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第11章
手術室裏，陳暮州沉重地放下手裏的手術刀，對一旁的助理說：“通知家屬，處理後事吧。”
病人送來時已經由于失血過多處于暫時性休克狀态，縱然他們全力救治，仍無力回天。
雖看淡了生離死別，但面對着這樣一個比他年紀還小的人，陳暮州的心裏不可能不難受。
他去洗了手，從手術室裏出來，門外等候的家屬全都一窩蜂地撲了上來。
“你這個醫生怎麽這麽無能？你把我兒子還給我！”
“就是，我們好端端的人進去，怎麽可能死了呢？都是你們害的！”
“我把人送來你們醫院，不是讓你們害死他的，你們為什麽不努力救他？他才二十多歲啊！”
陳暮州站在那兒，靜靜地看着他們，想讓他們發洩一下心中的悲憤，然後再來安慰他們的情緒。
結果一個男人太過激動，竟然掄起拳頭想要打他，還好他及時避開了。
“你們什麽素質？怎麽能打人呢？”
其他幾名醫生從手術室出來，連忙擋在了陳暮州的面前。
小護士也抓緊時間把保安叫過來維持秩序。
陳暮州什麽都沒有說，對家屬微微鞠了一躬然後離開了。
身後是一片悲怆而絕望的哭聲………
來到辦公室，陳暮州摘下口罩，坐在椅子上，疲憊地擰了擰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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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主任，手術結果不好嗎？”
跟着他的實習生柳其有些忐忑地出聲問。
他就是夏唯之前過來見到的那個醫生。
陳暮州沉默了半晌才說：“人剛進手術室十分鐘就停止心跳了。”
“啊………”
柳其眨巴一下眼睛，“那也不關咱們的事兒。”
這話剛說完，有位醫生推門進來了。
他神色極其慌亂地對陳暮州說：“陳主任，患者非說是出了醫療事故，要告我們醫院。”
“那就讓他們去告好了，誰怕誰啊！”
柳其氣不過地開口，忍不住嘀咕道：“今天本不該我們陳主任手術的，要不是看他們情況危急，也不會出動………”
“行了，少說兩句。”
陳暮州警告性地瞪了柳其一眼，而後緩緩站起身來。
“陳主任，您中午都沒吃飯，用不用我幫您訂餐？”
聽柳其提到“吃飯”，陳暮州才恍然記起他答應了夏唯的事情。
他不禁懊惱地蹙起眉，問柳其，“中午有沒有人來找過我？”
“有，是個女孩，長得特別特別漂亮。”
柳其一下子就記起來了，“不過我問她來幹嘛的她也不說。”
陳暮州緊抿住薄唇，沒有說話。
他接着拿出手機給夏唯發了條消息。
【抱歉，臨時有臺急診，中午沒能帶你去吃飯，要不然等晚上再一起吃？】
陳暮州的心情有些煩悶，很想找人聊聊天，他莫名覺得夏唯是個很好的傾訴對象。
…………
夏唯本來是有點兒憋屈的，陳暮州就算再忙，給她發條消息的空都沒有嗎？白白讓她跑一趟，好像耍她玩一樣。
不過在看到他給她發的消息後，她心中的氣瞬間煙消雲散了。
【沒事的，你工作要緊。】
【那就晚上再吃吧，你定地方。】
給他回過去這兩條消息，夏唯覺得自己真是不争氣。
【你下班告訴我一聲，我去門口接你。】
【好。】
到晚上六點多，夏唯收了工，她給陳暮州發了消息過去，結果等她到門口的時候，發現陳暮州的車都在那兒停着了。
夏唯拉開後座車門坐進去，陳暮州直接發動了引擎。
她沒有問他去哪兒吃飯，因為她一坐進車裏，就感受到從他身上所散發出的那股低氣壓，讓她不敢開口。
沒想到，陳暮州最後竟帶她來了一家燒烤店，不過他事先問了她一句，吃不吃得慣。
夏唯自然不會搖頭，她本來就很喜歡吃燒烤。
兩人下車，一起進了店裏，這個點正是客人最多的時候。
找了個位子坐下，陳暮州紳士地把菜單交給夏唯，讓她來點。
夏唯連忙拒絕道：“我有選擇恐懼症，還是你點好我來吃吧。”
既如此，他不再勉強她了。
點好菜後，兩人靜靜坐着等了。
夏唯發覺陳暮州今天的心情不太好，便問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陳暮州低頭看着桌面，沉默半晌說：“今天中午那臺急診手術失敗了，病人才二十二歲，去世了。”
“…………”
夏唯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了。
“自我進這個行業以來，我見了很多死在手術臺上的人，見得越多就越覺得醫生也不是萬能的，很多情況他們根本沒辦法主宰，只能眼睜睜看着一條生命就這麽消逝。”
聽陳暮州這麽沮喪地說，夏唯也感覺十分難過。
她想他一定十分挫敗，想安慰他又不知如何開口。
“我跟你說說我當初為什麽選擇進這個行業吧。”
陳暮州忽然話鋒一轉。
夏唯連忙點頭，追問他為什麽。
“我六歲那年，我爸被查出癌症晚期，而且是最嚴重的骨癌，根本沒得治，只能在家裏等待死亡，也不能像有的癌症病人那樣，趁着最後的時光，到處旅旅游，因為他全身的肌肉都已經萎縮了，只剩下一副空殼。”
陳暮州說到這裏，看見夏唯眉頭緊皺着，似乎很害怕的樣子。
他食指在桌面輕扣了兩下，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
作為醫生，他談論病變和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情，但現在是在吃飯，對面坐着的還是個單純的小姑娘，他說半天把她吓得懷疑人生了，可怎麽辦？
“你怎麽不說了？”
夏唯等半天沒等到陳暮州開口，很奇怪地問了句。
“吃飯的時候不談這個了，影響你的胃口就不好了。”
“沒事，我不怕。”
陳暮州勾了下唇，見老板把烤串端了上來，便說：“吃飯吧。”
他拿起一串遞給夏唯，她接過去後，試探性地問了句：“你還會帶我去嘗你食堂的菜嗎？”
“看我時間吧，明後兩天恐怕不行，我都有手術。”
“真辛苦。”
夏唯有些心疼他，忍不住交代了句，“再忙也別忘了吃飯啊！”
“有時候一場手術要十多個小時，經常就沒胃口吃了，倒也不會覺得餓。”
“那你的胃肯定不好吧？”
“嗯，有慢性胃炎。”
“你還是醫生呢，竟然能把自己糟蹋出胃病…………”
陳暮州看到夏唯皺眉，漂亮的眼睛裏泛起波瀾，像是很疼惜他的樣子，心底不禁湧上動容。
“這麽關心我幹嘛？”
他挪愉地問了一句，卻不想她看着他的眼睛，很認真地說：“因為我喜歡你啊。”
這話，夏唯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了。
在陳暮州剛才靜靜地對她訴說的時候，他的人格魅力被放大了無數倍，沒有人知道，那一刻的夏唯心跳得有多麽快。
陳暮州的表情微微變了樣，似乎有一抹不自然的神色從臉上閃了過去。
“請問陳醫生，我可以追你嗎？”
夏唯很認真地問他，既然都說到這份上了，那就乘勝追擊吧。
“我說過，我目前不打算談戀愛的。”
“沒關系啊！我可以等。”
“你就不怕浪費時間？”
“為一個值得的人去做值得的事兒，怎麽能叫浪費時間呢？”
陳暮州之前還沒發現，她的口才竟然這麽好。
深眸中溢出一抹笑意，他半開玩笑地說：“做我們醫生的女朋友可是很累的，很難抽出時間約會，偶爾約一次，可能随時會被叫走，扔下你一個人。”
“這是我的事，你就不要為我操心了。”
陳暮州不是沒有被人瘋狂追過，但他對別人的追求都很反感，然而面對夏唯，他卻并沒有這樣的感覺。
在她說出“喜歡”那兩個字的時候，他甚至還心動了一下。
兩個人吃了兩個小時的燒烤，陳暮州喝了一瓶酒，不能開車了，便把車鑰匙給了夏唯，讓她來開。
夏唯的确是有駕照，可拿完之後，開過車的次數屈指可數。
“那個，我技術不好，可能會開得很慢，你別着急啊。”
夏唯事先提醒他一句。
陳暮州聽了後表示不在意，他心想還能有多慢？結果——
夏唯開車上了馬路以後，他們的車接連被兩輛電動車給超過去了。
陳暮州看一眼儀表盤，覺得夏唯真是個人才，竟然能把汽車開到二十邁的速度，簡直像只烏龜在馬路上匍匐前進。
“現在路上沒什麽車，你加點速度沒關系的。”
陳暮州非常有耐心地跟她說。
夏唯稍稍加了些油門，速度提到了四十邁，陳暮州揉着眉心，無奈地說：“這條路限速六十，你可以再快點。”
話落，只聽“轟地”一聲，車子像脫了缰的野馬往前飛馳而去。
夏唯吓得趕緊踩住剎車，她一不小心猛踩了下油門，哪想到這車的威力居然這麽猛。
她才剛放話說要追求陳暮州，結果就在他面前這麽丢人，他要是考慮下一代的智商問題，估計都不會想跟她在一起。
陳暮州覺得頭疼，他總算領教到了“駕駛小白”的魔力。
“你有空還是多練練車吧。”
他真心地對她提出建議。
夏唯十分尴尬，早知道她就不逞能了，直接叫代駕多好。
一路戰戰兢兢，但還算有驚無險地來到了小區，夏唯把車開進地下車庫裏，以為終于能松口氣的時候，卻忽然意識到還有一個更大的難題——
倒車入庫。
陳暮州不知是不是看穿了她的窘迫，淡淡地出聲道：“這車有自動泊車功能。”
“哦。”
夏唯低低地應了聲，覺得自己得到了拯救。
來到車位旁邊，陳暮州的身子探到夏唯那邊，簡單操作一下，接着車子就自動倒進了車位裏。
夏唯連忙從車上下來，她差點在那麽壓抑的環境裏窒息了。
兩個人各自回到了家，夏唯進門後就激動地撲到沙發上，給周淼發微信。
【我跟陳暮州告白了，你信嗎？】
【他什麽反應？】
被周淼這麽一反問，夏唯愣住了。
陳暮州好像沒有明确表态哎！那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說要追他，他沒拒絕，那說明我是有希望的對吧？】
【也許他是想讓你嘗試過後自動放棄。】
有這麽一位總愛潑冷水的朋友真無奈，夏唯放空望着天花板，琢磨起自己該怎麽追陳暮州呢？
………
第二天中午，劇組收工後，夏唯立刻去買了午飯想給陳暮州送去，因為他說中午要做手術，那麽肯定沒時間吃飯，她買了送到他辦公室裏，這樣他動完手術就能第一時間吃飯了。
夏唯怕飯涼了，還特地買了保溫盒。
她拎着去往陳暮州的辦公室，卻遠遠地聽見了一陣吵鬧聲。
“讓他出來，我們今天必須得要一個說法，否則我就一直賴在這兒不走了。”
“我已經說了，陳主任不在這兒，他的辦公室不能允許外人随便進入，看在您年紀大的份上，我才沒有請保安把您帶走，希望您不要打擾我們工作。”
“都是你們醫生不負責任，才讓我大孫子白白丢了性命，醫院裏有那麽多醫生，故意給我們安排個最年輕的，欺負我們家沒有關系是不是？”
夏唯站在那兒，看着這位老人一邊嚎啕大哭着一邊說。
從他的話裏，她已經捕捉到了一些信息，肯定是來找陳暮州麻煩的，認為他年輕，醫術不精。
“請您不要在這兒血口噴人，我們陳主任是本院最有能力的骨幹精英，他雖然年輕，但經驗并不比那些老專家少，不信您可以去打聽打聽。”
柳其不想再和這位老人繼續糾纏不清了，于是直接威脅道：“有問題您可以請法律援助，如果再鬧下去，那我就報警了。”
老人罵罵咧咧地走了，柳其看着他的背影，十分無奈地嘆了口氣。
做醫生真的是越來越不容易了，他們總覺得醫生是萬能的，一旦救不了人就會被唾棄被辱罵。
如今醫鬧事件頻發，真是讓他們醫務工作者寒心。
柳其一轉頭看見站在那兒的夏唯，他眉頭一皺，心想這不是昨天過來的那位美女嗎？
“你又來找陳主任？”他主動開口問。
長得帥就是好，隔三差五就有小姑娘上門來倒追，但他們陳主任從來都不為所動。
夏唯點下頭，走過去問：“陳主任是不是還在做手術？”
“嗯？”
“這是我給他買的午飯，麻煩您轉交給他，等他動完手術回來記得提醒他吃飯。”
柳其點頭，沒多問什麽。
夏唯說了聲“謝謝”，接着離開了。
看着夏唯遠去的窈窕倩影，柳其的眼中透露出一抹愛慕。
他摸着下巴，心底琢磨道：陳醫生要是拒絕了，他去追也行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