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你在怕什麽?”
第60章 “你在怕什麽?”
一時間, 周遭人神情各異。
有憂愁的,有尴尬的,還有揶揄的。
憂愁的是賀佳她媽, 尴尬的是賀佳她爸, 揶揄的則是賀佳的小弟——賀滿。
賀滿比賀佳小了三歲,皮得很,但護犢子。賀父賀母都忙得很, 沒空照顧這個小孩子,于是賀滿可以說得上是賀佳這個姐姐帶大的, 和她關系很好。後來賀佳被趕出家門,也是賀滿偷偷出去找人收拾的她的後事。
謝妙轉了轉眼睛,沒有理會賀滿,而是偷偷戳了戳喬明江。
喬明江半擡起眼,瞧了她一眼, 用眼神詢問她想幹什麽。
謝妙便捂嘴偷偷笑起來。
她像只小蝴蝶似的,跑到了賀老太太面前,也握住了老太太的手, 聲音甜甜的:“您看什麽時候好啊?”
老太太眯着眼睛,神在在地尋思了一會兒, 道:“我看啊……今年就挺好的。”
“可不是嘛, 奶奶, 我也覺得今年挺好的。”她一臉的唯恐天下不亂, “可哥平時忙得很,沒空理我的。現在結婚怕不是委屈了他,過沒多久就要讨厭我啦!”
喬明江臉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卻一句話都沒說,任由賀老太太握着他的手長籲短嘆, 絮絮叨叨一些來自于長輩的老生常談。
旁邊的賀父賀母看了,對喬明江像是默認了的态度驚訝不已,目光在倆人身上來回轉。一時間,竟搞不清楚前陣子來自于喬家的那所謂負荊請罪般的退婚請求,究竟是喬家倆兄弟因為自己女兒內讧弄出來的,還是真的如喬老爺子所說的那般只是喬若洋對不起賀佳。
但無論如何,對賀家總不算是件壞事兒。盡管對喬老爺子來說,簡直是個壞到不能再壞的消息。
他們生怕自己這個被寵得過了頭的傻女兒又蹦出什麽驚世之言,耍了老太太不說,還觸到喬明江的神經,讓好不容易穩下來的兩家關系重新搞僵。便趕緊想了個理由,把老太太給支走了,讓年輕人自己樂呵去。
謝妙便只得抱着喬明江的胳膊,委屈巴巴地跑到了角落裏喝悶酒。
說是酒,也不全是,只是濃度很低的香槟而已。她平日裏很少碰這些東西,賀佳也不是個能喝的人設。以至于沒喝多少,臉上便酡紅一片,如同一顆熟透了的草莓,散發着醇香無比的氣味兒,看起來分外誘人。
周遭但凡還在适齡中的男性,立刻便聞到了那空氣中彌漫開的香氣,一個個和盯上了肥肉的狼般,紛紛将目光流連在了喬明江的身邊。
喬明江不動聲色地上前了一步,将她嚴嚴實實地遮在了身後。
她瞧見他那佯裝無意的小動作,眼睛眯起來,眸子中泛着盈盈水光,笑得像只偷了腥的貓兒:“哥,在……打什麽壞主意呢?”
他牽着她的手,不輕不重地捏了兩下:“你說呢?”
“嗯,我猜猜啊……”她苦思冥想了一陣子,驀地明朗起來,“肯定是意圖不軌!總之肯定沒什麽好事兒!”
喬明江眼皮都沒動,直接給了她腦袋上一下子。
她捂着額頭,鼓起了腮幫子,氣得眼淚汪汪的。
……像個暴怒中的河豚。喬明江想。不能笑,一定不能笑。
他便又捏了捏她的臉蛋兒。
觸手可及的溫熱觸感,還有細膩光滑的皮膚,讓喬明江的心又蕩了一分。
他扭頭看了看四周的人群,一個個全是社會上有頭有臉的,便又強行冷靜下來,對她道:“你好好呆着,我去一下洗手間。”
她睫毛懶洋洋地呼扇了一下,注意力稍稍分了些出來,輕輕地答:“嗯。”
喬明江便轉頭離開了。
他一到洗手間,便擰開水龍頭,先洗了個臉。冰冷的水嘩啦啦地流出來,澆在他的皮膚上,讓他猛烈跳動着的心髒稍稍靜下來了一些。喬明江又對着洗手池沖了好久,這才慢條斯理地抽了紙出來,擦拭臉上和手上的水珠兒。
擦着擦着,背後的入口處,忽然走進來了個人。
很眼熟,是賀滿。
賀滿顯然也沒想到能在這兒遇見他,不由浮現出驚訝之色來。
喬明江對他禮貌地點點頭,丢了紙,準備走人。
“哎,等等。”賀滿卻突然出口叫住了他,“平日裏見到明江哥不容易,今天既然見到了,就問哥件事兒。哥應該不介意吧?”
喬明江看了他一陣子,道:“你說。”
賀滿便扯扯唇角,露出一個笑嘻嘻的表情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就是我姐……”
“怎麽了?”對方驟然提及謝妙,他心裏短暫地一驚,回過頭來,直視着賀滿。
“哦,就是我姐這個人,打小兒吧就比較死心眼。”賀滿道,“要是明江哥不在乎她,只是玩玩兒就算的話,麻煩還是盡早離開她。不然到時候鬧得兩家都不好看,哥應該也不想看見吧?”
賀滿頓頓,又補充道:“喬若洋的事情我是不清楚啊……我姐以前可不這樣。不過我也管不着她,她高興就行。但她應該還是挺喜歡明江哥你的,你要是沒放在心上,她應該還是挺傷心的。”
喬明江聽了,薄唇緊抿,沉默良久,最後蹦出來一句:“不是玩玩,你放心。”
“那行。我知道了。”賀滿應了一聲,随後又道,“我話可能有點不太好聽,不過我家也不是那種随便任人欺負的。我姐是我們家寶貝……哥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知道。”喬明江道,“賀佳還在等我,我先走一步。”
賀滿“哎”了一聲,挑高了唇角,沖他揮了揮手:“哥好好玩啊。”
喬明江壓根沒理他,直接就走了。一邊走,一邊心想:真不愧是賀佳帶出來的,連習慣和挑釁人的動作表情都一樣樣的。
他回到謝妙身邊,發現走前還只是半醉的她,已經徹底淪為了一只小醉貓,半眯着眼睛,挂着敷衍的假笑和人攀談着。遠遠地,瞧見他回來了,眼底閃過了一道流光,随後便溢出了滿滿的笑容。
空氣中的甜度,霎時便被拔高了好幾度。
喬明江腳步一頓,想起方才賀滿和他說的那些話,心裏瞬間柔軟了起來。
他走過去,周遭的人紛紛識相地閃避開來,留出一片真空的地帶,将他順利地帶到了她身邊。
“哥怎麽這麽久,莫不是在宅子裏迷了路?”她醉眼迷蒙地看了他一眼,“下次有這種好事兒記得叫上我呀,我肯定勤勤懇懇給哥當導游,絕不玩忽職守。”
“剛遇到了賀滿,多聊了幾句。”喬明江道,從她手裏摘走了酒杯,“不會喝,就少喝一點。你這是準備等會找人把你給擡出去?”
“哪兒來的人肯擡我。”她怏怏地道,“你可別打趣我了,再說,我要生氣了。”
喬明江湊到她耳邊,聞着她鬓發上的香氣,低聲道:“你嫁給我,我把你撿回去。”
她身體僵了僵。
空氣奇妙地沉默了下來。
她将手中杯子放在臺桌上,揉了揉略有些僵硬的手指,過了好久,才慢悠悠地回複道:“哥,是認真的嗎?”
喬明江沒有猶豫地道:“認真的。”
她垂着眼睛,像是在思考一般,染着大紅色的指甲在高腳杯的杯身上流連,眼神虛幻而迷離。
又過了一陣,她才如同下了決心似的,牽了他的手,一點點朝着庭院走去。
庭院中開滿了大片大片的百合,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今日的宴席而特意準備的。風靜悄悄地吹過,将花香擴散到了整個庭院之中。喬明江站在這濃郁的香氣中,看着她一瞬之間變回了以前那種低眉順眼的隐忍姿态。
不,還是和之前有很大區別的。
以前的她,仿佛多大的委屈、再多的指責都能一聲不吭地忍耐下來。雖然是個嬌養長大的姑娘,卻奇異的不像是個蜜罐中泡大的孩子。
現在的她,則是丢掉了過多她強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鎖,明确地能将自己的喜怒哀樂表達出來的嬌氣女孩兒。雖然任性,但勝在真實。
會哭的孩子總是有糖吃的。就如同他,以前絕不會對偶人般完美的賀佳多看一眼,卻會被那驚鴻一瞥的勇氣和脆弱給迷住了眼睛。
“我還以為哥是随口說說,逗我玩兒的。”她半彎着身子,在一片花海中游走,“喬伯父知道這件事兒嗎?”
喬明江一頓,道:“不知道。”
她便擡眼看他,調子慵懶:“那哥是怎麽有勇氣說這種話的?不怕被伯父責罵嗎?”
“我不需要勇氣。”喬明江道,“我自己就是勇氣。”
她聽了,便“撲哧”一聲笑了。
她笑得香肩亂顫,連帶着那條抹胸的小禮服都被弄得有些亂,微微墜下露出了胸前的大片白皙肌膚。喬明江背過身去,等她手忙腳亂地将衣服弄好,這才轉過頭,不緊不慢地看她。
“你在怕什麽?”他聲音淡淡的,卻帶着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道,“怕我和喬若洋一樣?還是因為受了傷,所以不敢再爬出來鑄好的殼,生怕再被人傷害一次?”
“如果你是在擔心這些,那我可以告訴你,我不會。”喬明江直直地看進她的眼睛,“我說了,我不是玩玩就算。這話我剛對賀滿說過一次,也不介意對你再說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