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吳傳明 人的确是宋延生殺的
第74章 吳傳明 人的确是宋延生殺的。
“19號那天我去工地上視察, 在廁所跟人打電話的時候無意間被馮玉學聽到了。他發現我在吃回扣,想要去公司舉報我,我一時慌亂, 給他許了很多好處讓他隐瞞這件事, 事後又送了些煙酒想要封口。但他太倔了, 始終堅持要去舉報。我怕被老板知道這件事, 就找了蘇金富, 給了他一萬塊錢,讓他替我殺人……”
周啓明敲着桌子:“吃回扣?你是怎麽吃回扣的?”
宋延生低垂着眉眼, 道:“我跟建材供應商談好了,采購建材時,以高于實際價格的價格向公司報價,多出來的那一部分錢,就是我和他們一起分了。”
周啓明問:“這種事你幹過多少次了?”
宋延生道:“沒多少次,這是第二回……”
周啓明輕笑了一聲, 又問:“那後來呢?為什麽要殺了蘇金富?”
宋延生深吸了一口氣,道:“我一開始是想給他兩萬塊錢的酬金, 其中一萬是定金, 一萬是尾款。但是他殺了人找到我之後, 卻貪得無厭, 不滿足于一萬塊錢,張口就要十萬塊錢。我哪兒來那麽多錢?跟他好說不行, 最後就跟他打了起來, 結果……”
周啓明轉了轉筆,挑了挑眉,道:“你跟他打了起來?”
宋延生點了點頭。
周啓明險些忍不住想笑:“就你自己?”
宋延生道:“就我自己。”
周啓明點了點頭:“你是怎麽打得他?”
“我……我當時、他當時揪着我的衣領威脅我,說我要是拿不出那十萬塊錢他就要去報警。我氣憤之下, 對着他的臉打了過去……”
宋延生舔了舔唇,慢慢說:“然後沒等他反應過來,我又踹了他一腳,把他按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地打着……”
“我一開始只是有些生氣,沒想殺了他的。我想着他已經殺了馮玉學,要是他敢報警,他自己也逃不了。我只是想教訓教訓他,沒過一會兒就松手了……”
周啓明道:“你的意思是,是你先動的手,并且蘇金富完全沒反應過來,任由你實行毆打?”
宋延生道:“是。”
周啓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看了他好半晌,才慢慢道:“蘇金富日常從事體力勞動,且渾身肌肉發達。而你每天待在辦公室裏,鮮少鍛煉——請問你是怎麽做到把蘇金富按在地上打的?”
宋延生推了推眼鏡,冷靜道:“我們在那之前,喝了一點酒,他喝的比較多。所以,可能是酒精的影響,在家還是那個一時不備,才被我得了手。”
周啓明道:“是嗎?”
宋延生道:“是。”
周啓明靠在椅背上,眸色微沉:“宋延生,你可要想清楚,買兇殺人,又蓄意毆打他人之死,兩個罪名加起來,足以讓你在裏面蹲個二十年。”
“你确定,你所說的全部屬實嗎?”
宋延生閉了閉眼,一字一句道:“我确定。”
……
“所以,目前宋延生是打定了主意要自己一個人抗下這個罪名了。”
周啓明倚在辦公室外走廊的圍欄上,邊喝茶邊道。
岳淩川道:“從蔣成濤來的那一刻,這個結局就已經注定。”
沈青葉道:“蔣成濤拿他的妻、子來進行威脅,宋延生若是決定抗下罪名,盡管會失去自由,但他的家人肯定會被蔣成濤厚待。”
羅開陽道:“相反,他要是敢把蔣成濤交代出來,他自己逃不了是一回事,蔣成濤要是也進去了,他家人的後半輩子也就沒什麽指望了。”
韋正義道:“犧牲自己一個,就能換得老婆孩子以後的榮華富貴,無疑是很劃算的一筆買賣。”
姜程也補充道:“而且他所說的收回扣這件事也未必是假的。這種情況在各大公司多多少少都會發生,一些老板可能也是知情的,但可能是覺得無關緊要,就放任不管。”
周啓明思索道:“所以很有可能,宋延生只是說出了一件無關緊要的、甚至蔣成濤可能知道事,來掩蓋他們工程質量有問題的事實?”
岳淩川道:“畢竟如果只是收回扣,那就只牽涉到他自己,對恒泰來說無關緊要;可若是工程質量有問題,那問題就大了。”
姜程道:“究竟是不是工程質量的問題,還得進一步調查。”
衆人紛紛擡眸,看向吳傳明被關押的地方。
這個時候,這個吳傳明就起到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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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同志,”昏暗的審訊室內,內外悄然無聲。吳傳明在審訊椅上不知坐了多久,看着面前臉色肅然冷峻卻遲遲不肯開口的兩位警官,終于是忍不住了:“究竟是有什麽事啊?”
“有什麽事,你自己不清楚嗎?”岳淩川把手中的文件甩到桌面上,一雙漆黑的眸子沉寂如淵:“吳傳明,我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自己主動交代。”
室內靜得可怕,吳傳明對上他們了然仿佛能看清一切的目光,心髒跳動得極快,“砰砰砰”的聲響在耳邊萦繞。
他咽了口口水,勉強笑了笑:“警察同志,我不明白你們什麽意思。”
“我我我、我交代什麽啊?”
“我是真不知道,你們說的那些事,我真不知情……”
“砰”的一聲,周啓明猛地一拍桌子,厲聲喝道:“事到如今,吳傳明,你還在鬼話連篇!”
吳傳明心跳猛地一跳,脖子下意識一縮,心下越發慌亂,卻仍舊嘴硬道:
“警察同志,我、我真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
岳淩川冷哼一聲,拿起桌面上的文件對吳傳明揮了揮,重重地拍了幾下桌子,沉聲道:“你不知道?宋延生已經招了,你不知道?!”
吳傳明猛地擡眸,神色驚疑不定。
周啓明道:“宋延生已經把他是如何跟馮玉學起了矛盾,如何起了殺心,怎麽買兇殺人的,一一交代了清楚!你還在這兒說自己不知道?”
吳傳明一時愕然,下意識開口:“不可能!”
岳淩川冷哼一聲,拿起文件翻到最後一頁重重地點了點:“宋延生已經簽字畫押,就在這兒!吳傳明,你還有什麽好狡辯的?!”
吳傳明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呼吸急促,垂在桌面上的手緊了又緊,明顯地慌了起來。
岳淩川慢慢靠在椅子上,看着他不住地眨着眼的模樣,語氣慢慢平靜了下來:“吳傳明,你協助宋延生買兇殺人,事後還對警方多番隐瞞,已經構成了犯罪。”
他下巴輕擡,姿态從容,仿佛勝券在握,此刻只是平淡地道:“我們已經掌握了足夠的證據,你若執意頑強抵抗,到時候只會從重判處。但你若老實配合,主動交代犯罪經過,或許還有從輕判處的餘地。”
屋內一時寂靜,岳淩川此話落下,就動作自然地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吳傳明見狀,也忍不住舔了舔唇。
他看着岳淩川抿了口茶,看着他姿态慢悠悠的閑适自在,沒有絲毫緊迫的樣子,心髒跳得越來越快。
吳傳明腦子裏飛快地轉着,卻又一片混沌,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說。
他小心翼翼地擡眸對上他的視線,就見對方好整以暇,眸中還帶着些好似他錯覺的似笑非笑的戲谑笑意。
吳傳明呼吸微微窒了窒。
雙方一邊煎熬,一邊悠閑。空間有限的屋子裏,形成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氛圍。
四月的天還不算特別熱,吳傳明卻只覺冷汗直冒。他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輕微的一聲“砰”的聲響,他心髒猛地一提,眼睛一閉,似乎再也承受不住一般,兀地大聲喊道:
“我說,我說!”
岳淩川将手中的杯子放到了桌面上,聞言閑閑撩起眼睫,只是淡淡道:“說。”
吳傳明閉了閉眼,深呼了一口氣,又過了好一會,才渾身無力地癱軟了下去,道:“我說……”
“人……的确是宋延生殺的。”
他說完這句話,就沒了動靜。周啓明敲了敲桌子,不耐道:“然後呢?這我們又不是不知道,還用得着聽你再說一遍?”
吳傳明脖子一縮,連忙道:“但是我是無辜的,我真的是無辜的!”
他看着他們,急切地道:“警察同志,我不知道,我是真不知道!我就只是聽宋延生的安排,幫他調查一個人而已,我就只是打聽了下平時跟馮玉學不和的人而已,我真的沒想幫他殺人啊!”
他懊悔地拍着大腿:“我什麽都沒做啊……”
周啓明幽幽道:“那他為什麽要你幫忙調查馮玉學,你就不好奇?沒事先問過?”
吳傳明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他、他只說是老板的吩咐,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你們別看我是什麽經理,我也就在這個工地上說話管用,其實我在公司根本算不了什麽……”
“那、那老板的事,我哪裏敢多問啊?他有吩咐,我就做啊……”
岳淩川看了他半晌,忽地輕笑了一聲:“到現在了,你還不老實。”
吳傳明不自在地眨了眨眼:“警察同志,我沒不老實,我知道的我都說了——”
“那馮玉學發現你們工地工程質量有問題這件事,你怎麽跟個啞巴一樣,一聲不吭啊?”
吳傳明臉色驟然一變。
岳淩川平靜開口:“怎麽?沒想到宋延生連這都說了?”
他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在桌面上,咚咚咚,好像敲在吳傳明的心髒上。
他緊抿着唇,只覺嗓子幹澀,不由咽了口口水,腦子飛速轉着,一邊覺着不可能會,一邊又有些慌。
岳淩川看着他飛速游移的目光,哼笑了一聲,道:“吳傳明,我們給過你機會了。”
他怔怔擡眸,看着對面的兩位警官從座椅上起身,雙手撐在桌面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說:
“但顯然,你不願意珍惜這個機會。”
吳傳明心跳如鼓,有些不受控制地慌了起來,他聽他說:
“沒關系,你可以在這裏慢慢想,什麽時候想到天衣無縫的借口了,什麽時候再說。”
“我們等得起。”
岳淩川說完,轉身就朝着審訊室門口走去,周啓明緊随其後。
吳傳明見他們動作不帶絲毫留戀,心底的慌張恐懼掩蓋了所有的思緒,他一閉眼,一咬牙,大聲叫道:
“我說,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