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貴妃也得動腦子
第10章 第 10 章 貴妃也得動腦子
慈仁宮。
太後拉着博爾濟吉特氏，生動地還原了那天佟貴妃嘴人的現場，博爾濟吉特氏硬是逼着自己擠出幾滴眼淚。
蒙古來的嫔妃做戲都不會。
康熙內心嗤笑一聲，還不如那天陳庶妃哭得好看。
當然，這話是不能當着太後的面說的。
太後見皇上面帶微笑，仿佛在聽故事般從容不迫，瞬間不想說話了。
太後不說話便是累了，康熙自然會體諒，在慈仁宮坐了一刻鐘便‘孝順’地告退。
博爾濟吉特氏的淚珠子還挂在臉上，看到皇上頭也不回地走了，這次是真情實感地哭了一場。
……
回到乾清宮，康熙把裝了一腦子的“貴妃嬌蠻”“貴妃仗勢欺人”“貴妃……”等話全抛之腦後。
對于後宮嫔妃，他心裏自有杆秤。
貴妃自幼身子骨不太好，精心調理了那麽久，才成如今模樣。對貴妃好，有佟家的原因在，更有心疼的緣故。
“她受委屈了。”康熙感嘆了一句。
得到這個結論後，康熙即刻命梁九功開了庫房，挑一些貴妃能用得上的東西送去。
貴妃能用得上的？
梁九功挑花了眼，最後比着皇上平常的賞賜厚了三分才覺得穩妥。
畢竟，皇上心裏不滿太後總是擡舉蒙古嫔妃已久，這次博爾濟吉特氏還想以貴格格的身份碰一碰貴妃。
康熙內心無法發洩的憤怒轉化為了對貴妃的憐惜，對梁九功挑選的東西很是滿意，思量一會兒還覺不夠，又塞了一對翡翠進去。
上次去承乾宮，看到貴妃頭上和腕上都戴了翡翠，可見喜歡。
梁九功帶着宮人，浩浩蕩蕩地往承乾宮去。
貴妃娘娘和皇上的緣分吶，還真是說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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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宮。
二十多個宮人分成四列垂手站立在正殿門口，等待貴妃的指示。
大宮女兩個，二等宮女四個，餘下的八個年歲小的宮女，在殿外灑掃做一些雜事活計。跑腿太監六個，小廚房竈上還有四個太監，負責貴妃日常用水和膳食。
這便是伺候貴妃的所有宮人了。
佟佳禾一一看過衆人，着重看了前一天晚上就從蒲雨和何為祿那裏了解到心思活絡的那幾人。
蒲雨作為大宮女先敲打了一番，接着輪到佟佳禾。
衆人只聽貴妃緩緩開口，“今日，我給你們一個可以選擇的機會，想留在承乾宮的就留下，不想留在承乾宮的我也會給你們安排好，全須全尾地送回內務府。”
宮人們茫然地看着貴妃，貴妃是宮裏位分最高的後妃，他們去了別的地方反倒不如在承乾宮體面。
倒是有兩個姿容姣好的宮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始終不敢出聲。
“過了今天還沒有行動的，便默認你們願意和我一心。”
不論以後，只論當下。不能只畫大餅卻不給人實在的好處，佟佳禾簡單地講了一下最近承乾宮裏要整改的地方。
夏日酷暑難耐，殿外灑掃幹活的宮人只能硬抗着高溫，往後小廚房每日各煮兩次綠豆湯分給宮人食用，一應花銷全走貴妃的私庫。
還有向來金貴的冰塊，雖說這種東西僅供給宮裏的主子們使用，但是還是有漏洞可以鑽。
讓小宮女把小塊的碎冰挑出來，每日分成兩盆搬到正殿兩側的罩房裏。罩房裏各擺了幾盆怕曬的花花草草，這些宮人再分成兩組，輪換着去罩房裏‘照顧’這些花草。
貴妃的話激起千層浪，綠豆湯和冰塊，哪怕是冰渣渣，那也是冰啊！
原本那些猶豫的人此刻也十分心動，即便回了內務府，也難以保證下次分到的主子一定比貴妃好伺候。
況且，貴妃娘娘病好了後，人比以前更寬厚了。
佟佳禾說完，便讓宮人們散了，留給他們足夠的時間考慮，是跟着自己，還是重新選個主子。
……
梁九功把東西送到的時候，佟佳禾正在屋裏看賬本。
從往年的庫房賬本上，能看出原身的行事風格。
比如，對着蘇庶妃這等關系不錯的嫔妃，貴妃送的東西都很實在。對一些關系不好的，送的就是讓人挑不出錯的。
佟佳禾特地讓蒲雨翻出來類似的東西給自己看看，佟佳禾只看了一眼，就懷疑貴妃是不是故意囤了一堆沒有審美的東西，用來氣不喜歡的人。
畢竟，這些別具一格的東西既不能拿出去賣了，又不能轉手送人，更不能自己穿着戴着。
對于貴妃的送禮風格，佟佳禾很滿意，并且決定按照貴妃的路線繼續送下去。
“娘娘，皇上差人送來了許多東西。”白露進來笑着禀報。
佟佳禾身邊原有兩個大宮女，一個是蒲雨，另一個春雨跟着四阿哥去了慈寧宮，現在提拔了一個二等宮女白露先進來頂着春雨的位置。
白露心思靈巧，東西到了後便讓人先擺在外面，等貴妃看過再着人收到庫房裏。
皇帝送了東西，嫔妃自然要滿面歡喜的。
佟佳禾聽聞消息先是驚訝，接着喜得合不攏嘴，“走，去看看。”
蒲雨扶着貴妃出來，見院子裏擺滿了好東西，件件都是貴妃喜愛的。
佟佳禾笑容更盛了，問道：“皇上命誰送來的？可留下喝茶了？”
宮裏隐形的規矩，得給跑腿的宮人一點‘喝茶錢’。
“皇上身邊的梁公公送來的，他差事多沒能留下，東西送到便回去複命了。”何為祿解釋道。
今日梁九功的态度，何為祿也品出來一點意思，不是沒時間收荷包，而是這次不想收。
畢竟，那老小子臨走前還笑着和自己說了幾句話，看樣子不是想和承乾宮撇清關系。八成是想結個善緣，往後才能有來有回。
梁九功整日在禦前伺候，萬歲爺的心思沒人比他更明白。何為祿在心裏暗自記下，等下次梁九功再來的時候，喝茶錢得給雙份。
貴妃是主子，哪裏顧得到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兒的，細枝末節的東西就要自己這個大太監來打點操辦。
佟佳禾看着康熙送來的賞賜，笑容滿面地讓宮人收到庫房裏去。
自從先帝爺開始，就不怎麽待見蒙古出身的嫔妃了，到了康熙這兒，更是一個高位蒙古嫔妃都沒有。
自己前腳剛罵了博爾濟吉特氏是瘋狗，後腳康熙的賞賜就到了。
這……真的很靈性啊。
康熙這時候給自己送了一堆東西，是上趕着讓太後更厭惡她。
明明康熙對滿蒙聯姻要靠他一個皇帝來維系的制度不滿已久，卻把貴妃丢在前面給他沖鋒陷陣。
狗東西，連自家表妹都要算計。
自己哪兒是後妃，分明是康熙磨刀霍霍揮向蒙古的一把刀。
佟佳禾強忍着罵人的沖動，狠狠地灌了一口茶，企圖澆滅心裏的怒火。
四阿哥的事兒一籌莫展，太皇太後對自己的态度算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既然康熙這樣利用自己，自己也應該回敬一下。
了解過康熙朝歷史的都知道，康熙對蒙古嫔妃的防備，甚至在後宮和前朝之間設置了一道堅不可摧的高壓線。
後宮嫔妃誰敢跨過去一步，誰死。
當然，這條規矩也巧妙地框住了太皇太後和太後這兩位。
這段時間佟佳禾琢磨出來不少東西，四阿哥如今養在慈寧宮，最難受的是自己，第二難受的是康熙。
已經有一個阿哥交給太後養育了，再來一個親近蒙古的阿哥，康熙背地裏能氣昏過去。
自己除了用誠信打動太皇太後，還有康熙這條路可以走，佟佳禾吩咐道：“蒲雨，讓何為祿先去乾清宮禀報，我要面見聖上。”
嫔妃見皇上也要按照流程走，先報備，再審批，那邊回話了才能進乾清宮的大門。
蒲雨又驚又喜，被貴妃這句話砸得暈暈乎乎。
貴妃進宮多年，從沒主動提及過去找皇上，而是像先頭兩位皇後一樣，高貴矜持地等着皇上來承乾宮。
“娘娘準備給皇上送什麽吃食？”蒲雨開心地提議，“要不然再換一身衣裳吧，豆蔻紫更襯娘娘膚色。”
蒲雨從頭上戴的一直說到腳上穿的，嘴皮子快要磨破了，全是對貴妃此次出行的建議。
佟佳禾：……
見個面而已，倒也不必如此刻意。
不久前貴妃和皇上鬧了不快，還被奪了四阿哥的撫養權。佟佳禾覺得自己這一身半舊衣裳就很好，沒必要打扮得過于精致。
最後，佟佳禾帶着一盅滋養脾胃的粥，作為去見康熙的‘敲門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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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
聽聞貴妃來了，康熙不由地一愣，放下手中的折子忙讓人請貴妃進來。
貴妃進宮五年，今兒是頭一回主動來乾清宮。
“可是貴妃遇到了什麽難處？”在貴妃進來前，康熙有些不放心，低聲詢問梁九功。
儲秀宮格格博爾濟吉特氏與貴妃不對付，難不成她又仗着太後的勢欺辱貴妃？
梁九功笑道：“方才奴才在外面瞧着貴妃娘娘神色如常，并不是受氣而來，娘娘還給皇上帶了東西。”
“什麽東西？”康熙問道。
康熙話音剛落，便見到貴妃款款而來。再次見到貴妃，比上次清瘦的模樣好了許多。他沒有上前迎貴妃，也沒有虛扶貴妃起來，而是靜靜地看着貴妃行完禮。
他與貴妃之間，仍有隔閡。
行完禮後，佟佳禾規規矩矩地把帶來的食盒遞給梁九功。
食宜淡薄，于身有益。
嫔妃送來的吃食，在康熙這兒都是走個過場。他象征性地吃了兩小口，便讓人端走。哪怕嫔妃帶來的東西再好吃，也絕不會再嘗第三口。
乾清宮的冰用得不多，屋裏是溫熱中帶着點涼意，康熙注重養生，規矩頗多，佟佳禾只站了一會兒便覺得裏衣已經黏在了後背上。
速戰速決！
貴妃眼神暗示十分明顯，康熙示意梁九功帶着宮人退下。他很想知道，貴妃能與他說出什麽。
在和康熙獨處的半個時辰裏，佟佳禾詳盡地闡述了自己的內心，對康熙的傾慕和對四阿哥的喜愛，以及堅信自己進宮五年卻沒有好消息，是自己沒有福氣為皇上誕下子嗣，是自己辜負了皇上，也辜負了兩人的情意等等。
重點強調了，如今對自己而言最重要的是皇上和四阿哥！只要此生能夠一直陪在他們二人身邊，就是來世堕入畜生道也甘願。
這話雖然說得肉麻惡心，但是有用啊！
康熙看向佟佳禾的目光瞬間軟了下來。
“皇上……”佟佳禾含淚擡眸，深情款款地看着康熙，眼裏痛苦和愛慕交織，以一副極致割裂的模樣狠狠地撞擊着康熙的心。
佟佳禾面上泫然欲泣，心裏卻激動地敲鑼打鼓。
人與人之間很難建立互相信任的關系，尤其是兩個成年人，像猴兒一樣精明的自己，和把別人當猴兒看的康熙。
适當地示弱和恰到好處的眼淚是降低溝通成本的有效方式。
康熙拉起貴妃的手，長嘆一口氣。
那日兩人不歡而散後，沒想到貴妃這樣硬氣，竟拖到今日才來乾清宮求情。
貴妃是真真把四阿哥當心肝肉一樣疼愛，只是這兩個月疏忽了，自己本意是對貴妃敲打一下即可，沒想到太皇太後那兒卻較起了真。
如今，騎虎難下的不止是貴妃，還有自己。
“貴妃……”康熙開口道。
好家夥，一開口就是貴妃，這樣正兒八經的稱呼讓佟佳禾忍不住在心裏罵娘。
得嘞，自己這半個時辰算白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