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十四歲和二十四歲
十四歲和二十四歲
呂昭中午一直在法務部開會，呂翎翰不得不留下一起吃了飯，飯中，年時川問年依帶沒帶着治腸胃炎的藥，年依說忘了，他撂下筷子，致電吩咐趙晗姝，讓她找人買回來。
電話這端，仔細交代：“一定不能買分散片，太苦，依依咽不下去，要糖衣的，實在沒有，選小顆點的膠囊。
呂翎翰聽得瞠目結舌，他從不知道一個男人能細心到這種程度。
趙晗姝的速度很快，不一會人就到了，買到了糖衣片，順便帶來了年依下午SPA要用的小浴包，還有之前她順嘴一提的防曬霜。
盒子上全是外文，年依看不懂，道過謝，收進了小浴包。趙晗姝那人，做事的确周到妥帖，挑不出任何毛病，真心實意也好虛情假意也罷，只要她提過的事，哪怕針尖小的一件，也會辦妥當。不得不說，年時川用人，總有些與衆不同。
“二毛哥哥今天給我講了數學卷子裏的錯題，然後預習了課本，我們還說起你給我的作業簽字，每次寫的字比我的作業都多。”年依樁樁件件的改編。
“誰是二毛……”呂翎翰吃得一臉懵逼。
“依依，不要随便給別人起外號。”年時川說。
呂翎翰這才認識到二毛是自己，那種熟悉的複雜心情又來了，“沒事叔，二毛就二毛吧。”就是聽着像狗名呢……他跟着年依一塊叫叔，盡管他和年時川只差八歲。
年時川也沒再管他們小孩子間吵吵鬧鬧的事，小姑娘主動說這些，是在讓他放心，他明白。說起給她的家庭作業簽字，印象頗深，他沒照顧過小孩子，給人當家長，很奇特的感覺，第一次簽字，不知道寫些什麽，躊躇半天，寫了一句：課文已背誦完成，請老師多多關照，底下是署名和日期，小姑娘歪着頭看着他寫，眉頭微微皺着，一本正經，不太滿意的樣子。從那以後，工作間隙，便習慣性看些教育類書籍，有好詞好句，還會摘抄起來，以便下次家長簽字時引用，其耗時程度，堪比讀書時做作文。
後來給她開過了家長會，才知道，別人家簽字都簡潔得很，無非就是“家長閱”，“已閱”之類，因此他還得到了表揚，成為老師口中稱贊的負責學生家長，不過別人怎麽寫，寫多少和他有什麽關系，他長篇大論做文章，她覺得高興自豪就好。
年依吃完了午飯就洗澡去了，年時川把呂翎翰也當做小孩子，他爸沒忙完之前，自然不能讓他到處亂跑，半大的小夥子，極容易跑丢闖禍，索性領到自己辦公室等。
小孩子無聊，有長輩在又不好戴着耳機聽随身聽，年時川給他拿了飲料喝，又指了指沙發後面的書架，“從底下數第三排是依依放在這的課外讀物，沒意思可以随便看看。”
呂翎翰個子高，半蹲也不是，費勁的弓着背，拿出幾本，《花火》，《TVF》，《膽小鬼》，還有安妮寶貝……
年時川低着頭逐一看辦公桌上堆積的文件，笑說：“小女生喜歡的玩意兒，想看別的也行，其餘都是我的書，感興趣的都可以随便看。”
呂翎翰把那些少女讀物放回原處，“說真的叔，我挺服你，要說寵孩子，您是這個。”他豎起大拇指，那些書放置的高度，大約就是為了年依拿書的時候，不用彎腰，不用墊腳，不用像他那樣吃力，像個大馬猴。
年時川不置可否，利落的将看完的文件收歸一處，轉身坐進他對面的沙發裏。“我之前給她找過別的老師，她很排斥，學習成績也下降了不少，我看她和你很聊的來，以後還得麻煩你，多幫助她。”
呂翎翰剛要張嘴說什麽，年時川一擡手，讓他等他說完，他說：“我知道你很快也要面臨中考，要是功課忙，到時候就不來了，就當拜托你？”
“唉，叔你都這麽說了，行吧。”呂翎翰想了又想，她故意丢分的事到底沒說出來，想到他走了她還得換別的老師，不太忍心，那小姑娘，心思很深。
彼時呂翎翰還并不知道，他心底生出的姑且算同情的東西，叫做保護欲。
呂昭開完了會，聽說兒子又吃了人家一頓飯，趕緊給人領走了。
呂翎翰在父親面前才終于流露出些許孩童本性，年時川看着那小夥子年輕的背影，想到在書房外聽到的烏龍事件，嘲笑自己思想狹隘，那就是個活潑憨厚的男孩，成績優異，進退有禮，而他的依依，也是個有分寸的孩子，比起他這個工作繁忙的長輩，她或許更需要交一些同樣年齡段的朋友，她看着，太孤獨了。
池敏青來過幾次，總算等到他客走了，這才輕悄悄進去。年時川在辦公，見是她來了，便什麽也沒說，又繼續埋頭進項目書裏。
他認真工作時真的好看，池敏青看得出神，他比池敏青要小上兩歲，但看上去卻比實際年齡成熟一些。工作性質的關系，她識人無數，他的長相不足以叫人一見鐘情，工作時的氣質，卻令人移不開眼，似乎永遠冷靜，心無旁骛，彬彬有禮，又不乏決策者的果斷和眼光，她就是在共事時迷戀上他的，生活上，他表現出的耐心，細心和修養，仿佛與生俱來的修養，就連在床上，他也是個溫柔周到的男人，怎能叫人不愛得死心塌地？
她越過寬大的辦公桌，到他身後去，體貼的為他按摩着後頸和肩膀，見他看完了最後一頁紙，才說：“假酒的事查清了，一共就兩瓶，都是客人的存酒，采購部的那幾個，借他們個膽子也不敢讓假酒進到酒店裏，只是，你昨天突然走了，那幾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的工作人員難免有些想法，我借着檢查的名義，把餐飲部的拿手好菜挨個兒給打包了一份，要不以後隔三差五的來查查你，有得你煩。”
“不是還有你？這些小事你做主就行。”年時川捏了捏她的手。
池敏青垂頭一笑，“那是自然，我都會幫你擺平，放心。”
辦公室的門響了，年依在外面問：“小叔你在工作嗎？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年時川說着，拍了拍池敏青的手背，順勢把人從身後牽到旁邊隔了些距離的地方站好。
年依拎着大包小包的洗浴用品和換洗衣物，看了池敏青一眼，後者說：“你們說話吧，我去工作了。”
年時川點點頭。
年依從他對面坐下來，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小叔，我昨天，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你都聽到了？”
“聽到一點，不是故意偷聽的，你這門隔音不太好。”年依解釋。
年時川笑：“依依聽不算偷聽，不喜歡池敏青？”她為數不多見池敏青的幾次，眼神都不太友善。
年依大方的承認了，說：“她總是明目張膽的垂涎你。”
年時川輕聲笑起來。
他沒承認，也否認，年依心裏更不是滋味了。
女孩子洗完澡，香香白白，格外甜美，安靜的坐在一邊，翻看着娛樂雜志，消遣着等他完成工作，睫毛像兩片小扇子。她頭發吹到半幹，換了衣服，薄荷綠的背帶短裙，裏面是純白T恤，青春無敵。
“光着腿不冷嗎？”年時川問。
細白的腿動了動，換了個姿勢，“現在天氣熱了，在學校要穿校服，我都沒機會穿裙子。”
沒有直接回答冷不冷，就是有些冷的。年時川把他搭在椅子背上的羊絨開衫給她，說：“冷了就蓋上。”
他的工作沒有徹底做完的時候，除非年氏玩完。将要緊事處理妥當，拎起她的大包小裹，領她回家。
年依在雙J戀情的緋聞裏擡起頭，“不用着急，我不餓，晚點沒關系的。”她怕他耽誤工作。
“今天的完成了，這個帶回家看？。”年時川将她沒看完的雜志也裝進袋子裏，“依依，跟我生活在一起，你不用小心翼翼，更用不着迎合取悅別人，要什麽，不要什麽，都可以直接說出來。”他說。
“想要什麽都行嗎？”電梯裏，年依問。
“只要不是殺人放火，都滿足你。”年時川肯定。
年依看他，神情嚴肅認真，“那你可記住了，別到時候我要了，你又不給。”
年時川被她較真的樣子逗笑了，說：“小叔記住了，可別要星星要月亮的就行。”
“星星和月亮之類的，都是女朋友管男朋友要的。”年依認真的說：“我現在不要。”
少女心思，澄淨透明。
出了電梯，年依說：“那我今天就有個事。”
才下個樓的功夫，年時川好整以暇的等着她說。
年依仰着一張小臉，帶些嬰兒肥，“我不想住校了，我想走讀，你放心，我不用司機接送的。”
年時川聽完，想像了一下從家到學校的距離，問她：“那你怎麽上學，學校離我們家可不近。”
年依像是等這句話很久了似的，興沖沖的說：“我同桌陳麗媛住得離咱們不遠，我想每天和她一起騎自行車走。”
“騎得好嗎？”
“嗯！”年依因為興奮，臉色都紅潤了不少。
年時川依然擔憂，馬路上車來車往，她的運動細胞并不發達，上學期還因為體育課投擲壘球不及格哭了鼻子，但是看她那樣子，都安排好了，不一定自己計劃了多久，好不容易說了出來，正高興着，怎能掃她的興？
“為什麽不想住校了？”他柔聲問，心中猜測，會不會是住得不開心？室友欺負她了嗎？
年依不太想說，就用腳尖一下一下的磕地面，最終還是挨不住他執着的眼神，說：“我那張床吧，它不太好。”
“不舒服？”年時川問，開學時學校同意家長進入宿舍幫忙搬行李，他還特意看了眼那床，硬邦邦的就鋪一張草墊子，而且學校有規定，怕學生墜床，也只允許再多鋪兩層發的褥子，和家裏的床确實沒法兒比。
年依卻搖搖頭，“也不是，就是……”她吞吞吐吐，神神秘秘的湊到他耳邊說：“我懷疑是靈異事件。”
細問才知道，年依的床，最近出怪事了，每晚剛熄燈那會兒，都要自己“當當當”的響些時候，找了宿管老師來，許是趕巧了，開了燈就消停了，關了燈接着響，老師說得換個人來看看，然後，一去不返。
“老師估計也吓跑了，這些天查寝室都沒開手電筒，生怕被我們叫進去。”年依說。
別人的不響，就她的響，除了是惡作劇的話……年時川想想，畢竟他不想讓小姑娘認為是別人排擠了她。“我見過你的床位。”他說，“緊挨着暖氣管，現在停暖期剛過，有沒有想過是管道裏的聲音引起的共振？”他想用科學解釋這個靈異事件讓她不再害怕。
“老師說從來沒出現過這種情況。”年依說。
“所以你就貼面膜紙吓唬老師？”年時川問。
“嗯。”年依很痛快的承認了，“誰讓她糊弄我。”
“做得好。”年時川摸摸她的頭頂，不到一年她已經長這麽高了，“但也應該尊敬老師。”
“唔，我知道。”年依慚愧，“其實我也沒我多害怕，主要是那三個室友，大驚小怪一驚一乍，我不喜歡她們，可以嗎……”
她怯生生水汪汪的眼睛，像小動物。
年時川緩慢的點了下頭：“當然可以，沒有這些原因，你也可以随時讓我接你回家。”
有了承諾，年依好像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她們偷着用我的護膚品，拿我暖壺裏的開水泡方便面，用光了還不給我打好，方便面也不分給我吃，她們還嫌我每天洗澡費水費電，可是我不洗澡睡不着的呀……”
他們在酒店樓下就為什麽不住校的問題停留許久，城市的高樓，直聳雲天，燈光整晚不熄，很難看到月光，更別說像歌裏唱的那樣，還要把夢照亮。
女孩子的心底真的能藏很多小秘密，年時川聽得頻頻點頭，攬過她細窄的肩膀，半推半擁着往前走，“那我們什麽時候去買你的小自行車？”
年依眼睛裏閃了光：“現在？”
年時川看看手表：“好，現在。”斜對面的購物中心就有一家買車子的。
買自行車的店鋪不屬于集團，是入駐商場的，所以員工不認識年時川，只當是哥哥給妹妹買車子，推薦了多款粉色的，藍色的，适合小女孩的車子，這點年時川也十分贊同，他甚至還邁上那輛藍色的小自行車，在空地騎了一圈。
不過，年依想要那種帶減震的山地車，“多酷啊！”她說。
只是，她個子不太高，才長到一米六，店員給她拿了店裏最适合女孩子的輪子最小的山地車，她跨上之後，腳尖勉強夠到地面。
年時川當即就否決了，理由是她騎上以後不容易下車，路面上一個小石子，都有可能讓她摔個臉着地。
最後買走的，是年時川騎着溜了一圈的那輛，天藍色，帶個放書包的小車筐，年依推上已經屬于她的小自行車，催促道：“我們快回家吧，我要給陳麗媛家打電話，約她明早一起上學呢。”
說話的功夫，司機已經到門口了，年時川正在後備箱旁和司機研究，把後排座椅放倒以後是否能容納她的自行車。
年依看向商場明亮的玻璃牆，短裙底下的兩條腿很細，很直，也……很短。他好像很喜歡腿長的女人，池敏青，還有趙含姝，都有一雙又細又長的美腿，年依看着自己兩條短腿，捏了捏它們，小聲說：“你們快點發育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