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黑暗 聽不懂,但是感覺挺厲害
第26章 26 黑暗 聽不懂,但是感覺挺厲害。……
26 黑暗
黑暗是如此徹底, 這裏連一絲微光都沒有,沒有任何可以參照的東西,就好像時間和空間的遺棄之地。只有絮語, 幾重絮語堆疊在一齊在耳邊回蕩。一個人在絕對黑暗的情況下, 是會忍不住關注周圍任何動靜的。塔米斯清楚地聽見了絮語的內容, 阿拉伯語、拉丁語和英語的單詞們組成一句一句玄奧晦澀的句子, 聲音圍繞着她。
塔米斯聽不懂,但是感覺挺厲害。
傳說中擁有無上威能的西索恩卷軸,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亡命之徒湧向它, 人們奉其為至寶,以貪婪和渴求追逐, 用魔力和靈魂灌溉, 只為握住力量的權柄, 達成心中的渴求。換作其他對魔法求學若渴的人, 在這裏或許會陷入狂喜之淵,攜着靈魂一步一步邁向創造出黑暗之書的那位偉大黑暗君主, 直至萬劫不複。
然而塔米斯的對它的渴求已經短暫地滿足:毀滅它。
如果不是為了毀壞這件東西, 她不會和那二人拖延如此之久。在目标達成之後, 和它相關的一切都變得無關緊要, 記憶宮殿的垃圾桶敞開嘴,他人眼中的鑽石在她這裏已經化作不起眼的灰塵。
可是耳邊的荒唐呓語喋喋不休, 聽上去像是在教魔法咒語, 可在她看來, 是硬要她去翻垃圾桶。
塔米斯沒由來地覺得, 就算一無所知,僅是跟着低語念誦都可以獲得極大的威能。然而她只想知道要怎麽醒過來。
魔法什麽的……聽不懂,不想學, 無意了解。只想趕緊醒,謝謝。
作為一個在幻覺和夢境方面有着豐富經驗的刺客,塔米斯覺得她正在做夢。如果是幻覺的話,酒神因子現在應該蹦蹦跳跳地竄出來滋兒哇亂叫了。但它沒有,這裏什麽都沒有。虛無空寂的黑暗是整個世界。在黑暗之中,她無法視物,無法觸碰,感受不到身體。
後來,一個小小的光點出現在遠方,在轉瞬之間就從米粒大小變為正午的太陽,且愈來愈大。塔米斯意識到這個光源正在直直朝她飛來,她一時之間摸不清楚是要躲開還是怎麽,不過話說回來,她現在無法移動的狀态也沒辦法躲。
流星帶着充滿整個世界的光明一頭撞過來,所至之處一切皆白。等到強光散去,她擡頭四處望去,那片阒寂的黑暗空間已經消失不見,她現正處在南伽聖殿的房間,酒神因子匆忙把門關上,用肩膀緊緊抵着房門,素來情緒豐富的臉上挂着罕見的不安,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後頭猛追。
塔米斯這才意識到剛才的光源恐怕是酒神因子,它現在的樣子和之前照她複刻的模樣又不相同了,雖然依舊是黑發紅瞳,但是身形拔高了很多,寬闊的肩膀和突出的喉結彰示着它在把形體往青年塑造,披散的自然卷長發,狹長的眼,塔米斯想了好幾秒才反映過來這幅樣子完全是由母親和兄長為藍本而捏出的集合體。
塔米斯覺得,這個架勢要是再發展下去,她必須要做好未來的某天會猝不及防看到異形幻覺的心理準備。
酒神因子把耳朵貼在門扉上聽了一會兒,或許是判斷出情況安全了吧,它呼了口氣,興高采烈地舉起手朝塔米斯撲了過來。塔米斯下意識側身一避,它撲了個空,以臉朝地的姿勢結結實實地砸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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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米斯的心情有些複雜。
“沒關系,我又沒有痛覺。”酒神因子爬起來,反過來安慰她。
“……不,我很确定我沒有産生關心你的想法。”
站在房間中央,塔米斯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酒神因子就各種話題試圖挑起交談,她只是簡單敷衍幾句,然後就重新回歸沉默。
繞着塔米斯轉了一會兒,酒神因子最後把它的身體塞上了房間中唯一的那張靠牆木床,接近一米八的身體在這張單人床上怎麽看怎麽局促。
它盤起腿,語重心長,“不應該撕那本書的。”
“已經撕了。”
“魔法诶,超酷的好吧!學會之後,我們就可以很快實現你拳打赫雷提克腳踩刺客聯盟的夢想——”
“別教我做事。”
“所以為什麽這麽執着于清除「自己」呢。”它幽幽說,“明明不是我們的錯,該付賬單的人是誰呢?是外公,是媽媽。”
“閉嘴。”
“因為那些莫名其妙的堅持,你總是把自己弄得很慘很慘。”酒神因子嘆了口氣。
它低頭看向右手,曲起手指,大拇指在中指的指節上碾壓摩擦了幾下。這個姿勢毫無疑問是從之前那個魔法師身上學到的,它很快就理解了用這個姿勢發出聲響的要訣。
“你該醒過來了。”它說。“晚安。”
伴随清脆的響指聲,猛然下墜的失重感傳來,塔米斯猝不及防砸進水中,嗆進好幾口腥苦的江水,她浮上水面,看着遠處江岸上建築黯淡的剪影,沉沉吐出一口氣。
另一個世界在她離開後顯得空空蕩蕩,酒神因子換了個姿勢坐着,但依舊覺得在這樣小的一張床上蜷着不太舒服。男性的身體襯得房間太逼慫,猛禽的身體太小這裏又太空曠。它在各個形态之間輾轉反側了一會兒,忽然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這裏是主體心靈的折射空間,是它誕生之初便栖身的舒适樂園。在以前,它從來沒有覺得這個世界難以忍受,現在它怎麽會産生這種想法?
黑色的空間漩渦兀自出現,從中吐出的一本書從半空中掉落到床前。酒神因子低下頭,看到書上猩紅色的魔紋爍亮。
*
輪胎高速軋過路面的呼嘯聲不絕于耳,一輛輛汽車從大橋上轟然穿行而過,在哥譚市的熹微晨光裏劃出一串不停歇的光帶。黑暗已經不那麽明顯,天光是萦繞着薄霧的黛影。
哥譚市的昆士河從橋下奔湧而過,此時正值枯水期,裸露出的河岸上交織生長着郁郁蔥蔥的頭花蓼和銀膠菊,白粉色花序綴在密如織毯的低矮葉叢間,幾塊平寬的石頭比花草更高,得以從被遮掩的命運中幸免于難。塔米斯拄着刀蹒跚着走上岸,在草叢間留下一道不起眼的的路痕,她坐在其中一塊石頭上,把濕淋淋的長發被撥到一旁,她用手擰着頭發,水流順着發梢滴淌而下。
她不明白現實中的位置為什麽會從地下室轉移到河裏,當然,也不用去弄明白,她只需要判斷情況,專注目标,就像以往的無數次任務那樣。
刀尖在水漬淋漓的石頭上劃了幾下,薄薄的水膜在刀尖劃過空隙後馬上就閉攏了。她用蘸着水的刃尖勾畫着只有自己能夠看懂的符號。
黑暗之書這一臨時目标已經清除完畢,現在應當回到正軌上。赫雷提克。腳邊的石頭上勾出一個火柴小人,她凝視它半晌。她要找到他,然後……
但是在此之前,塔米斯需要更順手的武器。
喪鐘的長刀對她而言并不好用,雖然鋒利,但過于長和重,她用起來體力消耗很大,收益率不高。塔米斯更慣用輕巧和便于攜帶的武器,比如袖劍和暗器。說到這,這把刀在随她掉入水裏的時候沒有意外遺失真是萬幸,在找到其他可供使用的冷兵器後,她得想辦法把它還給喪鐘。
喪鐘的刀,需要歸還;在地下室順手薅的幾枚手-雷,用完就沒;一個時不時出現讓人分心的幻覺,毫無用處;就連身上這套衣服也在先前的經歷中變得破爛,需要更換。
以及,她之前欠紅頭罩的債,還沒有還完。
塔米斯突然意識到一貧如洗這個詞是什麽意思。
短暫消沉了片刻後,她打起精神,試圖把兜裏的手-雷拿出來檢查一下情況。但穿着的衣服因濕透而緊貼着身體,她花了一會兒功夫才把幾枚手-雷掏出來。然而它們的狀況似乎很不好,塔米斯在取出來的時候聽到了裏面晃蕩的水聲。
她沉默了一下,拔掉其中一枚的拉環。
暗含希冀的目光對它沒有作用。它安安靜靜地在掌心裏躺着,毫無動靜。
最後這幾枚手-雷變成河面上的水漂,蹦跳着遠去了。塔米斯悶悶不樂地把腳邊的一顆石子也扔進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