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首都 平凡的二十七天
第27章 首都 平凡的二十七天
“小左!”
岑尤尤沒有張開嘴, 在心中呼喊一聲。她害怕自己一張開嘴,趙師傅就會把肥嘟嘟的蛆蟲怼進自己的嘴裏, 她剛吃半飽,不想吐出來。
小左口器一甩,牙齒碾碎蛆蟲,發出一聲加餐的愉悅嘆息。竟然已經動嘴,蛆蟲哪夠飽腹,趙師傅的手掌被咬掉半個,他尖嘯一聲, 吼道:“啊啊啊,你竟然拒絕我!”
岑尤尤:“……”
聲音太大,岑尤尤拿起面前的骨碟塞進對方嘴裏,罵道:“我請你去死。”
趙師傅吞下骨碟, 迎面被扇一巴掌,脫口而出道:“你辜負我的重視……”
岑尤尤罵道:“你不也拒絕我了!你辜負我的重視!我讓你去死,你也沒去。”
尾/随妙齡少女,跟蹤實施犯罪。
知人知面不知心, 鳥大了什麽林子都有!
難怪同事們都看不下去, 主動和他動手。
岑尤尤對小左說:“別和他客氣。”
兩朵食人花一前一後張嘴咬向岑尤尤,她側身跳起, 一只手抓住一張凳子,塞進食人花那兩張張開的嘴裏。
一股惡臭襲來, 兩張一時閉合不攏的大嘴裏滿是黃色的黏液。
卡在嘴裏的不鏽鋼凳子冒出白煙,短短幾秒就被腐蝕幹淨, 剩下的一點殘渣被食人花吞進口中。
“嘭嘭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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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彈像是長眼睛一樣,每一發都打在花莖上。可是剛打出來的缺口很快就會被身體裏探出來的其他蔓藤補上,廖遠知道是火力不夠, 他叫一聲“尤尤姐,小心”,扯着廟易香躲到餐櫃後面,雙手速度幾乎快出殘影,拆卸重組兩支手木倉,并從随身的包裏取出零件拼湊。
一架可以連續射擊的機關木倉架在餐櫃上。
木倉口瞄準小的一朵食人花,廖遠扣動扳機,“突突突突突——”
手臂粗細的花莖汁液四濺,趙師傅身體裏的蔓藤不斷黏合都跟不上損壞的速度。終于,花莖應聲而斷,小的一朵食人花掉在地上,失去活性般出現凋零之感。
折下枝頭的花哪還能活。
失去一朵花,猶如失去1/3的戰鬥力,更是帶來巨大的損傷。趙師傅踉跄兩步,重心不穩。
機會!方總監喊道:“把花扯下來。”
曾哥身體肥胖,身體裏的蔓藤也比別的同事粗/壯。只見雙手和蔓藤一起動作,拉住趙師傅的腿,雙腿猛踹花莖。
明是缺乏鍛煉的上班族,雙腿彈射間竟有破空之聲傳來,更是讓人看不清動作,只能看到一道道殘影。
這樣高強度的攻擊和子彈相比也不差什麽了。
何況還有其他人合力圍來,增加助力。
誰知食人花的花瓣竟能向外合攏,包裹住花莖。
小左化身血肉利刀,不過是在肥厚的花瓣上割出一道血口。
那鋸齒狀的嘴卻已是大大張開,咬向近在咫尺的方總監和岑尤尤。
方總監腦袋是歪的,眼角餘光正好能看到後面的情況,他雙手探出,一把蔓藤從他衣袖和褲腿裏面鑽出來,在空中編織成一架滑梯,把岑尤尤安然無恙的送到地上。
他自己則掉進食人花口中,若非有火力壓制,小左又回身一撈,連一顆完整腦袋都留不下來。
至于身體,已經被吃掉了。
小左有點饞,但沒有吃掉方總監的腦袋。
不是因為仙人球紮嘴,而是大家在協同作戰。
這時候內讧實在不明智,它又不想死。
岑尤尤拍拍左手,說道:“砍它的腿。”
小左一愣,意識到岑尤尤是嫌棄食人花移動的速度太快。這确實是個辦法,血肉之刃立即扭身鑽到桌子底下,一刀砍左腿,一刀砍右腿。
沿着膝蓋,兩條腿被整整齊齊切斷。
光滑的切面沒有出一滴血,更刀刃無撞擊骨頭的清脆回響,掉落在地上的兩條腿裏爬出棕色的根須,顏色越來越深,快速幹枯。
趙師傅變矮幾十厘米,膝蓋處同樣生長出根須,迅速紮進地板裏。
小左明白過來,除非植物有腿,否則怎麽能随便移動呢?
異能者竟然能看破污染源的弱點——越失去人類的形态,趙師傅越接近植物的模樣,植物的缺點也就顯露出來。
“他暫時沒辦法移動,”岑尤尤說:“困住他,折花。”
1組一共十二人,只剩下一顆頭的方總監一動不動,秦家鳴還沒醒,廖遠需要遠距離進行火力壓制,保證其他人有行動的機會。廟易香不是1組的,她是被廖遠帶來1組聚餐的,大家對她談不上歡迎,也沒什麽惡感。
此時,可以行動的加上岑尤尤一共九人。雖然有方總監的慘狀在前,但他們悍不畏死,争前恐後放出全部蔓藤,編織成網。
無需分配任務,自有同事願意犧牲小命,沖上前逗引食人花,吸引趙師傅的注意。其餘人拉開大網,撕咬啃抓。
一時間綠葉亂飛,果實滿地。
這一幕太過震撼人心,廖遠明白“愛是污染”的意思了。
念頭在心中閃過,他動作不停,挪動着機關木倉鎖定花莖攻擊。
“嘀嗒”
一滴水掉在額頭上,額頭處出現腐蝕性的劇痛。
廖遠頭下意識擡起頭來,臉盆大小的鮮豔花朵從天花板上掉下來,花蕊張開,黃色的黏液晃得他眼睛發花。
這是那朵被他打落的食人花。
哦,原來從枝頭折下來的花雖然不能活了,但也不會立刻枯萎死掉啊。
已經來不及躲避……
廟易香爆發出一聲尖叫,擋在她前方的廖遠直挺挺地站立着,但他的頭已經不見了。粗壯的脖子上僅剩一個被腐蝕的瘡疤,鮮血因此沒有噴湧出來。
他的頭……
食人花掉在地上,花瓣閉合。裏面鼓鼓囊囊的,正是徹底失去活性之前,咬下來的腦袋。
這時,廖遠的身體動了。
健壯的身軀痙攣着,向前兩步。左手精準地伸進随身的包中。他摸到一罐棒棒糖,但臨死前他記挂的不是沒有吃完的糖果,緊接着他摸到柔軟的毛球。
這只顫抖的手将縮成一團的黑色小貓捧出來,盡力往前送。
作為一個神木倉手,他心中有每一個人的站位。
故而,他準确地将小貓送到岑尤尤面前。
岑尤尤接過貓咪,沒有睜開眼睛的貓咪似乎也能感覺到危險,并沒有發出叫聲。她對沒有頭的身體說:“我會收養它。”
沒有頭的身軀倒下了。
岑尤尤右手抱着貓咪,走向被同事們合作一心按在地上的趙師傅。左手變成一把無堅不摧的血肉之刀,砍斷食人花的花莖。
食人花掉到地上,渾身已經被蔓藤覆蓋,看不出人形的趙師傅睜着一雙眼睛倒在地上。
包朝芸舉起錘子,又從包裏拖出一把菜刀,一下又一下,和同事們一起把近乎圓桌大小的花朵一點點砸成花泥。
岑尤尤單手抱起方總監的頭顱,放回他先前的座椅上。
方總監艱難支撐着沉重的眼皮不要掉下來,虛弱無比但堅持安慰道:“這不是你的錯……”說完,他閉上了眼睛。
岑尤尤又扶着失去一條腿的曾哥坐下,曾哥痛得滿頭都是汗水,口中說:“爽啊!”
還有一位同事只剩下半邊身體,是右半邊,他說不了話,但咧嘴對岑尤尤笑。
只是失去半邊身體而已,哪有尤尤的心情重要。
最慘的一名同事什麽都沒剩下……她頭上長的是茄子,地上有好幾根茄子,是她打鬥中掉下來的。
這算是遺骸,也算是遺物。
岑尤尤把茄子堆在桌上,包廂的燈重新亮起來。
包朝芸拿着錘子和菜刀站起來,看到桌上的茄子,放下錘子,開火。轉過頭,招呼剩下的人:“快來,繼續吃。差點忘記尤尤還沒吃飽……”
她拿起菜刀把茄子切片,有人遞過來一根黃瓜,她順手一起切了。
不過她頭上的果子有毒,就沒有摘給岑尤尤吃。
鍋裏的湯重新燒開,包朝芸把肉撈出來,往裏面放黃瓜和茄子,對岑尤尤說:“涮點素的解膩。”
剩下的人不論傷勢輕重,先後坐下,當時沒有發生過一場風波一樣,大家都高高興興地吃飯,善于言辭的同事聊起公司裏的八卦。
若不是恐怖片拍攝現場一樣的背景,這該是多麽溫馨的一幕啊。
包朝芸轉過頭,看向廟易香,問道:“這位人事部的同事,過來吃飯吧。”
廟易香沉默着坐下,分到一勺最柴的雞胸肉。她沒有胃口,但知道最好不要刺激包廂裏的任何一個人。
他們顯然希望歡迎岑尤尤的聚餐能夠完美落幕,于是默默拿起筷子吃起來。
包朝芸坐下來,順手把方總監的頭丢進包裏。
岑尤尤問:“難道方總監還有救嗎?”
包朝芸撿起方總監的頭顱,放在桌上,說道:“他的根須雖然已經不剩一丁點,但仙人球不是嬌氣的植物,沒準還能活。”
她看向地上的食人花,說道:“畢竟養料充足。”
小左停下進食的動作,朝着岑尤尤看來。
岑尤尤:“地上的東西不能吃……算了,食人花總比蛇好。不要全部吃光,留下一點做肥料。”
小左點點頭,驚訝岑尤尤居然樂意把獵物分給它。
廟易香不着痕跡的觀察小左,心想這又是一個什麽樣的,被二次污染的深度污染者?
或許是感知到危險過去,岑尤尤手心裏的小貓奶聲奶氣叫起來。
“可能是餓了……”
包朝芸見岑尤尤為難,包廂裏是沒有什麽合适小奶貓吃的東西,她從包裏取出一小袋貓糧,打開倒進盤子裏,說道:“小貓咪吃吧。”
饒是岑尤尤都忍不住看向她的包。
這個包體積不小,可什麽都有。
哆啦A夢死她包裏啦?
突擊隊破門而入,看到的就是幾人圍着小黑貓吃火鍋的和諧場面。衆人聞聲回過頭,新隊長的目光在岑尤尤臉上一掃而過,他原本是柯高明最信任的下屬,也是突擊隊的副隊長。
“我收到報/警,該包廂有惡性事件發生。諸位如果已經吃飽,請配合我做一下筆錄。”
……
廟易香鑽進商務車,對韓序說:“抱歉。”
韓序臉上沒有表情,“這句話你留着到小遠墓前對他說吧。”
廟易香低下永遠高昂着的頭顱,忍着疼痛說:“我會的,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岑尤尤。據我觀察,她行為上已然接受超自然力量的存在……”
“稍等。”
韓序忽然拉開門,下車,打開全部車窗。
廟易香不明所以,扭頭一看,卻聽到齊刷刷拉開保險栓的聲音,黑洞洞的木倉口從車外伸進來。十多支木倉抵住她的腦袋,韓序看起來随時打算下令射擊。
“你幹什麽?”
廟易香喊道:“我承認自己有失誤之處,但沒道理為廖遠的死亡償命。”
韓序叼出一根煙,點燃,深吸一口氣。這才回過頭,銀色的眼睛沒有一絲情感,面容冷酷無情。
“廟易香,我來之前正在看你寫的觀察報告。你認為岑尤尤的異能是‘二次污染’,對吧?”
廟易香額頭上流下汗水,但條理依舊清晰。
“沒錯。”
“她的能力只對污染者起作用,會讓污染者對她産生好感。”
“是的,我的報告有什麽問題嗎?”
韓序用一種探究的眼神看着她,問道:“廟易香,你還記得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稱呼Q35為岑尤尤的嗎?”
廟易香瞳孔放大,心生驚駭:“你你你……”
“研究院廟易香小姐,從什麽時候開始,一件實驗品在你心中變成有名有姓的人類了?”
汗水從廟易香的每一個毛孔裏滲出來,她開始不可抑制的發抖。
韓序說:“廟易香,你被污染了。”
“啊啊啊啊——”
廟易香大叫一聲,捂住腦袋。疼痛令她瘋狂撞擊座墊,眼淚、鼻涕和口水弄髒精心畫成的妝容。
韓序揮揮手,木倉口往後挪動兩寸,但還是指向她。
透明的細絲順着車窗爬進車內,鑽進廟易香的頭發裏。
“嘀嘀嘀——”
已經出現非人類的征兆廟易香如同被按下暫停鍵,痛苦在瞬間被喜悅的情緒取代,她忘記身體的不适,忘記對着她的木倉。迫不及待取出手機,按下接通鍵,顫聲道:“老……老師……”
電話那一天的人在說什麽,韓序聽見不。他看到的是廟易香的狀态越來越好,親近中帶着哀求的說:“那我可以見你一面嗎?”
她像等待判決一樣,不安的期盼着,結果顯然不錯。
“好的,等我處理好海市的事,立刻就回來。”
這通電話的時間很短,結束通話時,廟易香已經和沒事人一樣了。她把對準自己的木倉撥開,對韓序說:“我沒有異化……我應該是成為異能者了。韓隊長,我需要回局裏做一個全面的身體檢查。”
韓序點點頭,“好的。”
“還有一件事……”
廟易香臉上浮現一個幸福的笑容,拜托道:“可以幫我訂一張回首都的票嗎?可以是今天最晚的一班,不會耽誤身體檢查……我得盡快回去,回研究所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