地問候太子，接着來到貴妃這兒看了看四阿哥，最後跟着惠嫔關心着大阿哥的傷勢。
乾清宮外，太子孤零零地站在一邊。看着大哥和四弟一出來，各自的額娘就圍了上來。
自己，自己沒有額娘，只有汗阿瑪。
可是汗阿瑪，方才好像對自己很失望。
自從他六歲搬到毓慶宮自己單獨居住後，連和汗阿瑪相處的時間都變少了。汗阿瑪是天子，國事大于家事，他不能時時刻刻都陪着自己。
胤礽看到佟額娘眼神溫柔地看着四弟，還伸手給他理了理額前的碎發。他突然想到自己和大哥動手時，頭發散了衣裳也亂了，但是沒人敢主動上前給他整理。
毓慶宮的大太監帶着幾個宮人在一旁守着他，卻不敢上前。
主子和奴才哪有親近一說，只有阿瑪額娘，和兄弟姐妹間才能有的親近，是宮人給不了的。
等胤礽再次擡起頭的時候，周圍除了毓慶宮的宮人，其他人都走了。
貴妃娘娘帶走了四弟，惠嫔娘娘帶走了大哥。
他們有時刻牽挂着他們，等着他們回宮的額娘，回去後可以哭可以撒嬌可以發脾氣，還有人能陪着用膳。
胤礽覺得自己眼睛酸酸的，想哭又不想哭。就算自己現在哭出來了也沒有人能給自己擦掉，只會白白讓別人看笑話罷了。
他心裏有點委屈，但是不知道和誰說。
如果他也有額娘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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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爺。”
一道輕柔舒緩的女聲鑽進胤礽的耳朵，他渾身一僵，不敢置信地擡頭。
方才，人不是都走了嗎？
佟佳禾神色如常地沖他招手，示意他過來。
或許是佟貴妃的語氣太溫柔，又或許是乾清宮外太冷清，胤礽不自覺地往貴妃那邊走去。
佟佳禾來之前根本不知道康熙竟然動手教育孩子，還用打手心這種教育方式。今日太子因為護着胤禛才和大阿哥起了争執，于公于私，自己都該好好謝過太子才是。所以，她親自去乾清宮要來了藥膏。
康熙正在氣頭上，梁九功沒進去禀報，自己做主拿了一罐藥膏給來，順便隐晦地給佟佳禾透了句話，太子爺是兄弟幾個裏挨得最狠的。
佟佳禾拉起胤礽的手，果不其然，手掌心腫的不成樣子，胤礽本就生得白淨，更襯得掌心的紅痕異常醒目。
為了不耽誤阿哥們寫字，康熙特地打的左手。
喪心病狂！
佟佳禾心裏罵了一句才算解氣，正準備給胤礽上藥，卻被一旁的太監攔住了。
“貴妃娘娘，還是讓奴才來吧。”說話的是毓慶宮的管事大太監，負責太子的日常起居。
貴妃和惠嫔來之前，他已經趕到了，只是皇上教訓阿哥們，後宮嫔妃都不得插嘴，他這個做奴才的也只能在外面幹等着。
現在瞧見貴妃娘娘主動提出給太子上藥，他心裏謹慎萬分。
說罷，他便要上前拿走貴妃手裏的藥膏。
太子對自己的行為沒有任何不滿，甚至眼底有些隐秘的開心，佟佳禾停在半空的手一頓，接着穩穩地落下，手上動作極輕地給太子抹藥，倒讓那太監伸手的動作僵住了。
“你們是太子爺宮裏的人，太子都沒說什麽，輪得到你們給太子爺做主？”佟佳禾反問，“你的規矩是誰教的？”
那太監立刻請罪，嘴上說的誠懇，但腰是一點也沒彎。
佟佳禾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淡下去。
這人不論是康熙給太子的，還是赫舍裏家安排在太子身邊的，一個宮人能左右太子的行為，都不是什麽好事。
胤礽也看出那太監對貴妃的敷衍，呵斥道：“快退下去！”接着他深吸一口氣，故作穩重地答謝，“胤礽多謝貴妃娘娘。”
佟佳禾笑了笑，順道給太子整理了有些淩亂的衣裳，“太子爺言重了。”
胤禛乖乖地站在佟佳禾旁邊，看着她給對方上完藥才出聲，“二哥，你手還疼嗎？”
“二哥不疼了。”胤礽深深地看了眼自己的手心，又低聲重複了一句，“不疼了。”
胤禛又扭過頭，開心地對佟佳禾道：“佟額娘，胤禛餓了，想吃大肉包，還想吃炸小魚。”
哭了半天确實該餓了，還能想吃想喝，說明康熙那頓‘愛的教育’并沒有給胤禛留下什麽心理陰影。
倒是太子，佟佳禾多看了他一眼，宮裏孩子大多早熟，太子已經七歲了，比同齡的孩子想得更多。
“好，咱們回去炸魚吃，再抹點甜醬做成小甜魚。”佟佳禾笑着應和，情緒價值給的足足的。
小孩子就沒有不喜歡吃甜的，胤禛聽到小甜魚，開心不已。
胤礽看着佟貴妃和四阿哥說說笑笑，心裏說不出的落寞。方才如果不讓貴妃幫自己上藥就好了，這樣也不會産生有額娘在身邊的錯覺。
往前走了幾步的佟佳禾回頭，看到仍待在原地的小太子，奇怪道：“太子爺怎麽還不過來，肚子不餓嗎？”
胤禛也跟着回頭，“二哥快過來，咱們回去用晚膳啦。”
貴妃的話猶如一道驚雷，炸得胤礽半晌回不過神。
原來貴妃和四弟說的那個‘咱們’，也包括了自己。這樣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納入了承乾宮，好像原本自己就該從乾清宮出來就去承乾宮用膳一樣。
沒等對方再猶豫客氣，佟佳禾轉身牽起太子的手，往承乾宮的方向走。
今兒小廚房做的麻辣雞絲，就得熱的才好吃！七歲的孩子瞻前顧後想那麽多，吃什麽都趕不上熱乎的。
最近在自己的口頭培訓下，小廚房的手藝突飛猛進，想到馬上就能吃到嘴裏的美味，佟佳禾整個人都喜滋滋地。
毓慶宮的宮人看着貴妃順手帶走了自家太子，急得大眼瞪小眼，再沒有一個人敢出聲制止，最後迫不得已去乾清宮向皇上禀報此事。
“皇上，不好了！”
“太子爺被貴妃娘娘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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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內，康熙陷入了長久地沉默。
太子手上的藥是貴妃給上的。
太子晚膳是去貴妃宮裏吃的。
今日自己在氣頭上，竟然忘了留太子在乾清宮用膳。
康熙想到了自己的發妻仁孝皇後，如果赫舍裏氏還在，自己在教養胤礽上有什麽疏忽之處，也能由她補上。
若是赫舍裏氏還在……
罷了。
康熙在殿內來回踱步，最終還是因心緒雜亂，起身去了坤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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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宮。
太子、大阿哥和四阿哥在上書房起了争執的事情沒多久就傳遍了後宮，宜嫔特地帶了許多補品來看望懷有身孕的德嫔，順便來永和宮和德嫔說起此事。
“德嫔姐姐，可要去看看四阿哥？”宜嫔笑容璀璨。
兩人寒暄了幾句，宜嫔直入主題。
對方師出有名，德嫔也不好趕人。況且宜嫔生辰那天，是自己先做的過了。
德嫔和聲細語道：“宜嫔妹妹，四阿哥現在有貴妃娘娘照顧，縱是旁人說一千道一萬，我也是放心的。”
“貴妃的為人，你我都清楚。若是妹妹還擔憂胤禛，不妨替我去承乾宮走一遭？”德嫔幽幽地看着宜嫔，眸中厲色一閃而過。
宜嫔站起身，語氣輕快道：“姐姐身邊有六阿哥，如今肚子裏還有一個，自然無暇顧及四阿哥。罷了罷了，既然德嫔姐姐放心，我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呢。”
“德嫔姐姐好好養着，我改日再來看你。”
在德嫔逐漸冷卻的目光中，宜嫔腳步輕快地走出正殿。
在短短幾息內，德嫔心裏情緒來回轉變翻湧不停。
皇上自宜嫔生辰那天來看望自己後，已經好幾日沒來永和宮了，饒是德嫔想溫柔小意地對康熙撒嬌服軟，也尋不到機會。
這幾日德嫔縮在永和宮，不敢拔尖冒頭，只等着哪日皇上心軟了來看望自己。
“額娘，我要汗阿瑪。”六阿哥快兩歲了，不用奶嬷嬷攙扶就能平穩地從偏殿走到正殿。
他已經好幾日沒見到康熙了，這次奶嬷嬷怎麽哄勸都沒用，非要來正殿與額娘說這件事。
六阿哥抱着德嫔的腿撒嬌，奶嬷嬷慌忙要把他拉開。如今德嫔是雙身子的人，六阿哥年紀小又不懂事，萬一沖撞了後果不堪設想。
誰知，德嫔渾不在意。她順勢把六阿哥抱在懷裏，柔聲細語地解釋，“小六想吃什麽，額娘讓人給你做。”
六阿哥搖頭撇嘴道：“要汗阿瑪。”
最近六阿哥一直在念叨汗阿瑪，德嫔看到兒子期待的眼神，不忍讓他失望，讓石榴先去太醫院請太醫，只說自己身子不舒服，再去乾清宮報給皇上。
事關皇嗣，皇上一定會來的。
沒成想，這次竟然撲了空。
石榴灰溜溜地回來，“皇上不在乾清宮，奴才又找相熟的宮人打聽，這連着幾日午膳後聖駕都去了坤寧宮。”
坤寧宮……
皇上去坤寧宮除了懷念仁孝皇後，便沒二事了。發妻和嫡子在皇上心裏的重要程度，後宮嫔妃人盡皆知，誰都不敢硬碰硬。
德嫔心中難受也沒辦法，只能偃旗息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