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這哪是說遇到就遇得到的呢?
第26章 這哪是說遇到就遇得到的呢?
“每次來都得看你們家這個牡丹花。”王珍身量稍低, 但精氣神很足,聲音嘹亮。當年楊秀桦接了家裏的生意當廠長的時候,她做生産經理, 一起把一間生産工廠做成了如今的精密機械公司。“這都什麽品種來着?說了我就忘。”
“你就不是這塊料。”楊秀桦道, “行了別研究了,趕緊進屋來吧,我讓虞家做了小宇愛吃的東星斑, 這會兒正蒸着呢。”
“小樹,前兩天回來的?”王珍充耳不聞,“你不給我介紹, 我讓小樹給我介紹介紹。”
她身後的劉宇峰剛向楊秀桦打了招呼,這會兒又向她打招呼, 虞樹棠笑了笑, 其實王阿姨來她們家的次數不多, 每次都被牡丹迷了視線要介紹要回去買, 她也不懂照料花卉, 到底是沒有買過, 只是過個眼瘾。
“阿姨,這種顏色濃淡不同的,叫二喬;這種花梗很長,花頭垂下的,叫做酒醉楊妃;這四樣顏色的, 就是牡丹中的四樣名品, 分別是姚黃, 魏紫, 趙粉和豆綠。”
她本身不懂花,之前去柳見純家裏, 那些斑斓美麗的花朵她認識得也很少。她知道媽媽也根本不懂,家裏後院是其他花草,前院卻滿栽牡丹,是因為牡丹是花中富貴者,特意找人算過栽的方位,以取個吉利的好意頭。
她不太信這些東西,也不覺得家裏的生意做得好真是這些牡丹旺的。
“那這個深紫色的呢?瞧着真富貴。”王珍問道,又訓了一句自己兒子,“你在那兒魂飛天外的想什麽呢?看着沒啊?”
劉宇峰強打精神瞪着眼睛看着花叢,虞樹棠道:“這個叫做青龍卧墨池,花朵墨紅色,花心青色,傳說是盜取瑤池水的小青龍躲在裏面。”
家裏的生意夥伴來來往往,她又聰慧,小時候媽媽就讓她記住這些牡丹的品種,像過年表演才藝一樣,誰來就露上一手,也鍛煉下和人說話交往的能力。
虞樹棠不喜歡,她實際上很多事情都不喜歡,但媽媽說得有道理,她也知道這事大概對自己有好處,便從來都是毫無反抗地接受了。
王珍左看看右看看,過足了眼瘾才肯進客廳。劉宇峰如釋重負,他實在對這些不感興趣,局促地對着虞樹棠笑笑,趕緊跟着進去了。
虞家早年做過廚師,燒得一手好菜,東星斑擺盤精美,蒸得毫無腥味,只餘鮮美。餐桌上楊秀桦和王珍多聊的是一些公司的事情,虞家偶爾也談一兩句,虞樹棠則一言不發。
劉宇峰倒是有心想和虞樹棠多說兩句,只不過媽媽也不創造機會,他又工作了,也沒什麽共同話題,到最後也沒聊上幾句。
王珍也不多待,吃完飯又跟楊秀桦到偏廳坐了一會兒,很快就帶着兒子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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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桌上還煮着祁紅,清香異常,楊秀桦開門見山:“你別擔心啊,談戀愛的事情等你研究生畢業再說,而且我從來就沒想過讓你和劉宇峰接觸。”
虞樹棠知道她沒這個想法,也不知道是否是想到了章然說的家裏的事情,抑或是什麽別的原因,她自己都搞不清地有些煩躁焦慮:“我知道。”
“我女兒得配更好的。”楊秀桦笑道,“我現在就想着等你畢業回家了,你說我們總去打擾你學習,這下好了,半年都不見你一次,等到你真正回來,媽真有太多事情想和你說,想給你安排的了。”
“先等畢業吧。”虞樹棠道,她随口扯了一句別的,“想要順利畢業,也不一定很容易。”
楊秀桦不以為然:“對別人而言不容易,對你而言還很難嗎?”自己女兒從小到大在學習上就沒讓自己操過心。
“你今天下午出去嗎?”她轉了個話題,“沒事的話陪媽去公司取個文件,正好讓你看看新裝修的辦公室,現在年輕人的審美都可好了,裝得可現代。”
“回來之後還沒騎過車呢。”虞樹棠道,“我想騎車去外面逛逛,好久沒回來了,不知道我常騎的那條路線有沒有什麽變化。”
“那喝杯茶再去。”楊秀桦将精巧的小茶杯遞給她,旁邊虞家笑眯眯地過來:“小樹,出去的話帶兩盒蛋撻回來,到時候咱們一塊吃,我找了部電影,就等着你回來一起看了。”
她爸爸酷愛血漿片,虞樹棠道“先說好,我不會陪你重看《隔山有眼》了啊。”
“我也不看。”楊秀桦斬釘截鐵,“給我看吐了好幾回。”
她家一直是這樣和樂融融的。虞家還是笑眯眯的:“真不看了,這次看《伊甸湖》!”
家裏的車子和放在學校的車子是反色,啞光的深紫色為主色調,襯着祖母綠色,整體風格很一致。
她沒打算騎太久,也沒換騎行服,只戴了目鏡和頭盔,車輪轉動起來,燥熱的風快速地吹拂過她,竟然讓她的心情緩緩地沉靜下來。
耳機裏放的是一首最新的流行英文歌,這讓她想到之前坐柳見純車的時候,柳老師居然也放了這首,她還以為柳老師會喜歡一些風格隽永的歌曲。
可轉念一想,誰又想得到這樣的柳老師小名能是小蝴蝶酥呢?
她的思緒左右奔突,從這裏又想到糕點,給唐湘帶的早就選好了,給柳老師帶什麽呢?也帶一些招牌的吧,要是胡亂猜測柳老師的喜好,口味沒那麽大衆,反而就不好了。
心思轉動之間,她忍不住又想到越界的問題。媽媽特意提到紙包,可是這樣的話,就不會讓柳老師為難了嗎?确實只是一點特産而已,但柳老師性格體貼矜持,又比較敏感一點,很擔心欠別人一絲的人情……
她糾結不出答案,索性不想了,買先買了,到時候再說,柳老師不收也不要緊的,自己到時候絕對不能堅持非要柳老師收下就行了。
這條路線的街景确實改變了。虞樹棠不再胡思亂想,她一邊注意着安全,一邊觀察着兩邊,每次回來,這條路上的店鋪似乎都會進行更疊,舊的關門,新的開業,周而複始,川流不息。
自己最終會回到這裏嗎?虞樹棠目前還無論如何都找不到答案。她的人生該落在何處呢?她只想問自己,可自己又給不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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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寬。”柳見純蹲下身,抱住自己的侄女,“想小姨了嗎?”
喬友寬今年九歲,過完暑假就要升四年級,已經很懂小學生的潮流,她緊緊地摟了摟柳見純的脖頸,很高興地說:“好想你呀——等一會兒,小姨你看我給你買了什麽好東西!”
旁邊已經算是半個大孩子的喬友矜很小大人地嘆了口氣:“她肯定又給你買了那種卡片,不是蠟筆小新的就是小馬寶莉的。”
她比妹妹大六歲,即将讀寄宿高中,基本上認為自己是大人了,對這些小孩子的玩意唯有嘆息。
柳見純抿唇一笑,還沒說話,喬友寬就從自己房間裏跑出來,手裏果然捏了兩包顏色鮮豔的卡包。
最近她的同學間掀起了一陣抽卡潮流,學校外面的文具店都賣各種卡包。她又無意間知道小姨愛收集郵票,這下可不就一拍即合了?于是她充滿愛意的,時不時地就用自己的零用錢要送柳見純兩包卡片,眼巴巴地期待她能抽出稀有卡,小姨人最好了,會把高等級的卡都送給她。
柳見純摟着她在沙發上坐下,她一向對小孩子很用心,從來都是很平等的态度,喬友寬愛送她卡片,她就高高興興地收下,回去和自己的郵票一樣,精心用收納冊收藏起來,并且細心了解了那些卡片的等級,認認真真地陪她一起拆。
卡片都做得花花綠綠十分漂亮,很奪小孩子的眼球,柳見純陪她胡鬧了一會兒,還将拆出來的高級卡都細心地放回包裝裏。
喬友矜早看不下去這種幼稚活動了,坐在沙發另一邊玩平板,左更惜含笑看着自己表妹,等到她們玩完,才出聲道:“小蝴蝶酥,跟姐姐來煮一壺大白毫。”
柳見純摸了摸喬友寬的腦袋,站起身過去。左更惜看着她,總有種看小女兒似的愛護。她是這家裏最小的女兒,家裏經過了那麽多的事情,哪怕是姨媽和姨父也沒想到過還能有她。
自己比柳見純大十來歲,給她紮過蝴蝶結,看過她牙還沒長好還要偷偷抿着蝴蝶酥吃,現在姨媽姨父都不在了,她總覺得自己要擔起母親的責任一樣,哪怕小蝴蝶酥現在都三十五了,她也覺得是這樣。
“最近怎麽樣?工作生活上都順利嗎?”明明兩人經常發微信,也經常見面,可一見面,她就情不自禁地要問這個。
“姐姐。”柳見純自然明白她的這份愛心,不由得笑道,“你總是把我當小孩子看呀。”
左更惜拒不承認,接着問:“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麽心儀的人?”她總是要把柳見純的工作、生活和感情全關心一遍的。
小蝴蝶酥喜歡女人這事她知道,當時比起抗拒,更多的是震驚,現在她知道是自己思想狹隘,女同性戀哪有固定的樣子,柳見純外表看起來這樣女人,喜歡女人也是正常的事情,改不了的,沒辦法的。
她也就不強求了,總希望柳見純能找到個人品好的,能照顧她的,人總是要有人做伴才好,要不然多孤獨。
“小代是不是找你複合過,你怎麽想的?”
“那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呀。”柳見純道,她有些慶幸姐姐又講了這樣一句,“姐姐,你怎麽還記得,那都快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就因為快要上輩子了我才記得呀。”兩姐妹哪怕用普通話,也勾連着方言的嗲氣,末尾總是要綴着個語氣詞的,“你都多久沒有談過戀愛找過新人了,上個問題還沒有回答我,最近有沒有遇到心儀的?”
柳見純從來對姐姐不撒謊的,她這人本身也根本不會撒謊,只能略垂了睫毛,故作從容,模棱兩可地說:“這哪是說遇到就遇得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