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55 莊園冒險(3) 她呆立在原地
第55章 55 莊園冒險(3) 她呆立在原地。……
55 莊園冒險(3)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向每一個角落, 樹葉在映照下呈現出一種溫暖而柔和的金色。一柄枯葉輕盈脫離梢頭,它曾經是森林的一部分,現在随着風一起去向遠方。
在落葉堆積成的金黃色地毯上, 布魯斯默的下颌流淌着憂郁大理石像般的靜默, 他這種沉思的态度非常可疑, 簡直令人…令貓疑心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麽。藤枝編成的籃子不安地晃動了兩下。
一人一貓都沉默, 畫面如同靜止,但是貓貓沒有控制住尾巴,毛茸茸的長尾巴忐忑地在身後甩了甩。
塔米斯試圖鑽出籃子, 她仍像人那樣使用身體,但帶着更多的小心翼翼。第一步很順利, 把爪子搭在邊緣, 然後撐起身體準備翻越。很好, 離成功越來越近了。
可是她忽視了最重要的一點, 這個籃子的結構并不穩固,晃動得越來越激烈。塔米斯心裏一驚, 試圖穩住自己的身體。但幼貓的身體太小了, 她的努力無用, 未能挽救藤籃翻倒的厄運。失去平衡的瞬間, 她翻滾着滾到了布魯斯的腳邊。
黑色的絨毛撞在光漆的靴面上。
布魯斯眼睜睜看着這一幕上演,心情之微妙難以言表。一個被貼上高危險級別的目标, 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他貼上标簽撕下。不, 是他自己在心中把危險程度弱化。
或許這是陷阱。高明的獵人會僞裝成獵物。
他們需要保持距離。
然而, 從過往的接觸來看, 更有可能的情況是:盡管她可能并無惡意,卻極可能遭人利用,踏上前往難以回頭的萬劫不複的危險橋梁。為了防止這種事情發生, 他有責任和義務……
他神色莫測地看着這只貓,尚未發現自己觀測的視角已然帶上某種濾鏡。
*
塔米斯滾得頭暈腦脹,小貓咪暈乎乎地立起身子,恍惚聽到了男人傳出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氣,輕到近乎錯覺。
視線尚未穩定,眼前模糊一片,她甩了甩腦袋,卻由此看到一大片潛藏的威脅。黑暗之書的黑霧宛如分叉的蟒蛇,拖延着數百條身軀順着樹幹蜿蜒向下,空氣中泛起危險的嘶嘶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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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盤旋的樹幹就在韋恩旁邊幾米外,而韋恩還在傻乎乎地盯着她看。
她猛然一驚,躍到韋恩和樹幹之間,戒備地擋在他的身前。有人完全忘記自己現在只是一只還不到人小腿高度的貓。
離他遠點。但她尚未來得及警告黑暗之書,就被身後的男人抓住了後頸皮。
塔米斯:?!
“喵——!!!”
布魯斯居然聽懂了這聲貓貓語中的焦急和指責,她現在連路都走不清楚,居然還跳出來擋在他前面。布魯斯神色如常,試圖忽視心中一閃而過的那絲微動,但仍無法避免心底有塊位置擅自塌陷。
他的另一只手托住貓的脊背,在不觸碰到任何冒犯部位的情況下,把貓薅進了懷抱。像是沒看到魔法能量似的,他的臉上洋溢着常常能在花邊媒體照中看見的典型布魯斯式笑容,若無其事地邁腿離開了那棵樹旁邊。
懷裏的貓簡直炸成了一個大毛團,扒拉着他的外套掙紮,試圖想從肩膀的位置突圍。她尚未意識到現在她擁有的是爪子,深深嵌刺進風衣布料,布魯斯不輕不重地嘶了一聲,不好說有多少程度是在演戲,也許是百分之百。
但是在乎他的人真的會信。好了,這下貓不掙紮了。下巴和爪子搭在他肩膀上,柔軟的身體變得僵硬無比。
餘光中那片蛇群般的黑霧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只是某種眼花的錯覺。但某只貓全身的毛依舊還炸着,拂在臉上有些發癢。
危險還沒有消失?不,是其他原因。
布魯斯擡起手,可擡倒一半動作又頓住。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似的,他把手連同微動的心一起放了下去。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好了,現在該回莊園檢查了。你餓了嗎?貓應該能喝牛奶吧?”
如果老管家在現場,一定會堅定地告訴布魯斯老爺:不。
因為乳糖不耐受等等原因,牛奶并不适合出現在貓的食譜中…盡管沒有對魔法變形物的身體構造做過研究,但不經過審查就胡亂攝入食物仍具有風險。所幸布魯斯也沒打算真的這樣做,只是類似于‘要不要吃點什麽’一類随口的寒暄。
當他回到莊園,把貓放在一層大廳的地板上,它仍僵硬如石雕,刷上灰漆就能把房檐護樓的滴水獸石完美扮演。
大廳足以能夠容納百人宴會,裝飾物并不繁複,寬敞到空洞,厚實的絨簾遮住落地窗戶,兩側的陳列櫃上擺放着冰冷的雕塑和藝術品。精美雕花的樓梯扶手從兩側向上延伸,于二層彙集。中央地板上鋪着深紅色波斯絲毯,金線交織其中。從上向下望去,他們不過是華麗地毯上兩塊黑色的陰影。
這就是韋恩莊園。
阿爾弗雷德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提升了蝙蝠洞和莊園的防禦等級。經過多年的改造和擴建,蝙蝠洞可以稱得上是世界上安防措施最嚴密的地方之一,看上去破綻重重的韋恩莊園只不過是掩人耳目的幕布,又或者可以說是某種流沙陷阱。
十幾分鐘之前,布魯斯斷然拒絕來自于阿爾弗雷德的提議。現在他親自将她領回莊園,并不是推翻原來的意見。留在她身上的追蹤器沒過多久就失效了,顯然她已經察覺。她到底想要做什麽,形勢到底有多不利。重重問題疊加在一起,值得布魯斯铤而走險,使用高風險的計劃将答案搜尋。
洞穴蛛将獵物拽進蛛巢,試圖将局勢掌控在自己手裏。他的防備未因柔軟而變得軟弱,反而愈演愈烈。盡管她似乎只是單純想要跟在他身邊,看着他的眼睛。可是仍有諸多疑問,怎麽會有如此單純的事情?
兩種矛盾的感情如雙鏡對立将靈魂拉扯,但他仍不動聲色。在漫長流轉的時光中,他已經習慣這種痛楚
趁她還沒回過神來,布魯斯站進角落的難以發覺的陰影裏,如幽靈般俯視着深紅色地毯上那團沒有動靜的黑影。
來吧,就讓我看看,你究竟想要什麽。
一層的動靜在這個位置一覽無遺,水晶燈在頭頂繪制着古典主義風格壁畫的吊頂上流光溢彩,他突然回憶起多年前某個童年的下午,他尚無法流利走路,坐在地上俯視觀察地毯上透明的玻璃容器,那是一份來自于某位莊園幫傭的禮物,一只蝴蝶關在裏面,顫動的翅膀上每片亮鱗都纖毫畢現。
久遠的記憶襲來,他忽然想起那只蝴蝶最後因為失去自由和天空枯萎而死。
一段零碎的記憶,一次短暫的失神,蜘蛛因而丢失巢中乖順的獵物。他目光猛地銳利,大廳中空無一物,她不見了。
在這一刻,他的腦海中閃過無數後備計劃和方案,一一檢閱又一一否決。但當他把視線低垂至周圍時,卻發現目标正在他腳下幾米遠的位置,歪歪扭扭的邁着不熟練貓步朝他走近。
他的視線像是擁有魔力,一落到她身上,就讓她邁出的步伐停住。塔米斯學着記憶裏那些精靈們的動作,按下尾巴,昂起頭和胸脯。
有一瞬間完全摒棄胸口某塊柔軟的蜘蛛看到她蹲坐下來,以超乎貓的黏順和優雅歪頭凝視他。這是一個等待的姿勢。于是那種柔軟帶着矛盾對立的撕扯鈍感又回來了。
布魯斯意識到一個荒謬的事實,如果他一言不發,那麽她可能會一直跟着他。
“你到底想要什麽?”他問。
沒有回應,翠綠色的貓眼沉靜如翡。塔米斯只當他在自言自語,有瞬間覺得做一只貓好像也不錯,但念頭一産生,她旋即就從短暫的沉淪中醒來。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回答:我什麽都不要,只想要你呆在身邊。
莊園的主人自顧自地走過其他房間的客廳、音樂房、儲藏間乃至廚房。他未在這些地方作任何停留,塔米斯已經熟悉如何走路,悄無聲息地跟随他的腳步,踩過原始森林青苔一般厚實柔軟的地毯,看見鋼琴凳上漂浮的細微灰塵閃閃發光,窗外儲藏間堆滿雜物卻井井有條,穿過廚房時從塞滿了咖啡豆的壁櫥看到自己的倒影,最後回到進來時的大廳,和雙手抱臂的布魯斯·韋恩面面相觑。
她現在還不知道,她已經在一無所知之下參觀了好幾個能夠抵達蝙蝠洞的秘密通道入口。她僅在關注人類生存過的細微痕跡,但是一無所獲。
除了能夠彰顯出莊園底蘊的高雅裝飾之外,這裏幾乎沒有什麽東西能夠傳遞居住者們的信息。家中無人關心音樂,咖啡豆或許也算一個,有人很愛喝咖啡,但這些根本算不上什麽關鍵信息。窗外草坪上奇形怪狀的樹木修剪造型曾短暫引起她的注意力,但鑒于它遠遠看去竟然呈現出某種刀鋒般銳利的美感,塔米斯只能歸咎于設計者獨特的品味。
她把目光放到了通往二層的樓梯上,直覺莊園的主人并不會阻止她的探索。她朝那個地方走了幾步,回頭朝布魯斯望去,果然得到了一個同意的颔首,于是便吃力地打算開始攀爬在貓的視角裏格外高聳的樓梯。
結果還沒上去一階,四腳就再次懸空,視角升高。布魯斯抱起她,目不斜視地踩上了樓梯,到了二樓才把她放下去。
實際上,她的主動挽救了布魯斯漸漸滑落的疑心,在一層看似蝙蝠遛貓、實則貓遛蝙蝠的探索中,布魯斯一無所獲。因此在她主動要求前往二層後,蝙蝠以成倍的注意力關注一切動靜,她左右張望時視線的每一個落點都納入他的眼底。
莊園二層的走廊沒有開燈,借助大廳的餘光只能看到一片昏暗。不知布魯斯按下了哪裏的開關,暖色的壁燈一一亮起,把淡棕色花紋的牆紙上挂着的一張張畫像點亮,每一幅畫像底部都鑲嵌着金屬銘牌。、
盡管相隔甚遠,但仍然可以看清走廊盡頭那副三人家庭畫像的大致輪廓。
塔米斯呆住了,盡管視角不同,但這個場景簡直該死的熟悉。她……她來過這裏!
已經顧不上韋恩了,她以不可置信的速度躍離原地,奔向走廊的中段,在一扇扇緊閉的門扉中尋找那扇他曾推開的房門。最後以幻夢中不甚清晰的記憶為憑依,停駐在某個房間的門口。
她看向布魯斯·韋恩,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面容籠罩在陰影中,眼神晦暗難明,直到走出陰影,似乎都未從心事重重的緊繃中脫離。
他站到塔米斯旁邊,擰開了房間的門。
房間裏空無一人,裝潢一片陌生,個人物品幾近于無,只能依稀看出有人住過的痕跡。
窗臺上空空蕩蕩,望出去只能瞧見慘白的天幕和連綿的遠山黛影。但是,空氣中殘存着某種氣息,雪山寒冽的風和終年不化的積雪,熟悉得令人顫栗。
她呆立在原地。
“這是我兒子的房間。”布魯斯說,“他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