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回:小丫鬟被架挑大梁,三兩語彈壓……
第41章 第四十一回:小丫鬟被架挑大梁,三兩語彈壓……
第四十一回:小丫鬟被架挑大梁, 三兩語彈壓老嬷嬷
紅霞和胭脂聽了,笑得趴在桌子上,好久才坐起來。
“始作俑者”如意面不改色把桌子上所有食物全部吃光, 還問:“三位小姐什麽時候搬進園子?”
紅霞說道:“過年之前都就搬進來了吧,老祖宗有心親近三個孫女,東西兩府還不得抓點緊。”
胭脂見如意臉上并沒有喜色, 反而有所思的樣子, 便問道:“你在擔心什麽呢?她們橫豎不住你的承恩閣。”
如意說道:“我在想,三位小姐搬進園子,以後,這月錢該怎麽發呢?以前梅園和聽鹈館是空的,每個地方只有幾個丫鬟婆子看房子, 月錢都歸從王嬷嬷這裏領。”
胭脂點點頭, “沒錯,上個月的月錢就是我和紅霞把梅園幾個人的月錢從王嬷嬷那裏領出來的。”
如意說道:“三個小姐搬進來,她們帶着一群丫鬟婆子教養嬷嬷, 每人至少十來個人吧,伺候的人月錢從哪裏支?”
真是屁股決定腦袋, 以前如意只在承恩閣看房子時, 才不會想到這些事, 現在她要算每個月的月錢,聽說頤園要住進來三位小姐,就不禁想到月錢的事情。
紅霞說道:“還是和以前一樣, 各府管各府的呗, 東府養大小姐和二小姐房裏,西府養三小姐屋裏,反正東西兩府分家十幾年了。”
如意說道:“各府管各府的小姐是沒錯, 可是,分的這樣清楚的話,以後你和紅霞等人梅園舊人依然到王嬷嬷這邊領月錢——你們還要伺候兩位小姐啊,一個人幹兩種活,月錢卻不變,太不合理了。”
因家中清貧,胭脂很在意賺錢,問道:“不是說,還有兩位小姐的打賞嗎?”
如意說道:“月錢是細水長流的,看似少,積少成多啊。而且月錢的等級不僅僅是錢多錢少,還有關地位——也就是你們在頤園有沒有面子,比如我,現在升了二等,松鶴堂的枇杷和碧蓮都不敢惹我了。”
“還有啊,一般來說,領誰的錢,就聽的誰的話,你們以後是聽王嬷嬷呢,還是聽大小姐二小姐的?這都得搞清楚,要不就亂了套。”
紅霞胭脂一想,确實是這麽個理,便說道:“我們面皮薄,你去幫我們問問王嬷嬷,這個月月錢怎麽領,以後我們聽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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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笑道:“你們就是不在意,我也得搞清楚啊,這個月的月錢是我算,也是我發,可不能出差錯。”
吃了飯,如意把蟬媽媽的份例放在食盒裏,提到承恩閣,“天氣冷,媽媽熱一熱再吃。”
蟬媽媽把份例放在蒸鍋裏熱,說道:“方才王嬷嬷打發了人來,說要你去一趟紫雲軒,馬上就去,不得耽誤。”
如意把算盤塞進氈包裏,扭頭就走,蟬媽媽在後面追,喊道:“手爐!把手爐帶上!寒天臘月的,小心長凍瘡!”
如意回去,把手爐踹在袖子裏抱着。
紫雲軒,人逢喜事精神爽,大少爺即将迎娶夏皇後的妹妹,這一門婚事門當戶對,據說夏三小姐秀外慧中,和大少爺很是相配,王嬷嬷很高興,今天換了一身新的大紅缂絲的襖裙,看起來喜氣洋洋。
王嬷嬷穿得像一團火似的,連鞋子都是大紅繡鞋,如意說道:“嬷嬷越來越年輕了,看來八段錦确實有效,改日我也學學。”
王嬷嬷說道:“我剛教會三小姐,好容易得了空,你可別纏我啊——叫你來,是有事情跟你交代。”
“算賬是吧,我把算盤都拿來了。”如意從氈包裏取出算盤。
王嬷嬷說道:“不是算賬……你早上應該也聽說了吧,大少爺要定親,三小姐也要搬進頤園。”
如意有種不祥的預感,“是聽說過——反正三位小姐都不住承恩閣,這事跟我有關嗎?”
“當然有關系了。”王嬷嬷說道:“頭一件,你曉得我是大少爺的奶娘,東府後天就要去慶陽伯府納彩禮,如今周夫人病着,家事都交給來福夫妻,我不太放心。”
自打上次為了月錢和親姐姐甩賬本撕破臉吵架,王嬷嬷現在開口就是來福夫妻,不提姐姐姐夫,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彩禮的準備、安排誰擡、多少輛車、車上的披紅挂彩、誰跟車跟轎等等,一樣都不得出差錯,所以這兩天我少不的去東府盯着點,頤園的事情就交給你,你就在紫雲軒值房裏替我做事。”
“我?”如意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不會啊,我只會看房子,打算盤。”
王嬷嬷說道:“很簡單的,頤園的事不多,且都有舊賬可以參考,你循舊例就行了。每天辦了什麽事情,你記在賬上,每晚跟我講一講。”
如意問道:“若舊例上沒有呢?”
王嬷嬷說道:“你去東府找我問,離的又不遠。”
如意又問:“若是嬷嬷恰好不在東府呢?”
王嬷嬷說道:“你就去松鶴堂找臘梅,她是我外甥女,也是東府大管家的閨女,又在老祖宗那裏當差,東西兩府的人都會給她點面子。”
如意聽了,忙道:“不如請臘梅姐姐來紫——”
話沒說完,王嬷嬷就打斷了,“剛升了你當二等,是幹什麽吃的?”
如意趕緊把“雲軒”兩個字咽下去。
王嬷嬷拍拍她的肩膀,說道:“我既然看好你,你就錯不了,好好幹,将來升一等指日可待。你在這裏頂我的差,我每天茶、點心、一日三餐的份例都給你吃。”
真是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吃,如意被王嬷嬷拿捏的死死的,被架到這個份上了,如意只能硬着頭皮答應,“是。”
王嬷嬷穿上銀鼠皮的披風,拿起手爐,就要去東府。
如意追到門口問道:“三位小姐搬進來,梅園和聽鹈館的舊人怎麽安置?她們月錢誰發?到底聽誰的?”
一說這個,王嬷嬷就皺起眉頭,“都是那個老不死的來壽家的撺掇着老祖宗把三位小姐挪進園子!添多少麻煩事!只顧着讨老祖宗歡心,不管我們辦事人的死活!”
如意心道:哦,原來又是來壽家的主意……不過,這個也不意外,确實是來壽家能幹出來的事情,老祖宗想和三個孫女親近,誰都看得出來,但只有來壽家的敢張口建議三位小姐搬進園子來住,又得罪一大片人!
如意說道:“現在說什麽也沒用,到底怎麽辦?”
王嬷嬷說道:“這關系到東西兩府,還有頤園官中的賬目,我一個人說了不算,還得這三處一起讨論着解決——這大過年的,又要多出事來,還嫌不夠亂!”
如意問道:“到底什麽時候能定下來,二十五號就要發月錢了,今天九號,就剩十來天了。”
王嬷嬷說道:“你先等等,商量好了會告訴你,反正最遲不會拖到二十四。”
二十四!
這好比新娘上花轎現紮耳朵眼嘛。
但如意只能接受,連王嬷嬷都不能拍板的事,她也只能等。
王嬷嬷走了,值房有熱炕,但是如意不敢坐,她回想着上個月跟着王嬷嬷去東府要月錢的經歷,當家主母周夫人病了,大管家娘子來福家的沒坐在炕上,而是坐在東邊的羅漢榻上,主子不在,空出的位置也得留着,不能坐。
如意就坐在以前做賬的那張桌椅,屁股剛剛挨着椅子,就有辦事的人來了。
此人倒算是個熟人,三小姐的奶媽,賴嬷嬷。
都是西府的人,如意熱情迎接,請賴嬷嬷坐在自己上首的位置,還親自倒了茶,捧給賴嬷嬷,“嬷嬷喝茶。”
賴嬷嬷接過茶,卻捧着不喝,上下打量着如意,“啧啧,咱們西府最有出息的丫鬟就是你了,聽鵝姐說,你剛升了二等。”
賴嬷嬷是三小姐的奶娘,鵝姐是三少爺的奶娘,三小姐和三少爺都是花姨娘生的,賴嬷嬷和鵝姐算是同事,經常在一起說話。
如意謙道:“是我運氣好,僥幸僥幸!”
賴嬷嬷喝了一口茶,說道:“王嬷嬷忙着準備彩禮,把頤園的事情交給你,可見你是有本事的,看着咱們西府的女孩子們有出息,我臉上也有光啊。”
如意說道:“再有本事,也比不過賴嬷嬷您吶,您撫養三小姐,勞苦功高。我經常聽鵝姨說,就沒有人比您更用心伺候三小姐了。”
兩人互相拍馬屁吹捧寒暄。
都愛聽好話,賴嬷嬷很是受用,說道:“我今天來啊,是為了三小姐搬家的事情,聽鹈館這個地方,我剛剛去看了,那個地方好冷啊,好像不太适合我們家小姐。”
如意耐心解釋,說道:“聽鹈館靠近長壽湖,比起其他地方,是有些冷——但若離水遠了,就看不到辟鹈,還叫做什麽聽鹈館呢?”
“聽鹈館一直空着,只有幾個看房子的,裏頭的火炕,地炕、火盆、熏籠等等都還沒有用過呢,炭已經送過去了,今天把火都升起來,暖一暖房子,明天就不凍人。”
又道:“若說冷,頤園最冷的地方當屬我住在承恩閣,天天在山頭上吹風,可是只要我把地炕點燃,裏頭也是很暖的,穿着單衣就可以了。”
如意一席話,把賴嬷嬷說的啞口無言,修繕頤園花了那麽多銀子,每個地方都确保可以住的舒服,聽鹈館若像賴嬷嬷說的如此不堪入住,不說別人,老祖宗都不會同意的。
如意覺得,賴嬷嬷來這裏,像是來找茬的——人家東府大小姐二小姐的教養嬷嬷們今天一早就去梅園丈量房子,好準備把兩位小姐們用慣的家具搬進去,人家可都沒有來紫雲軒嫌東嫌西的啊!
賴嬷嬷見如意年紀雖小,口齒卻鋒利,自己挑理都挑不出來,便說道:“這麽說,聽鹈館還行,不算十分委屈了三小姐。不過,我早上去聽鹈館數了一下房間,一共也就二十來間房子,三小姐要跟去十幾個丫鬟婆子,聽鹈館本來就住着三四個下人看房子,住着有些擁擠啊。”
“尤其是我這個老婆子,平日身邊就有一兩個丫鬟跟着服侍着,在西府大小姐的院子裏,我一個人就住了三間房,現在要搬到聽鹈館,看樣子,我只能分到一間房……哎呀呀,怎麽越老還過的越不尊重了。”
如意一聽,哎喲,這賴嬷嬷原來不是為三小姐挑理來了,是為自己住的舒服,在我這裏倚老賣老起來了。
如意陪着笑臉,問道:“依您老人家的意思,住在那裏好呀?”
賴嬷嬷見如意笑臉相迎,就沒有戒備,直接說出了自己的心思,“我看聽鹈館旁邊,有個春來塢,裏頭有個小小巧巧的二層小樓,一樓還有地炕,雖說這地方冷清了些,但我這個老婆子還能嫌棄什麽呢,再說春來塢離聽鹈館近,我也方便照顧三小姐。”
好大的口氣啊!想單門獨院的住,還搞得自己挺委屈似的。
如意暗自腹诽,臉上笑意卻不減:“春來塢這個地方可不冷清,春來春來,是因每年春天,長壽湖的冰從春來塢這裏開始融化,所以取了這個名字。站在這兩層小樓上,春天可以觀看辟鹈從南方飛回來,在這裏築巢,感受春來到,所以啊,這地方是觀景的,不好住人。”
賴嬷嬷還想說什麽,被如意一張快嘴給截住了,說道:“我和嬷嬷都是西府的人,也都和花姨娘有關系,我把嬷嬷當自己人,有些話我就直說了,您呢,先把三小姐搬進頤園,讓她順順利利的在老祖宗跟前長大,豈不體面?”
“三小姐在西府的處境,嬷嬷心中最清楚,雖名分上是西府大小姐,但在崔夫人那裏,就是個面子情,崔夫人待她,該有的待遇從來不缺,任何人都挑不出錯處,但也僅限于此,平時,還是花姨娘照顧她更多一些。”
“可是,三小姐漸漸大了,外頭一句不好聽的話,什麽小老婆養的,就足夠傷人。”
這下把賴嬷嬷急的,拍着桌子就喊:“我看誰敢!”
如意說道:“咱們這樣的人家,正出庶出都是一樣的,當着面沒人敢這麽說,但背地裏,亂嚼舌根的人嬷嬷您也顧不到啊。老祖宗要三個小姐進園子陪伴,大小姐和二小姐無所謂,無非是換個地方住,還新鮮呢。對三小姐來說,是個好機會,承歡膝下,還能替侯爺侯夫人盡孝,說出名聲都好聽。”
“依我看,嬷嬷您安心服侍着三小姐在聽鹈館住下,小心觀察其他兩個小姐房裏是怎麽做的,大小姐二小姐的教養嬷嬷沒有單門獨院的住,單是咱們這麽住了,豈不引人側目?”
不考慮嫡庶,只論序齒排行,三小姐年紀最小,謹慎小心還來不及呢,搞得張揚了,外頭會議論三小姐輕狂。
如意拿三小姐的名聲壓制賴嬷嬷膨脹的欲望,猶如打蛇打七寸一般,賴嬷嬷再也不敢提條件了。
如意也學着王嬷嬷打一巴掌給個甜棗,說道:“話雖如此,嬷嬷也別失望,聽鹈館和梅園不一樣,那地方因靠近湖水,房子造的十分敞亮,房頂高,屋子裏很少做隔斷,通常一間房抵得上梅園的三間房。您搬進去,用多寶閣和幔帳做隔斷,隔出兩間,住的和西府一樣舒服。”
“這多寶閣和幔帳,聽鹈館若缺了,嬷嬷可以起個帖子,送來我這裏,我給您入冊,給對牌,您再派人去頤園官中庫房裏領就是了……”
如意好說歹說,把賴嬷嬷哄走了。
說的她口幹舌燥,咕嚕嚕一口氣把已經涼的茶都喝了,正想着從椅子上站起來在屋裏走一走,動一動,有來了回事的人。
來的不是一個人,是一串,都是頤園上夜的女人。一群中老婦女,拿着頤園最低的月錢,幹着最重最累的活。
一進來叽叽喳喳的,如意都聽不清她們想要說啥,于是挂着笑臉,說道:
“有什麽事,你們派一兩人跟我說清楚,我能解決的就解決,解決不了我就東府問王嬷嬷的意思——總之最後能都解決對吧?你們這樣一哄而上,我聽誰的呢?聽不懂,大家的事就一拖再拖,對誰都不好,是吧,你們誰來講?”
衆婦人議論了一會,最後穿綠的婦人站出來,高高的顴骨,黑紅的臉頰,長的不咋好看,但口齒很利索,說道:
“今兒我們一起來,不是欺負如意姑娘年紀小,故意來找茬,實則沒得辦法了……”
原來,自打承恩閣“走水”事件,十來個灑掃上的、新買進來的丫鬟被帚兒連累,遭到了王嬷嬷的遣散,配小厮的配小厮,去農莊的去農莊,頤園灑掃上的就只剩下五六個婦人了。
頤園十裏畫廊,還有山水庭院,亭臺樓閣,這五六個人怎麽可能掃的完?
為了應急,王嬷嬷就要上夜的女人分了幾班,臨時頂上灑掃的班,當然,幹兩份工,她們的月錢也可以領雙份。
一開始,大家都願意,大冬天的,該落的葉子都落了,地上比較幹淨,随便掃掃就行了。
但是,一場大雪過後,就不是掃地的問題了,要鏟雪啊!
每次下完大雪,都要清出一條可以走的路來。
一次還行,兩次勉強,三次就幹不動了。
尤其是圍繞着長壽湖一圈的十裏畫廊,雪下面都是冰,鐵鍬都鏟不動。
大少爺要定親,頤園往後各種宴請是少不了的,松鶴堂的芙蓉姑娘今天說,必須把十裏畫廊的冰雪清理幹淨,否則,白白的一圈圍着長壽湖,像一條白绫似的,不好看啊。
穿綠的上夜女人說道:“我們把路上的雪清出來就不錯了,要是還管着十裏畫廊,我們就是上吊也顧不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