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
這時候,闵和竹心裏那點別扭已經消減了許多。
他點了點頭,表達了默認。
“這樣啊,那和竹哥打算什麽時候去呢?要不要我陪你?”饒樨沒有追問他是誰,只是體貼地表達了自己可以助陣。
很難想象饒樨會怎麽幫他,闵和竹想,不會是當衆給陸堯硯幾拳吧。想到這,闵和竹連忙搖了搖頭:“沒事,我自己去就好。”
“那有問題一定要聯系我。”饒樨的表情嚴肅起來,“我手機一直開着的。”
闵和竹一怔,而後應到:“會的。”
他們閑聊着把飯吃完了,饒樨又開車把他捎到了家裏。
闵和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來饒樨和蘇承望的家裏,畢竟那時候得知他倆要結婚的消息時候,他滿心只有想從蘇承望世界徹底消失的念頭。
真的踏進門裏的時候,闵和竹不免感覺有些恍惚。
屋裏的裝潢顯然是下了不小的功夫,不是他記憶裏蘇承望喜歡的風格,但很符合饒樨給他留下的印象。
從家具到吊頂與燈光排布,精致但不至于元素堆積到累贅的地步,充滿了主人和設計師的巧思。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闵和竹還以為只有在熒屏上才能看到這樣的裝修。
他換上自己的拖鞋才往客廳走,饒樨卻大咧咧地直接倒進了沙發裏。
“好累——”饒樨喊到,翻了個身,“八點怎麽起得來嘛。下次不去送了。”
闵和竹坐在他身邊,不知道應該怎麽接話。
饒樨在他看來不是個壞人,但他們性格和生活經歷都相差太大,他不知道怎麽和對方交流。
饒樨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兒,突然坐起來往他身邊挪:“對了,和竹哥。”但沒有把起的話頭說下去。
闵和竹本能地想要移開,卻又覺得自己有些自我意識過剩。于是他把自己釘在原地,問到:“怎麽了?”
“你是不是來找他呀?”饒樨眨着眼睛問他。
饒樨終究還是會問他這個問題,闵和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只是開口,又有些難以啓齒:“嗯。”他輕輕地嗯了一聲,卻連名字也沒能說出口。
“他有告訴你他的公司在哪嗎?”
“我有查到。”
要找到陸堯硯的公司不難。
對方的名字本來就不常見,只要在提供查詢公司信息的網站輸入姓名,就能找到相關同名股東,再框定一下公司注冊地的範圍,基本上就可以鎖定了。
“那要去公司找他嗎?”
但去公司堵人,還是有些太為難他了。
闵和竹決定最後短信聯系一次對方。如果陸堯硯還是不回複,那他從此往後,絕對不會再和對方有任何瓜葛。
“這個還是算了……”感覺很尴尬,這畢竟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又何必給外人看熱鬧。在機場的時候他甚至想原地蒸發,不想讓饒樨知道他來B城是為了這件事。
“我還以為和竹哥你打算大鬧他們公司呢,那我就找幾個朋友幫你撐場子。”饒樨噘嘴道,很遺憾似的。
饒樨在調侃,但闵和竹隐約覺得對方不完全是在開玩笑。他連忙搖頭:“不用。”
饒樨壓低聲音,像要和他密謀:“那想把他約出來,趁着月黑風高打他一頓嗎?”
這聽上去是挺爽,只不過:“呃,現在是法治社會……”他和陸堯硯還到不了這麽大仇,高中時代,他倒是悄悄在心裏這麽想過,無奈以自己沒什麽哥們搭把手告終。
“可是我感覺只是吵架不爽啊。”饒樨洩氣地往後一倒。
闵和竹只好硬着頭皮解釋到:“我其實不想吵架的,只想解決問題。”
“那怎麽會突然來B城呢?他回來了,你們也可以電話聯系啊。”
“我給他發消息打電話他都不回我,才來的。”闵和竹有點沮喪地講,不由得抱怨起來,“談戀愛好麻煩……”
他預想過和陸堯硯的戀愛不會一帆風順,畢竟他們兩人的性格和觀念存在不小的差異,但沒有想過會變成現在這樣。
“可是戀愛就是這麽麻煩呀。”
“早知道就不談了。”闵和竹有些疲倦,他開始感覺累了。情不自禁地就想要逃離這場讓他不舒服的戀愛,就像蝸牛縮回自己的殼中。
“但感情好的時候,是不是也挺高興的?”
“也是吧。”這點闵和竹不能否認。陸堯硯在不惹他生氣的時候,堪稱完美情人,也許他不會再遇到比陸堯硯更體貼入微的人了。
“那遇到不開心的事,也很正常是吧。”
“我知道……我只是,唉。”
“我也不了解他,但感覺和竹哥你沒有想要他去死的氣憤,所以就不幫你罵他啰?”
饒樨在感情問題上比他要敏感得多,被指出真實心情的闵和竹感覺耳朵發燙,小聲嘟囔:“我其實挺生氣的。”
“到底發生什麽了?”
“我也不知道怎麽形容……就是吵了一架,我覺得是沒必要的吵架,然後他完全不回我消息。你覺得他這麽做對嗎?”闵和竹這麽說着,卻也覺得拉人來評判對不對,似乎不能讓他的情緒轉好。
他和陸堯硯在乎的事完全不在一個角度,可他終究是想要通過溝通解決問題的,陸堯硯卻選擇了逃避,這讓他實在不爽。
“我不是很了解他和你的相處,不過要是以我的理解,我覺得他平常不會這麽對別人。”
“就是啊,”闵和竹應和到,“他平常對別人笑得那個标準和培訓過一樣的,怎麽對我就那樣?”
“有些人就是窩裏橫。”
“所以我才覺得好麻煩啊!都幾歲了,我和他也不是十幾歲的人了,就不能有什麽問題解決什麽問題嗎?他還自己開公司哎,有這麽情緒化的老板嗎?”
饒樨卻沒有順着他的話說下去,而是表達了自己的反對:“哎呀和竹哥,這個和年齡有什麽關系呢?戀愛這種事,就是有開心的時候,也有生氣,焦慮,惴惴不安……這些都是正常的情緒呀。不論幾歲,這些感情都不可能完全沒有的。”
闵和竹悶悶地說:“我知道。”
他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失控,在每一個即将爆發的時刻抽離出當前的場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對待每件事,這本來就是不“正常”的。
可他就是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方式,陸堯硯暗戀他那麽多年,肯定也清楚——他當然也能猜到,陸堯硯就是不能接受他的平靜,才會有那麽大的反應。
但是情緒表達這樣的東西,又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變的。
“如果從頭到尾都是正面的感情,那一定至少有一個人在壓抑自己。但彈簧壓下去,終究會彈起來,不是嗎?”
闵和竹沒有接話,他沉默地思考了一會兒,又想起陸堯硯對他的質問。
“沒有完全地”,“即時享樂”……這樣的話,陸堯硯到底想了多久啊?
在他每次有意無意避開對方表達想要相守一生的時候,陸堯硯都想這麽說嗎?
饒樨轉而舉起自己的例子:“我和蘇哥其實談得也沒那麽順利,到現在我時不時還要和他鬧一下呢。”
“可是……”他和陸堯硯的性格,和蘇承望、饒樨不一樣。饒樨他們倆的經驗,對他們适用嗎?
“這是有必要的,如果只是所謂講道理,感情沒有得到纾解,相同的問題遲早還會發生。”
闵和竹不解:“不解決矛盾,感情才會一直出問題吧。”
饒樨笑了,緩了一會兒才反問道:“和竹哥,你是不是一直都覺得,只要理性地交流、溝通,一切問題就像是習題,有标準答案?負面感情這種事,不應該放在優先處理的層面?”
闵和竹下意識想要反駁,但張了張嘴,還是沒說出話來。
他的潛意識裏,大概就是這麽認為的吧。
負面情緒這樣的東西,太影響高效地解決問題了。所以他會下意識地壓制它的出現,将一切來自于它的幹擾通通消滅,只保留理智推導出的、他覺得最快能通向結果的道路。
“人為什麽是人,就是因為人類有豐富的感情呀。為什麽要壓抑自己的感情呢?和竹哥,其實我剛才就想說了,你對這件事,冷靜得不太尋常。”
闵和竹有點茫然:“不尋常?”
“一般人早就會打上門去,要和他分手了。你居然只是想和他争出一個對錯,讓他站在你面前和你講清楚……”饒樨輕輕地笑了一下,“真的不太常見。”
“我這麽做不好嗎?”剔除掉你對不起我,你才對不起我我的環節,難道不能讓對話更有效率嗎?
“感情的事,不到違法犯罪的地步,很多都說不清楚對錯吧。要不然怎麽會一吵架,就開始翻彼此的舊賬呢。”聽上去,饒樨經驗還挺豐富。
“我不想那樣……”實在浪費時間。如果他現在只有十七歲,大概會那麽做,畢竟他最充沛的資源,就是時間。但他現在二十七歲,有些同學都已經是孩子的父母了,做那種事,在他看來多少有些沒意義。
“和竹哥,我就直說了,你在逃避付出你的真心。”饒樨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表情嚴肅起來,“你害怕要是真的給了他全部的信任,他最後會背叛你。”
“我……”我沒有。闵和竹想這麽反駁,但又卡住了。
他不是那麽信任陸堯硯,才會選擇在聽到饒莛的控訴之後,選擇完全信任陸堯硯?
這太矛盾了,讓他有些頭疼。
人在考慮一生伴侶的時候,總會計較對方的名聲,而他不在乎,正證明了他不相信陸堯硯能夠和他共度餘生,所以不介意對方的過去和他人的評價——陸堯硯的視角,是這麽認為的嗎?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