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 15
chapter 15
李明書眼裏閃過一絲驚詫：“小姐，你是不是太累了？”
“回答我。”
李明書頓了頓，目光緊緊盯住陳非，良久才緩緩搖頭道：“沒有的事，誰都有可能這麽做，可你不會，即便誰都不信你，我信你。”
陳非眨了眨眼，忽然長呼一口氣，眼眸裏似乎氤氲了一層水汽，揮散不開，于是咄咄逼人的态度便多了幾分柔和，看起來只會讓人覺得心軟。
李明書莫名覺得她一覺醒來之後，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太一樣了，但一時又說不上來異樣出自何處，他看着陳非忽閃的眼睛，索性不再多想。
不論如何，至少她回來了，那就夠了。
別的他不在乎，也無所謂。
陳非忽然揉了揉眼睛，紅潤的嘴唇抿了抿。
李明書走上前，伸出手，輕輕握住她的手：“是不是還沒睡醒？”
陳非這麽一揉，兩只眼睛都有些泛紅，落在李明書眼裏，只覺得像只兔子，可愛極了。
李明書見她沒躲，順勢牽住了她的手：“回去睡吧，什麽時候想起來了，随時叫我，我在隔壁。”
陳非嗯了一聲，任由他牽着回了卧室。
走到門口，李明書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戀戀不舍地放開，就在快要抽出手指時，陳非蒼白的手指忽然追上來重新牽住他。
他不由一怔。
陳非表情坦然：“你陪我。”
李明書咽了口唾沫：“陪、陪你什麽？”
“陪我睡。”
李明書的喉結又動了兩下。
他鬼使神差地跟在陳非身後走進卧室，忽然湧上來一股陌生感。
其實他曾經進來過這裏，很多次。
有時是夢裏，有時是避開陳非，借由打掃或是別的理由短暫的進來過。
卻從沒有一次，是陳非主動讓他進來。
這是他想要的，但卻不太對勁。
這樣的陳非，讓他有種強烈的違和感，就好像真正的陳非并沒有回來，回來的這一個陳非，其實是小葉子假裝出來的。
“小葉子。”他拉住她，話音不輕不重。
陳非回頭，眼裏閃過一絲疑惑：“你叫我什麽？”
李明書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許久，才道：“沒什麽。”
随後把手指從她掌心裏抽出來，緩緩道：“小姐，這樣就越界了，不是嗎？”
如果是陳非的話，斷然是不會讓他進去的，他心裏再明白不過，他自然……也不會再像上次那個吻一樣，自取其辱。
陳非倒是沒想到他會拒絕，她原以為這人喜歡她，只需她稍微主動一點，魚兒就會上鈎，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樣。
是她高估了自己的魅力，還是她低估了李明書的耐性？
她想不出答案。
“嗯，也是。”她點了頭，緩緩将門關上。
門剛關上，她便陷入了一片漆黑。
現在是白天，但卧室的窗簾拉得死死的，一點光都透不進來，也沒開燈，偌大的房間寂靜無聲。
随即響起了一聲清脆的“咔噠”聲，是陳非把門反鎖了。
她在黑暗裏露出笑意，摸索着來到裏間，衣帽間跟外面的房間是完全隔開的，只要關上門，連聲音都能隔絕在外。
她走進了衣帽間，反手關門，還沒來得及開燈，便感覺到黑暗裏一股甜香撲面而來，她勾起唇角，張開雙臂，将那甜香抱了個滿懷。
男人緊實的線條在她指腹間流淌，她偏開頭，貼着他的脖子靠近。
溫熱的氣息噴湧在頸間有些發癢，程葉子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你別這樣。”
陳非輕輕一笑，一股短促的熱氣又湧了上去，程葉子的氣息也跟着亂了。
她貼着他耳邊輕聲說：“你不喜歡？”
程葉子喉頭急促滾動幾下，撐着牆壁的手順着她的後背滑下，将她攔腰抱緊，低聲問道：“你剛才……為什麽牽他的手？”
陳非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李明書疑心很重，我要是不裝一下，他很快就會發現你的存在。”
程葉子低頭，忽然抓起她的手，張口便咬，陳非疼得蹙眉，卻沒躲，也沒出聲，任憑他落下一枚咬痕。
良久，程葉子松了口，重新抱緊她：“怎麽不躲？”
陳非滿腦子只有柔軟的舌尖，哪裏顧得上疼？
她在黑暗裏咧嘴一笑：“我樂意。”
五個月前，她在那場大雨裏陷入昏迷，之後的兩個月她一直都在沉睡。
三個月前她醒了，腦子裏憑空多出來一段記憶。
記憶裏全是關于那兩個月經歷的所有事情。
關于李明書的傷是怎麽來的，關于監控的異狀出自誰手，關于其他人格占用了她的身體做出的樁樁件件，她不曾參與的事件。
她全都知道。
也只有她知道。
當她察覺這一點時，想要僞裝成其他人格的計劃也就開始了。
這三個月發生的事，都要從那天晚上開始說起。
她裝成小葉子說出了那句話：“你不要小葉子了嗎？”
果不其然，李明書上當了。
他絲毫沒有察覺到，小葉子已經徹底消失了，着急忙慌把她送往醫院，她見到了陸寧。
這個溫文爾雅的男人，也一樣沒發現異常，給她做了個全身檢查之後下了判斷，認為她還需要在醫院多住一段時間。
她坐在病房裏，聽着門外傳來的對話，忍不住笑出了聲。
程葉子坐在她身邊，愁眉苦臉：“為什麽只有那個小朋友消失了？”
她也疑惑，不過程葉子還在這裏，正合她意，她還挺感謝陸寧這個庸醫。
只除掉了小葉子一個人格。
不過根據她腦子裏多出來的記憶來看，藏在她身體裏的人格還有不少，只是因為之前一直隐藏得太好，從未被人發現而已。
她特意裝作病情複發，讓李明書送她住院，為的就是趁此機會除掉那些多餘的人格。
她只要一個程葉子就夠了。
也只有程葉子出現的時候，才不會占據她的意識，才不會讓她陷入沉睡，所以她願意留下他。
她想留下他。
但住院生活總歸是無聊的，每天準時準點起床、吃飯、用藥、鍛煉、裝傻充愣、睡覺，日複一日，沒個新意。
唯一有點意思的，大概只有晚上，值班醫生查完房離開，病房熄燈後的時刻。
陳非會悄悄從床上爬起來，躲進洗手間裏跟程葉子碰面。
“你今天狀态怎麽樣？”程葉子坐在洗手臺上，偏頭看她。
他穿着寬大的病號服，頭發長長了一點，嘴邊也冒了青茬，皮膚比之前更白了，看着雖然病态，卻又有種別樣的美。
“還行。”陳非走到他身旁，反手撐着洗手臺，往上一跳，挨着他坐下。
“你呢？”陳非看了眼洗手間的房門，低聲問道，“有沒有覺得不舒服之類的？”
程葉子搖搖頭：“我也還行，沒什麽感覺。”
陳非轉頭看他，目光不自覺落在他清挺的鼻梁上：“那就好，話說你是不是……”
程葉子扭頭：“嗯？”
陳非臉上浮現一抹笑意：“應該改口叫我一聲‘媽’？”
程葉子頓時皺起眉頭，直起腰：“憑什麽？”
“你看啊，陸醫生說你是因我而生的另一個人格，那是不是代表着，我把你‘生’出來了？”
程葉子抿了抿唇，想反駁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因為陳非這話似乎也沒說錯。
真要算起來，他确實是因她而生。
但要說是她把他“生”出來的，這話聽着多少有點別扭。
“哎我開玩笑呢，你幹嘛這麽認真？”陳非擡手拍拍他的臉，笑了笑，“又要哭啦？”
程葉子眉頭一擰，伸手把她往外一推：“你別老是這樣，你沒聽陸醫生說嗎？主人格的意識要是不夠強大，很容易被其他副人格占據意識的，你就不擔心一覺醒來又變成別人了？”
“嘁，”陳非收回手，反手撐住洗手臺往後一仰，看向淡黃色的天花板，“不是還有你在麽，我不在了，你就替我搶回來不就好了。”
程葉子深深嘆了口氣，順着她的視線看向天花板，無奈道：“我自己能活着就不錯了。”
“這話說的，只要我在，你怕什麽？”陳非笑說。
程葉子搖了搖頭：“陸醫生不是說你再過一段時間就能出院了，那就說明我很快也會消失了吧，就跟你身體裏的其他人格一樣。”
陳非的笑意轉瞬即逝，她蹭的一下從洗手臺上跳下來，轉身正面對上程葉子的目光。
程葉子往後一縮：“你幹嘛？”
陳非二話沒說，冷不丁湊上去啄了一下程葉子的嘴唇，輕盈的，不輕不重的一個吻落下，随即離開。
陳非直起身，看着他，認真地說：“你看，沒有消失。”
程葉子收了收下巴，用手背擋住嘴唇，悶聲悶氣地說：“你又來……”
柔軟的唇壓在手背上，帶着一點若有似無的餘溫，散發着淡淡的薄荷清香。
那是一種讓人感到安心的味道。
很好聞。
他很喜歡。
想到這，程葉子慌忙跳下洗手臺，彎下腰，打開水龍頭，伸手捧了水，果斷撲在臉上。
陳非忍不住笑了出來：“這麽純情啊，程葉子，親一下就這樣了，那我再幹點兒別的你是不是就……”
她後面的話還沒說完，程葉子便突然轉過身來面對了她，濕漉漉的手捂住她的口鼻，将她抵在了牆上。
水龍頭裏的水嘩嘩直流，狹窄的洗手間裏莫名悶熱起來。
程葉子頂着一張泛紅的臉湊近，低聲道：“別招惹我，陳非。”
陳非緩緩眨眼，眸裏帶笑，想說話卻又發不出聲音，索性往他掌心吹了口氣。
溫熱的氣息帶來一絲酥麻，莫名的，程葉子覺得自己的手心好像快要融化了。
“我不怕消失，真的，我只怕……”
他往裏吸了一口氣，眼眸低垂下去，良久才說完了後半句：“萬一最後只剩下我一個怎麽辦？”
我因你而生，沒有你，我也活不了。
“陳非，”他慢慢松開手上的力道，皺眉問道，“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在說什麽？”
陳非認真凝視着他臉上的每一寸細微表情，沉吟片刻，點了點頭：“那我們一起活到最後不就好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