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變成人那些年

第85章 灣海（1）

灣海（1）

神鹿主動把襯衫長袖卷起來，露出一整條包着紗布的胳膊。

梁祝的目光下意識移到神鹿的另一條胳膊上，雖然現在她的身上沒有一絲血跡，但是看到她整個手臂都被纏滿了紗布，似乎就能想象出當時傷得有多重，畢竟她是看過神鹿被老虎襲擊過的傷口。

如果當時她近距離看那傷口，可能真的會腿軟走不動路，更嚴重就是眼前一黑，直接暈過去。

一想到那些場景，她不忍再看，目光移向別處。

兩人一晚沒見，中間卻多了一層看不見的東西，讓她開始控制自己說話的內容。

她沒有主動說話，對方更不會，兩人相對無言，沉默良久。

……

“沒事。”神鹿突然輕聲說。

梁祝詫異擡頭，她眼底有微微的驚訝與不敢表露的興奮，這是神鹿第一次學會揣摩對方的情緒，主動表達自己的內心。

這說明，她也在逐漸适應外面的生活。

“沒事就好。”

有了神鹿主動開頭，兩人又寒暄了一會兒，這時，姜鷹也出來了，他看到梁祝主動解釋：“神鹿昨天受傷了，因為時間太晚，所以我就私自把她帶回來了。”

解釋的過程中他全然沒說自己如何騙神鹿去廢棄小區，然後又把她打暈帶回來的。

“謝謝，”梁祝不知道事情的經過，對姜鷹的照顧表達謝意，“我們先走了，打擾了。”

雖然她表面上很平靜，但是心裏還有很多疑問。

比如，姜鷹不是提前走了嗎，最後兩人怎麽又遇到了？姜鷹和神鹿要找的人是什麽關系，他怎麽知道的這些？

難道……他也在廢棄小區待過？

“走吧。”她說。

“嗯，”神鹿說，“走。”

姜鷹看着兩人走遠，他默默退回房間，把門關上。

……

梁祝騎電動車帶神鹿回去，兩人如往常一樣沒有說話，但是彼此間的氛圍似乎變了。

梁祝容易走神了，一走神就容易想到昨天神鹿和自己說的話，心裏亂糟糟的，明明說了自己不在乎，卻還是忍不住想起。

而神鹿會特別注意梁祝的動作，就算她被吹出頭盔外的頭發都會覺得有情緒一般，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前所未有地關注她，但是又偏偏不想讓她知道，想要她先與自己說話。

兩人回到宿舍，其他三人沒有注意到兩人之間的氛圍，看到她們回來，又看到神鹿換了一身衣服，另一個胳膊上纏了紗布，就知道昨天她肯定遇到什麽危險了。

“狼。”神鹿說。

“狼？”梁祝驚訝。

三人看了她一眼：“……”合着她什麽都不知道啊。

後面，除了和姜鷹談話的內容，神鹿學會避重就輕說了昨晚發生的事，大家聽完後都是一臉震驚，起初的那三頭狼是江海動物園的，昨天她們遇到的禿鹫也是，合着動物園倒閉了，裏面的動物都跑出來了是嗎？

神鹿把整個時間線捋了一遍，最後，沈釉白說了昨晚梁祝給她打電話的事。

其實神鹿也是後來換衣服的時候發現手機沒了，她不知道手機掉哪了，什麽時候丢的。

聽到沈釉白的話，才對上所有的事情，原來手機一開始就掉在了售樓處裏，當時只想着把三頭狼殺了，然後就能見到那個人，她就沒有特別注意口袋變輕了。

下午梁祝有選修課，沒有多待，吃過飯後就走了。

神鹿看着梁祝的座位，心裏總有股說不出的感覺，最後，她左思右想，還是朝尹蘇走了過去。

正在看電視劇的尹蘇：“？”

這是第一次神鹿來主動找她。

神鹿低眸不語，顯然不知道該怎麽用語言描述自己內心的想法。

尹蘇沉思了一會，忽然笑了：“我知道了。”

“梁祝不開心，”她說，“你想逗她開心？”

其他兩人：“？”

你怎麽知道？

神鹿的眼神亮了一下，朝尹蘇點點頭。

林昭好奇：“你怎麽知道梁祝不開心？她剛剛不是和我們說話還好好的嗎？”

沈釉白附和：“對啊。”

尹蘇朝兩人攤手。

“我教你，”她一臉胸有成竹的樣子，“作為現在宿舍裏唯一有對象的人來說，你算是找對人了！”

神鹿看着尹蘇一臉什麽都懂的樣子，她認真地“嗯”了一聲。

這次林昭都看出來了，尹蘇明顯在忽悠人。

“梁祝不是近期教你拼音嗎？你認真學了嗎？”

“嗯，”神鹿點點頭，“認真學了。”

“好，”尹蘇嘴角已經掩飾不住內心的小算盤，“你可以給梁祝背首詩，等她下課了你背給她聽，說不定她心情就好了。”

她學着梁祝誇神鹿的樣子：“她高興了肯定就會說：哇，神鹿這麽厲害，竟然會背詩了。”

其他兩人：“……”

正在上課的梁祝突然打了一個噴嚏。

神鹿點點頭，被尹蘇忽悠——哦不，是被她從猜出自己的想法到提出“建設性”的意見已經有些躍躍欲試：“我應該，背什麽？”

尹蘇：“我搜一下，找一首既簡單又有誠意的詩。”

背一首古詩對于此時的神鹿來說還有些困難，不說她不懂詩的意思，就是每個字她都要查一遍。

果然，人類的語言博大精深，難以捉摸。

……

過了一會，尹蘇終于找了一首比較合适的詩，展示給神鹿看：“這首簡單，就背這首吧。”

說到一半，她還湊過去，用只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對着神鹿神秘兮兮道：“背的時候一定要看着她的眼睛，這樣顯得真誠，有禮貌。”

“好。”神鹿看着她“靠譜”的樣子，已經把這些話奉為箴言，認真聽着尹蘇說的每一句話。

其他兩個人還想過去看一眼，尹蘇到底給神鹿一首什麽詩，連她倆都不讓看，尹蘇只是跟她們說：等梁祝回來你就知道了，驚喜。

于是，神鹿自己拿着梁祝的平板去外面，平板上可以放音頻，她可以邊聽邊背。

她這一出去就是一下午，直到平板都沒電了，她才回來。

……

下午，梁祝上課回來，神鹿聽到她的腳步聲，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看着門口，等她進來。

她已經準備好了。

其他人看到神鹿突然的動作，放下手裏的事情，準備看熱鬧。

梁祝一進來就看到四雙眼睛期待地看着她：“……”

她站在門口，一只腳擡起來，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尹蘇見狀，直接起身拉着她走到神鹿面前：“她有話要和你說。”

梁祝：“？”

她看着神鹿平靜的表情，有點不敢相信地問：“你有什麽要跟我說嗎？”

尹蘇默默回到座位上，她朝梁祝眨了眨眼。

梁祝：“？”

“嗯，”她聽到那人說，“我有話要和你說。”

她放下書包，看着神鹿：“你說。”

神鹿抿唇沉默了一會，當她以為對面的人就一直這麽沉默下去的時候，她聽到她說：“……我想給你，背首詩。”

梁祝：“背詩？”

有點奇怪。

她朝其他三人看了一眼，最後鎖定在尹蘇身上，而尹蘇則一臉期待地看着神鹿，根本沒有搭理她。

梁祝：“……”行吧。

她多問了一句，神鹿沒有說過謊，眼看着要亂了分寸，尹蘇趕緊道：“梁祝，你快聽神鹿背吧，人家可是背了一下午呢。”

她已經感覺到不對，但是并不準備拆穿，她想要看看神鹿努力了一下午的成果。

“背吧，我不問了。”她鼓勵地說。

聽到終于讓背了，神鹿才放松下來，看到對方期待的目光，她啓唇：“我背的是，《我住長江頭》。”

好熟悉，高中好像學過。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

為了讓自己背得流暢一點，神鹿背得很慢，一個字一個字咬得很清楚。

梁祝仔細聽着她說的每一個字，不錯，很标準，似乎還帶有感情的朗誦，一個下午的努力，效果很直觀。

如果神鹿有心學習，想必以後自己生活不成問題，想到這，她笑了一下。

“日-日-思-君-不-見-君，”神鹿認真地看着她，腦海中回憶後面的詩句，“共-飲——”

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她終于想起這首詩在哪一冊語文課本上了，當年高考的時候，老師本沒有要求背這首詩，但是梁祝覺得無聊，就随便挑了一首，簡單又朗朗上口還表達了——主人公的相思之情。

她的心忽然漏了一拍，才注意到神鹿一直在盯着自己。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

兩人不自覺靠近，梁祝甚至都能感受到神鹿微微的呼吸聲，看着對方認真的樣子，但是，她的心裏卻像是平靜的湖裏被投了一顆石子，泛起一圈圈漣漪。

她刻意控制着自己微亂的呼吸，怕被聽到，偏頭躲開神鹿的目光，不知怎的，她聽到自己心跳加快的聲音，是自己想多了還是怎麽了，在神鹿背出最後一句詩前，她的臉肉眼可見地變紅了。

“只-願-君-心-似-我-心，”兩人離得很近，神鹿的手想要去碰梁祝垂在身側的胳膊，那股無意識的氣息無時無刻不在吸引着她，讓她想要不斷靠近，在她背出最後一句的時候，更像是俯肩低聲耳語，“定不負相思意。”

梁祝低眸，看着越來越清晰的白襯衫，她都不知道兩人怎麽離得這麽近了。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臉特別熱、特別燙。

她們的距離幾近擁抱，神鹿另一側的手已經擡了起來。

林昭和沈釉白兩人才終于明白過來，尹蘇這是讓神鹿背了一首情詩！

但是，為什麽讓神鹿背情詩給梁祝聽？

本來尹蘇還以為那倆人接下來會怎麽樣的時候，她看到梁祝猛地往後退了一步，臉還紅着，一只手摸着頭發，另一只手朝神鹿豎起大拇指，強裝鎮定，調笑着說：“好，非常好。”

“神鹿很棒……”梁祝接下來說出了更讓她大跌眼鏡的話，“再來一首。”

尹蘇的笑容僵在嘴角：“……”

神鹿趕緊把手放下，她也往後退了一步，輕聲說：“我只背了，一首。”

梁祝趕緊裝作打開書包去拿書，一邊安慰：“沒關系，已經很好了，神鹿很棒。”

最後她的聲音逐漸減小：“真的很棒……”

嗯，神鹿也覺得自己很棒，她聽到梁祝心跳加快了，不再像接她回來的時候那麽平靜。

她朝尹蘇看過去，對她笑了笑，仿佛在說：尹蘇果然厲害。

尹蘇：“……”

這下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了。

梁祝此刻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她是想到了她們會搞惡作劇，但是沒想到這麽搞！

讓人家什麽都不懂的人背首情詩——她怎麽沒想到呢？

她想起神鹿最後靠着她的那句耳語，臉又忍不住紅起來。

……

晚上。

“我發群裏了，你們快看！”

梁祝已經打開文章鏈接，這個題目着實是吸引到她了。

“你發了什麽倒是說啊，每次都不說是什麽。”林昭還得親自打開去看。

“人家都發到群裏了，你自己去看不就行了。”沈釉白反駁，也拿起手機。

她點開五個人的群，一眼就看到了文章的題目：【恐怖！灣海驚現美人魚，而且還是個男人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