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她幾乎可以預見夏洛克不愛任何人。◎
“沒關系。”洛夏換成中文,“你可以只對我一個人說,夏洛克,包括玻璃外的警察,他們都聽不懂。我們需要證明你沒有殺人,這個案子很難,我們不能加上瞞報事實這樣的困難。”
“我沒有想要刻意瞞着什麽...”鄧芭的手攪在一起,但她還算得上冷靜,“我原本以為這案子很快能水落石出,我就不想去談這些私事,這裏是倫敦。難道人會因為自己沒有做過的事被定罪嗎?”
“我們盡量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但是你要知道,是時常有這種事的,陪審團把被告送進監獄,但幾年後卻發現兇手另有其人。你要相信我們。”洛夏循循善誘,“好,你和吉布森夫人的關系如何?”
“她恨我。”鄧芭的嘴唇有些發白,“你知道,吉布森夫人是巴西人,來自熱帶雨林,她用她全部的熱情在恨我。她...誤會了我和吉布森先生的關系,我發誓!我和他沒有任何不純潔的關系!”她激動起來了,撐着桌子微微發抖,在她和洛夏的祖國,破壞人家庭是一件極為不恥的事,她不想讓自己的同胞覺得她是一個無道德可言的人。
“我知道。我相信你。”洛夏所言非虛,因為她看到以鄧芭為起點的箭頭上,通往吉布森先生的只有「家庭教師」,那些跳動的畫面顯示他們甚至沒有在孩子不在場的時候單獨相處過,“但是,你知道,吉布森先生在竭力為你開脫,以他的立場,顯然他是對你很有感情的,你應該知道。”
“是...他向我表白過...”鄧芭的聲音小了下去,似乎在懊悔什麽,“我當時直截了當地拒絕了,本來我想就此辭職。但是我還有人要照顧,我不想沒有工作,而先生也發誓不會再提這件事。實際上他也确實沒再找過我...如果我知道會變成這樣,我一定會離開的,當時就走。”
“鄧芭小姐,你得确切說出那天的經過。”夏洛克在一旁開口,他多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洛夏的左手邊,“不必擔心你無法無法為自己的話證明,”他看穿鄧芭的憂慮,“你是當事人,你的職責是知無不言。至于證明,有更為專業的人會去做。你還是得說英語,因為我要替奧萊特小姐記住一些細節。”
“那天我會去雷神橋,是因為夫人約了我,上午我再給少爺上課的時候,她打了電話。”
“打給你手機?”夏洛克敏銳地捕捉重點。
“不是,教室裏有一臺老式座機,她打到那裏,問我晚飯後有沒有空,她有重要的事情跟我說,讓我在莊園外的雷神橋頭等她,當時少爺也在,我不好多說,就應了一聲挂了電話。”
“然後你給她發了條短信說【晚上九點我會去雷神橋的】對嗎?”夏洛克看過卷宗,他記得這些個對鄧芭極為不利的證據,這條短信會讓陪審團認定她才是這次會面的發起者。
“是的,”鄧芭點頭,“我去了後,她用非常非常激烈的話,辱罵我,我不能夠跟你們複述這些,太難聽了,你根本想不到有多不堪,她就像瘋了一樣不停的攻擊我,宣洩她的憤怒,”鄧芭心有餘悸,吉布森夫人那天的瘋狂歷歷在目,“我不能還口,也不敢看她,只好捂着耳朵往回跑,我走的時候她還在我背後不停地罵我。然後我就回莊園,待在自己的房間裏。”
“那把在你衣櫃裏搜到的手槍,你有印象嗎?”夏洛克又提出另一個很關鍵的點。
“沒有,我根本不知道,我之前沒有見過它。”鄧芭對此也很費解,但她很聰明,“我覺得有人故意把槍放在那裏來栽贓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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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是,是誰呢?”夏洛克眼神有些渙散,他在思考,比起詢問這句話倒像在自言自語。
“我不知道。”鄧芭毫無頭緒,她同莊園的人相處的都很好,她想不到誰會這樣對她。
“她被殺的消息是第二天淩晨傳來的,那時你在莊園,”夏洛克眨眨眼,飛速計算着各種可能,“警察通知吉布森先生去認領屍體,他當時的反應如何?”
“他很震驚,很難過。他是個很有自制力,很沉着的人,所有見過他的人都這麽說,他那天真的很難過,”鄧芭回憶那天早上接到電話出門的吉布森先生的神情,“也許他不愛他的妻子,但是他依然很對她的死很觸動,我看的出來。”
“我知道了,你提供的信息很有用。”夏洛克認為自己已經得到了需要的信息,現在他需要去一趟案發現場,“再會,鄧芭小姐。”
兩人從蘇格蘭場出來後,夏洛克攔了一輛出租車,報出一個地名。
“你在思考。”夏洛克和洛夏并肩坐在後排,他看着洛夏的側影,擁有這麽精致輪廓的亞洲人不多,此刻她垂着眼,摩挲着自己的手鏈。
“吵到你了?”洛夏知道他的怪癖,有人在思考會幹擾他。要不是知道他秉性如此,自己簡直要懷疑他是什麽心靈系超能力者。
“沒有。”夏洛克不總是很刻薄,他從兜裏拿出用餐巾包裹的,早餐時洛夏沒能吃完的面包,“打斷你想念你的貓,吃點東西吧,目的地很遠,來回要花很久。”
洛夏接過面包片,她已經不會吃驚于夏洛克知道她的所思所想,“你怎麽知道我在想洛基?”
“你手鏈上拴的毛氈是用它掉的毛做的。我猜與我們的目的地有關,雷神橋——北歐神話中洛基的結拜兄弟托爾就是雷神。”
洛夏笑笑,“你相信世界上有神嗎?”
“不相信,所有的宗教信仰都是人們在無所依靠時臆想出來祈求上天能夠替他們擺脫困境的産物,這種對未知事物的崇尚與理性背道而馳。”
“我看出來了,不過我認為你也崇尚某種權威,對你而言,你只信仰你自己。”
夏洛克歪歪頭,當作默認。夏洛克在思考案情,洛夏也有心事,兩人一路無話。
車開了近四十分鐘,他們來到了案發現場,雷神橋,雷斯垂德已經打好招呼,兩人穿過了警戒線。
這座橋的名字來自它下方的湖泊,也許先入為主,洛夏竟然覺得手機裏的航拍圖像上,這個湖的形狀像洛基同她提到過的雷神之錘,橋位于錘頭與手柄的連接處。她們走上橋,吉布森夫人的屍體早已被移走,痕檢用白線在地上标出死者當時的狀态。夏洛克正蹲在那裏用放大鏡仔細研究,洛夏沿着橋的兩側走着,試圖發現一些線索。
她看到一個鑿痕,在欄杆上,欄杆是灰色的,而鑿痕處是白色的,一個箭頭指向它,「撞擊」,線的另一端通往錘子的頭部,那是一片很廣的水域,太遠了,她無法确認,線上沒有名字,這起碼說明是個什麽東西鑿出來,而不是又多一具屍體。如果是屍體可能會更和夏洛克胃口吧。
“有什麽發現?”夏洛克神不知鬼不覺地到她後面,突然出聲。
“你看。”洛夏側身把鑿痕指給他看。
夏洛克用手輕輕撫摸着,判斷是什麽導致這個痕跡,“要用很大的力氣才能鑿出這個效果。”他回頭看了一眼被害人倒下的地方,在橋的另一側,離了有三米左右。
“這跟案件有關系嗎?”洛夏看不到太多了,死物的畫面總要比活人少。
“現在還不得而知。”夏洛克用手機拍下了那個痕跡,“你覺得是鄧芭殺了吉布森夫人嗎?”
“關鍵不是陪審團怎麽覺得嗎?”洛夏有些奇怪,夏洛克很少詢問他人的意見。
“對,但我想聽聽你的看法,過于智慧的缺點就在于我會列出所有的可能,這反而會阻礙我接近某個單一的真相,所以我需要一個普通大腦的幫助。”
感謝夏洛克,起碼他沒說金魚的大腦,洛夏翻了個白眼,她的天賦到底是點在目力上,和這種天賦在大腦上的還是不能比。
“我認為她沒有,但遺憾的是我普通的大腦無法證明。”洛夏覺得也許洛基說的對,這個人沒有什麽感情,過度智慧的人都遠離多愁善感,她開始有點後悔跟洛基打那個賭,“要去見吉布森先生嗎?我能看到那個莊園。”
夏洛克沒聽見似的,他的手指在鍵盤上飛速跳動着,在跟誰發短信。
洛夏識趣地閉嘴,她還是直接去撤回賭注吧,今天一天下來,她發現她贏洛基的希望極度渺茫。
如果情場注定失意,那她還是轉而保住在賭場上的得意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