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柳見純可是主動型
第21章 柳見純可是主動型。
“我看到你之前發的投票了。”虞樹棠鬼使神差地說, “問大家想看什麽,市民生活是最受歡迎的。老師,播客不用考慮這麽多, 聲音文件提取上傳就可以, 不過要是視頻的話,你可以準備一些道具之類的。”
她說了這麽大一段,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有些越界了, 可話都說了一半,她只得硬着頭皮講下去。
“我覺得每集要分部分的話,可以從衣食住行好幾個角度, 比如講到衣服的時候,你可以穿一些比較民國的衣服, 旗袍啊什麽的……”
虞樹棠再說不下去了, 她剎住車, 剛要說自己去洗洗拖把, 就見柳見純對她粲然一笑:“你說得很對呀, 确實可以這樣的。”
柳見純一顆心怦怦直跳, 說不清是因為這建議确實不錯,還是因為虞樹棠是認真地看過她的視頻才提出了這許多的。“等我準備好市民生活這個專題,會好好嘗試你的提議的。”
“小樹,”她暫且将亂麻似的心思全壓進心底,鄭重地說, “謝謝你, 你今天和我說的, 對我實在太有幫助了。”
虞樹棠搖了搖頭, 她莫名其妙地噎了一下,沒能第一時間說出話來:“老師, 我去拿拖把,你把剩下的掃了吧。”
沒等柳見純應,她就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兩人把房間打掃幹淨,乘電梯下去,徐蔚然剛才和柳見純發了消息,知道她們下來的時間,從辦公室探出頭來向她們揮了揮手:“先來休息一會兒吧。”
“晚上想吃什麽?”徐蔚然問道,她已經把書七七八八地放進了書櫃,這會兒擡着頭正在觀察自己擺得是否整齊,“小樹随便點,一會你柳老師請客啊。”
柳見純心裏揮之不去地轉着一個念頭,不過這會兒沒有絲毫表露出來,順着她的話說:“小樹,有沒有什麽特別喜歡的餐廳?”
“也沒有什麽特別喜歡的。”虞樹棠道,她知道這頓飯是逃不過去了,就大大方方地說,“我不挑食。”
“那可以選一下,吃湘菜、粵菜這種的,還是吃日料、意大利菜之類的?”柳見純微微偏頭,望着她的側臉,虞樹棠一動不動,應該是在認真思索,柳見純就這樣游移的,又默默地望着她,望着她挺直鼻梁上那點小小的、優美的駝峰弧度。
“對了,吃美式餐廳嗎?金融中心那裏的範度山,我有那兒的會員卡,不過好久沒去過了,前兩天還給我發短信說夏季新菜單上了。”徐蔚然道,“我在你這個年紀就可愛吃這種了,現在就有點吃不動了。”
“可以的。”虞樹棠道,“範度山我知道,之前和小湘去過,味道很好。”她實際上還挺喜歡這種美式餐廳生猛的風格,尤其是耐力騎行之後,淋滿蘑菇醬的牛肉漢堡和烤肋條能給她帶來一種近似具象的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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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和騎行的快樂是緊緊相扣的兩環,只不過前者是她很珍貴的唯一愛好和消遣,後者她還是很節制的。
“那我先去趟洗手間。”柳見純道,她瞥了徐蔚然一眼,對方不明所以,也跟着站起身來,等到了門外才問道:“你不會要跟我手拉手上廁所吧?”
“胡說八道。”柳見純惱了一句,“我是想和你說,晚上我有點事情,到時候我付賬挂到你卡上,就不吃東西先走了。”
“你有什麽事情?”徐蔚然揚了揚眉,“這麽突然,吃完飯再去不行嗎?”
柳見純佯裝從容地将手放在水龍頭下,慢條斯理地洗起了手,不和徐蔚然面對面講話:“到時候我送你們過去,在那兒稍微坐一坐,也不立刻就走的。我去我表姐家一趟,她說找我有事,小寬還特地為我學做了冬瓜蝦仁湯,要是我不吃她要生氣的呀。”
徐蔚然自然不會起疑:“好,那你替我給更惜姐帶聲好。”
柳見純笑盈盈地嗯了一聲,只是這點笑意沒能真心地抵達眼底,最後更是不自覺地變成了一點微小的、無奈的苦笑。
好失敗的一段經歷,開始是極其膚淺地對美麗的女學生一見難忘,然後稀裏糊塗地強行制造了相處的機會,最後懸崖勒馬的結束也如此的草率,連這一頓飯都覺得不能夠去完整地吃完了。
其實剛才小樹給她提出的建議,不止值一句謝謝,倘若她是個問心無愧的老師,應該再請小樹吃一頓飯,只可惜她心虛地連這一頓都吃不下去。
踝骨貼在她掌心的時候,溫熱,細膩地硌着她,莫名地讓她想到了上川島海岸邊的礁石。她上島那天霧蒙蒙的,海浪聲量卻是異常的龐大,一聲聲地拍在她心間。
範度山是紅磚木桌的粗犷風格,暖燈打下來,又多一點溫馨氣氛。柳見純将夏季新菜點上,又點了芝士玉米片和炙烤拼盤,她不打算先說自己要走,怕小樹肯定要講少點一些,等全都點好,這才道:“小樹,我一會兒要先走,你和徐老師多吃點。”
虞樹棠怔了一下,詫異地擡眼看她,完全沒想到這麽突然:“老師,臨時有事嗎?”
柳見純輕輕地點了點頭,她竭力保持從容和禮貌,直視着虞樹棠的眼睛:“嗯,有點事情要去。”其實更加禮貌和從容的是,她該笑着說等下次,但她不能,只能言盡于此。
她眼睛黑白分明,清澈明亮得異乎尋常,所以每一絲目光都是顯眼的,虞樹棠清晰地感覺到她的目光輕輕搖晃,并沒有完全地注視着自己。
小時候媽媽向她規定過許多嚴肅的一定,回家一定要洗手,尤其在外面的時候不準越過自己面前夾菜……說話的時候,一定要直視對方的眼睛。
但事實上,她漸漸地長大,在人際交往中早就發現,不是每一個人都習慣一動不動地凝視着別人,或者被別人凝視。有的時候,目光會随着話語和動作自然地變化,還有時候,這種難免有咄咄逼人之嫌。
柳老師大部分時候會保持一種溫柔的注視,另一些時刻,她的目光就像現在這樣波光潋滟地游動,這都是很自然而然的。可是她的心猛然一墜,仿佛從中捕捉到了一些故意的躲避,是真的有事嗎?她情不自禁地想,還是自己剛才确實越界了?
這點猶疑生根發芽,幾秒鐘就在她的胸腔內遮天蔽日地紮了根,她絕非神經遲鈍的人,這會兒勉強笑了一下:“好的,那老師再見。”
之前騎行活動,柳老師就婉拒了好幾次。她是自以為熱心地希望能幫她入門,可這是否讓柳老師困擾了呢?
剛才她關于柳老師的視頻說了那麽多,其實這完全是人家的私人工作,自己只不過是個觀衆而已,提出的想法也不一定合适,柳老師笑着感謝她,只是因為柳老師本身就是這樣的一位好老師罷了。
“你們多吃一點。”柳見純按了一下徐蔚然的肩膀,“我走了,一會兒你得好好地把小樹帶回去啊。”
“趕緊走吧,小樹是我的學生,你倒擔心起來了。”徐蔚然笑道,叉了一顆沙拉裏的櫻桃番茄,随口問道,“小樹,你今天回學校宿舍還是回你租的房子?”
夏季限定的春鮮牛肉堡裏面夾滿了竹筍、卷心菜和堅果碎,醬料濃厚,是一種奪人的美味,虞樹棠咬了一口,牛肉餅太厚,加上有什麽情緒堵住了她的喉嚨口,讓她幾乎咽不下去,好一會兒才開口:“老師,你沒開車,直接回家就好了,不用送我,我坐地鐵。”
“那可不行。”徐蔚然道,“我肯定要把你送回去的,我能這麽不負責任嗎?一會兒正好叫我對象來接我。”
“太麻煩了吧。”虞樹棠道:“現在地鐵很快的。”
“有什麽麻煩的。”徐蔚然想也不想,“讓對象來接這也算麻煩對方?這麽計較談戀愛就沒什麽意思了,你将來談戀愛可不能這樣。”
虞樹棠擡了擡眼,她向來不愛和別人讨論戀愛話題,這會兒不知道是出自必須接話的禮貌,還是出于對徐老師的信任,又或是內心确實是另有看法:“我覺得哪怕是戀愛,也是需要保持空間的,如果沒有界限,很容易讓彼此都覺得很累。”
“一看你就是紙上談兵。”徐蔚然道,她挑了些炙燒拼盤裏的鮮蔬吃,現在運動量少,她完全吃不動肋排和香腸了。“要是真是熱戀期,恨不得每分每秒都粘着對方的。麻煩實際上是一種親密的最容易的外在表現形式,而且是無傷大雅的小麻煩,雙方都會很樂意的。”
虞樹棠說不清自己是認可還是不認可,她根本沒有談過戀愛,只是天然地認為自己不會,也不會讓對方為了戀愛讓渡個人空間。
“戀愛只是一種經歷,”徐蔚然道,“你多吃點呀,怎麽今天幹了那麽多活反而吃得少了,有機會的話完全可以試試的,你又不用擔心耽誤功課。”
虞樹棠好不容易把剛才那個漢堡吃完,她有點食不甘味,聽到徐蔚然說話,心不在焉地挑了一片沙拉裏的煎三文魚:“不是功課的問題。”
“難道是你媽媽不準你早戀啊?”徐蔚然用公用夾往她盤子裏夾了一塊肋排,剛升上研究生的時候,她和虞樹棠的媽媽見過一面,就這一面,短短半個小時的交談,她就知道這絕對是個極其嚴格的虎媽。
算上今年,她做了虞樹棠五年的老師,早就知道這個學生冷美人的潇灑外表下,實際上在很多事情上都是個完全的被動型。
“主要是你需要別人追求你。”她慢悠悠地說,“然後很多人都會知難而退。”
“也不是。”虞樹棠道,她反駁道,可說不出更具體的話。對于這方面,她像對自己的未來的路一樣茫然且毫無頭緒。
“一個人也很好。”這塊肋排吃下去,吃得她直頂,徐蔚然還在等她的下半句,她胸中又頂又煩悶,實在找不出其他話來回應,竟然又講出了一句最越界的——
換作其他和老師相熟的學生都不會覺得有什麽越界,但她追悔莫及,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柳老師看起來也像是那種喜歡保留私人空間的,比較矜持的……單身老師。”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這句話是怎麽組織的,聽起來是如此淩亂,好像專為了打探柳見純個人消息似的。
“她确實不黏人。”徐蔚然道,她不覺得這有什麽逾越的,這點事根本算不上隐私。“你怎麽看出來她單身的?說不說的,她戀愛的時候倒也和現在沒什麽分別。”
“不過有一點你大概想錯了。”徐蔚然說,“她可是主動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