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作死之人
第40章 作死之人
惠仁大長公主身為皇上的姑母, 但君是君臣是臣,見到皇上,她自然還是得下跪。
她本以為這個時辰, 皇上是與皇後一同來的,結果卻是與一個從未聽聞的‘鎮國郡主’。
若不是這一聲是由皇上身邊的田文硯喊的,恐怕所有人都要産生懷疑。
而人群中除了惠仁大長公主對此感到疑惑之外, 其他人更是震驚加意外。
不過面見聖上之時,他們都不能直視聖顏,所以他們心裏想得再多, 也只能埋在心裏。
今日魏冀似乎心情格外好,非常寬容地拂袖讓衆人全部起來。
“今日是大長公主的壽辰, 所有人不必多禮。”
“是!”衆人紛紛起身。
惠仁大長公主起來後做的第一件事, 便是觀察魏冀周圍。
她幾乎是第一時間便見到了馮轶。畢竟在所有人都落後魏冀的情況下, 還有人能站在他身邊,想也不正常。
可是在見到馮轶一身普通棉布衣裳,身上竟然連一件首飾也無的時候,心底的疑惑反而更加深了。
這便是鎮國郡主?!但哪有郡主會穿成這個樣子的?
可若不是, 她又怎能伴随聖駕, 還站在皇帝身邊?!
惠仁大長公主身後的人也有意無意地将餘光瞥在了馮轶身上, 有些人甚至暗中吸了一口氣。
魏冀又怎麽會察覺不到這些人的小動作, 正要皺眉的時候, 身後忽然傳來不小的動靜。
田文硯上來傳話:“陛下、殿下, 皇後娘娘的鳳辇到了。”
魏冀恍然想起來, 他今年本想去後宮同皇後一起前來的, 但馮轶他們回歸造成的喜悅讓他高興得将這件事忘之腦後, 現在皇後自己來了,他反而生出幾分尴尬來。
沒一會, 皇後已經被簇擁着來到了魏冀的身後。
“陛下,聽聞郡主歸來,您恐怕是高興得将臣妾忘在腦後,臣妾只能自個兒來了。”
魏冀連忙陪笑,在自己額頭拍了一下,然後道:“是朕的錯!田文硯也沒提醒……”
田文硯只覺一口大鍋扣在了腦袋上,皇帝這些年大多忙于政事,都是與皇後岔開來或只進行賞賜不親臨的,哪想到這次會帝後同行,不過他非常識時務,在臉上拍了一下:“都怪奴才沒提醒!”
魏冀和皇後兩人其實都沒将這件事情放在心上,笑了一下就過去了。
其他人卻沒法對皇後的到來置之不顧,剛剛才起身,現在又重新跪了下去。
“拜見皇後娘娘。”
“起身吧,大長公主壽辰,不用多禮。”皇後與魏冀的話幾乎一樣。
她朝着魏冀走來,正當衆人都以為她會站去魏冀另一邊時,卻見她忽然一轉身,來到馮轶那邊,然後拉起馮轶的手,“轶兒這些日子辛苦了,待會回宮帶着你的小姐妹們去我宮中,我讓阿晨為你們備了些補身子的東西。”
這句話初聽好似沒什麽問題,不過以家常話的語氣從一國皇後的口中說出來,便是非常非常令人震驚了。
這位所謂的‘鎮國郡主’,到底是什麽人物?!
前排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到了馮轶的身上。
只見她穿着一身平民才會穿的普通衣裳,一臉淡定地站在皇帝與皇後的中間,仿佛對皇後的話習以為常,笑着答了一句,“好的,謝謝皇後娘娘。”
也沒見行禮謝恩,讓衆人看得一臉茫然。
這次惠仁大長公主的壽宴,來的權貴數不勝數。明漪蓮雖然算得上貴女中的翹楚,但也只能擠在中排,被前排人攔住視線,根本看不到前方發生了什麽事。
她也不知道,田文硯口中的‘鎮國郡主’,正是方才來的途中,給明承仁和阿才抽了一鞭子的人。
就在衆人心中猜測萬分之時,惠仁大長公主已經看明白了帝後的心思,正是想借着她的壽宴造勢,将這位鎮國郡主給推到人前,讓所有人認識她。
見她能被皇帝和皇後同時這般看重,惠仁大長公主自然也會識趣地接過話題。
“皇上,娘娘,怎的這位郡主老身從未見過?”
沒想到魏冀親自回答了她的問題。
“前些天朕不是清查出魏扶掉換安平郡主之事?轶兒才是真正的郡主,她這麽多年流落在外,朕已經加封她為超一品鎮國郡主,居清漪園和鎮國大将軍府,大長公主日後可與她多親近親近。”
此話一出,周圍所有人震驚程度更上一層。
“什麽?超一品?!……賜居清漪園?!”
超一品是何等人才能獲得的品級?
而清漪園更是皇城最大最富麗的皇家園林,皇上竟然将其賜給了這個小小的郡主?!
不過是流落在外幾年而已,皇上何至于這樣寵愛?!
就連皇上的幾位公主,都從沒獲得過這樣大的恩寵!
衆人心中像是打翻了什麽調料罐,什麽樣的心情都有。
羨慕、嫉妒、壓抑、不可置信……
明漪蓮混在人群中,原本還以為是什麽郡主得到加封,但是在後面聽到皇上的話之後,瞬間明白了跟在皇上身邊的是誰。
她前面還說馮轶不過是個從鄉下長大的郡主,結果轉頭便被告知,這個鄉下來的郡主竟然獲得了超一品的晉封、還有普通人連門檻都摸不着的清漪園!
她簡直不敢置信!
一個九歲的女孩,憑什麽?難道就因為她外家是鎮國大将軍府?
明漪蓮盡力掩蓋住自己的不甘眼神,在心裏細想。
但很快,她便覺得想通了此事。
皇上本來就看不慣宗室,而這位郡主的存在,正好讓他扳倒了魏漣及他身後的那些人,加上又是孤女、據傳外家又對皇上有救命之恩,所以皇上可以毫無忌憚地寵她。
不過,這種寵愛也只是一時的,畢竟她身上沒有可利用之處,等到她及笄,皇上思考的事情便複雜了起來。
她的婚嫁會相繼被其他人盯上,她身後又沒有娘家支撐,只要嫁入哪一家手段稍微厲害些的,便成了那一家的供養之品。
如果當今皇上在世時還好,但凡皇上一走,她的價值也就沒有了。
明漪蓮覺得自己仿佛都能看到馮轶接下來一生将會如何度過。
這麽一想,她的心态頓時轉變了過來。
馮轶現在是超一品的郡主又如何?走到了頭也大不過皇權去,而她卻不一樣,憑借她的身世容貌才情,只要父親押對了寶,等她嫁入皇家,日後便可能成為太子妃,乃至鳳臨天下的皇後……
-
周圍的人都不知道明漪蓮的想法,但也有不少與她同樣想法的人。
所有人都不敢将心中的想法透露出來。
惠仁大長公主聽了魏冀的話後,果然對着馮轶變得尤為和善。
“原來是那孩子,可憐見的……”她想拉過馮轶的手以示親近,不過帝後分別站在她的身旁,讓她沒有機會。
魏冀見到目的已達到,便重回今日的正題。
“大長公主今日生辰,朕唯願大長公主歲歲平安……”
說完,田文硯便開始念他準備的賜禮,“皇上賜惠仁大長公主金絲楠木杖一柄、描金壽碗一對、玉器十雙、……”
禮物絡繹不絕地被送進來。
皇帝送完又是皇後送,惠仁大長公主頻頻謝恩。
等到全部結束,她才請了帝後往席間而去。
為了防止女客受到騷擾,谷國的宴席都是男女分開而座。
馮轶便讓昱鷹小哥他們跟着皇上,自己帶着昱燕萬葭坐去了女席。
惠仁大長公主請了皇後坐在上首,皇後卻直接拉着馮轶一同坐下。就連昱燕和萬葭,都直接被安排在了離上首最近的位置。
周圍的人一直用餘光瞥着,但是見到馮轶和昱燕萬葭格格不入的平民服飾和素面朝天的妝扮,還是忍不住失态。
馮轶可不管那些人怎麽看,只專心聽着皇後與惠仁大長公主說話。
“大公主今日送了禮過來,酒也未喝一杯便離去了,二公主與她一同來的,也一起走了……”其他兩個公主才幾歲,都養在她們母妃身邊,沒有得到魏冀的允許,基本出不了宮。
提到自己的親生女兒,皇後始終端莊的表情終于有了些變化。
“她近日不大進宮……唉……是我對不起她……”
“娘娘,不必這麽說……”惠仁大長公主的臉色也有些惆悵。
皇後察覺失态,連忙轉口:“不提這個,今日是您壽宴,咱們說些喜慶之事。”
“好好好……”惠仁大長公主連忙轉移了話題。
馮轶卻在一旁對這位還未曾謀面的大公主起了興趣。
皇上的子嗣中,她僅見過三皇子,偏偏三皇子現在還已經被貶為庶民,永遠都進不了皇城,至于其他的皇子公主,她到現在毫無了解,只知道三皇子上面是兩位公主。
大公主是皇後所生,二公主的生母已逝,也是在皇後身邊長大,兩個公主都已嫁人。
之前在宮中待的那幾天,讓馮轶知道了皇後與皇上的感情其實很好,只可惜皇上那時雖手握軍權,但朝堂被宗室和世家之人占據許多重要位置,為了平衡朝堂,不得不塞人進後院後宮。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還在于皇後傷了身子。
不過在馮轶看來,若是皇上當時的勢力和魄力夠足,直接将大公主立為繼承人也是一樣的,可惜這在當今時代來說,似乎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旁邊的皇後和惠仁大長公主絲毫不知她産生了什麽驚人想法,還在繼續說着話。
壽宴也很快開始了。
馮轶早早填飽了肚子,吃不下之後便有些無事可做,且昱燕和萬葭坐在另一個位置,沒辦法跟她說話,她直接杵着臉發呆。
皇後一直親自給她夾菜,很快便發現她的索然,便主動勸道:“轶兒若是吃不下了無事可做,可喊上你的姐妹們去大長公主的後花園玩耍,我記得那裏種了許多梅花,應當還是開放的時候。”
“不止是梅花,還有幾十株蘭花開得更好,為了這個,花匠可是花了許多功夫。”惠仁大長公主頗為自得。
其實馮轶對看花也沒什麽興趣,不過總比坐在這裏看別人吃飯強,于是點點頭,便站起身。
“那我去轉轉。”
皇後今日沒帶女官姒晨過來,便讓另一名貼身宮女跟着馮轶,還有一名惠仁大長公主府的侍女引路。
昱燕和萬葭也早察覺馮轶的無聊,在她的招手下,連忙跟上她。
幾人出了宴堂,穿了好幾進門,才終于來到一個大花園中。
馮轶剛呼吸一口清新空氣,後邊便有一名仆從打扮的人匆匆喊着‘讓開、快讓開’,然後也不知是不是見到幾人身上大多穿的平民和侍女服飾,竟然還沒等她們反應,就直接用手将她們往旁邊一扒。
宮女和侍女下意識護着馮轶她們,卻差點被扒拉到地上,好在萬葭有功夫底子,将兩人摻住了。
“站住!你是哪家的下人!竟敢這般冒失!”公主府的侍女大聲呵斥道。
誰料那人竟頭也不回地往前跑了。
侍女的臉色被氣得鐵青,連忙向馮轶請罪。
“殿下,那不是公主府的下人,奴婢即刻讓人去拿他!”
馮轶倒沒有什麽被人沖不沖撞的感覺,若是那人是真有急事,她為對方讓路也沒問題,不過對方這樣不負責任地推了人就走,便很讓人不舒服了。
“這人急匆匆地去做什麽?我們去看看……”
侍女總感覺有些不妙,但馮轶都發話了,她便只能帶着她往那仆從的方向跟去。
很快,她們穿過了碩大的花園,竟來到一處假山魚池邊,不過那仆從人卻不見了。
正當馮轶她們納悶的時候,魚池邊的涼亭忽然傳來不小的動靜。
“給本公子将她帶到裏面去!……東西拿來了沒有?”
“回公子,拿來了,不過小的剛才情急在花園那邊撞了幾個侍女和平民打扮的人……”
“幾個侍女和平民而已,慌什麽,你帶他們返回去,将那幾個人抓起來,用我的名義将他們要來處理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