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小樹是一只毛巾繡标,或者黃油餅幹小鱷魚
第35章 小樹是一只毛巾繡标,或者黃油餅幹小鱷魚。
“這也太麻煩你了。”柳見純之前向虞樹棠表達過自己的擔憂, 柳花路到淞河岸一段人流量大,自己又很久沒有騎過單車,路上會不會有點不安全?
可是車子又塞不進後備箱, 之前試過的。虞樹棠在微信上言簡意赅地回複了她一句話:老師, 不用擔心。她沒想到虞樹棠真有方法,帶着個小巧的工具包,到她家之後, 很利索地把車子的前後輪卸下來,這下車架和輪子都能放進後備箱了。
“怎麽之前沒用這個方法呀。”柳見純驚訝之餘,十分懊悔, “之前你送車子給我,還害得騎了這麽一趟。”
她這話說出口, 心中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個念頭:如果當時真用了這個辦法, 小樹就不可能到她家來了。
“當時沒有工具, 不精細的拆輪太容易劃傷車架了。”虞樹棠大大方方地說, “而且騎過來哪有什麽辛苦的, 我本來就想給你送過來的。”
“那你的車子也放進去吧。”柳見純道, 虞樹棠應了一聲,很仔細地将兩副車架疊在一起,把輪子放到一邊,将整個後備箱的空間都利用到位了。
柳見純沒穿騎行服,那衣服太專業了, 穿上之後, 她總有點不适應, 也不太好意思, 只把頭盔和目鏡放到了車裏。虞樹棠之前也和她說過不用穿,只是人家今天穿了全套, 看起來修長輕捷,讓她系安全帶的時候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小樹,我沒穿騎行服。”
“沒事的。”虞樹棠道,她摘了目鏡,撩了撩這一路騎散的鬓發,“今天就是入門試試,只要穿适合運動的就行。如果長時間騎行的話,還是穿騎行服更舒服一點。”
她拆了發圈,索性先讓頭發散了下來。她發色本來就黑,被汗水一浸,再被鮮烈的陽光一打,更顯得頭發鴉黑,皮膚透亮。
柳見純斜望了她一眼,垂下目光,将扶手箱打開,裏面放着一包保濕紙巾。“謝謝。”虞樹棠道,抽出一張輕輕地把自己鼻梁上結的汗珠按掉。
汽車很平穩地起步,車廂裏放着一首柔柔的粵語歌,還有一股淡雅的無花果香薰氣味。“老師今天聽粵語歌?”虞樹棠很自然地問,“之前還以為你喜歡那種英文的流行歌。”
自己那是猜測她喜歡呀!柳見純沒想到小樹誤會成了自己喜歡,淺淺地抿出了一點笑容:“嗯……粵語歌也會很喜歡,好聽的都喜歡。”
“大家都是這樣吧。”虞樹棠笑道,“老師,現在這首就挺好聽的,叫什麽名字?”
“是周慧敏的《最愛》。”這确實是她最喜歡的粵語歌之一,但說出來總覺得怪怪的,她面對着小樹,面上是從容的,不露端倪的,然而懷揣着這種過界的感情,私下便總是心虛,又多補充了兩句。“其實是翻唱自日文歌,柏原芳惠的《最愛》,中島美雪作的詞曲。”
“那時候珠港很多翻唱日文歌的吧。”虞樹棠随口接道,“《漫步人生路》不就是?也是中島美雪作的曲,我聽過好些版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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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好多人唱過。”柳見純說,和小樹聊天實在很舒服,哪怕是這樣的閑聊,都讓她興致勃勃。“原唱是最經典的,還有的是在節目上翻唱的,羅明成版的,還有曾熙、倫聰她們。”
這會兒是周末上午,車窗外一派生機勃勃的繁華景象,申城許多地方保留着老建築,風貌獨特,虞樹棠一邊望着外面的景色,一邊道:“我還聽過周令宜的,也唱得挺好聽的,不過她就在晚會上唱過一次,我也是之前被推薦到彙總視頻才聽到。”
柳見純聽到這個名字就笑了:“她最有名的應該是《黃金時代》的主題曲,那時候電視臺天天重播這部電視劇,我就總是想看,我媽媽當初是想阻止我的,結果到最後總會和我一起看。”
“老師,你不是還愛看《還珠格格》嗎?”虞樹棠開了個玩笑。
“是呀。”汽車逐漸駛進濱河區域,沒有剛才這麽多人來車往,柳見純微微地轉了一點頭看她,一雙桃花眼亮晶晶的,“我可愛看電視劇了。”虞樹棠就情不自禁地也跟着笑了。
淞河岸有專門的停車區域,柳見純啓停車都很平穩,一點颠簸都沒有。虞樹棠下了車,從後備箱角落裏把塞着的工具包拎出來,很快就把車輪在車架上複原了。
柳見純覺得這簡直有點像變魔術。來之前她看虞樹棠取車輪就是這樣,不知道用工具旋擰了哪裏,整個鏈條牙盤部分一松,車輪輕而易舉地就取了出來。
虞樹棠視線一挑,就注意到柳老師正好奇地看着她,柳老師這樣漂亮、這樣大的一雙眼睛,無論什麽情緒都是明晰的,近似眼波流轉的。
她裝好自己的車子,再裝柳見純車子的時候,動作故意放慢了很多,還讓柳見純看桶軸杆,單車就是靠這東西來快速拆裝的。
見車子裝好,柳見純從放在車裏的包裏取出濕巾來,把沾了灰塵的地方都擦拭幹淨。虞樹棠順帶把自己的頭發重新紮好,戴上目鏡,問了一句:“老師,你多久沒有騎過車子了?”
“很久。”柳見純不确定地說,“我工作之後一直在開車,還是學生的時候也開,不過那時候還是騎自行車,或者電動車的。”
“沒事,”虞樹棠總是這樣,很從容地說沒事,或者別擔心,語氣篤定,讓人聽了有種沒來由的安心,柳見純想小樹在朋友心目中大概也是很值得信賴的。
“車子只要會騎是不會忘掉的。”虞樹棠道,柳見純也戴好了自己的裝備,她看着柳老師跨上車子,“老師,現在這個姿勢你感覺怎麽樣?”
“很……”柳見純實在沒法違心地說出很好來,這種彎腰的姿勢,簡直讓她感覺……風雨飄搖。“有點不适應。”
“正常的。”虞樹棠道,“一開始都會很不習慣的,你先騎一小段試試。”
她補充道:“老師,重心前傾,前腳掌發力踩腳蹬,肩膀放松,手肘稍微彎曲,要注意收緊核心,要不然很容易把全身力量都壓在手臂上。”
風掣俱樂部時不時地也會有新騎友進來,她有時間的話就會幫忙入門,也算是輕車熟路。“老師,這邊是前剎,這邊是後剎,前剎是有效剎車,後剎只是輔助減速,但如果要剎車,盡量先使用後剎,因為前剎使用不熟練的話很容易抱死打滑,是很危險的。”
她把必要的說完,柳見純下定決心,硬着頭皮一踩車蹬,當然沒摔,可是也沒騎出一條直線,剛蹬了兩下她就停下了。
她剛要轉頭看一眼虞樹棠,就感到一只手放在了她背上。溫度透過薄薄的polo衫燙了進來,虞樹棠不知道什麽時候到了她身邊,心無旁骛地對她說:“老師,騎車的時候上半身不要動,這樣比較穩定。”
那只手放了下來。虞樹棠開始給她講解指撥變速器,操作很簡單,輕輕一撥,就可以升高和降低擋位,比較難的是牙盤和飛輪的搭配和選擇。
虞樹棠直接給她推薦了最常用的擋位,很多東西可以等着後面慢慢摸索,現在不用着急。她也戴上頭盔,放慢速度,和柳見純一起沿着淞河岸緩緩地騎了起來。
柳見純實在很少來這裏,以前大學的時候,倒是有和朋友來這裏散過步,轉念一想,都快是十年前的事情,想起來恍如隔世。
她印象中的淞河和現在的淞河好像也有一種微妙的區別,以前的淞河好像是隔着一層毛玻璃的老舊相片,顏色淡薄,景色模糊,可如今的淞河映進她眼裏,梧桐翠綠,河水清澈,鮮明美麗。
濱河大道上沒什麽人,虞樹棠就和她并肩而騎,和她相比,小樹的控車技術簡直好得驚人,連這麽慢且不穩定的速度都能遷就她,還始終和她保持着一個固定适宜的距離。
柳見純聽得到風聲,梧桐葉的簌簌響聲,也能聽得到身旁這棵小樹平穩的呼吸聲——仿佛這棵有血有肉的小樹,也在搖晃自己的枝葉。
喜歡真的是種很狡猾的情感。當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就更容易看到對方的優點,更容易将對方這個人聯想成一些可愛的,令你心生漣漪的物事。
柳見純目視前方,旁邊這個潇灑冷淡的女學生在她心目中不僅僅是個年輕優秀的美人,她有時候情不自禁地想,小樹是一只毛巾繡标,或者黃油餅幹小鱷魚。
而她,在小樹心目裏,只是一名老師,她得不斷地認清這一點,才可以。
明朗的陽光透過梧桐葉,灑下了滿地游動的光斑,明明暗暗,閃閃爍爍,美麗至極。
“老師,你看。”虞樹棠示意柳見純看,柳見純一偏頭,她就看到光斑游到了柳老師的臉上,光影斑駁,往柳老師細直的鼻梁上投下陰影,顯得她一雙嘴唇格外嫣紅。
柳老師不解其意,茫然地望着她,漂亮的菱唇抿了一下,又張開,就這麽帶着一點笑,仍然是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