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下班回到住處的時候,闵和竹疲憊至極。
他感覺四肢都被灌了鉛,每動一下都要靠堅定的意志支撐。
他連水都不想喝,只想癱在床上。
但推開門,卻立即聽到一串腳步聲朝他奔過來。
“和竹哥,你下班啦?”饒樨輕快地和他打招呼。
饒樨看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一個人在家裏等待主人回家的寵物。
闵和竹不得不撐着自己疲倦的身體,朝他點了點頭:“嗯。”
他想說他累極了,不能再和饒樨閑聊。可饒樨卻在他換好脫鞋以後,推着他去洗手,用想要和他分享的語調說到:“和竹哥,我今天從外面帶了菜回來。”
闵和竹昏昏沉沉地被他從衛生間帶到餐桌前,才看清桌上竟然擺了好幾道菜。
他以為饒樨會買什麽精致的食物,例如蛋糕什麽的,卻沒想到,對方點的都是家常菜。但說是家常菜,不提前預定,大概也吃不上。
獅子頭,糖醋排骨……都是些硬菜。色香味俱全的樣子,可偏偏闵和竹實在因為疲勞,感覺自己的胃裝不下。
他不合時宜地想起陸堯硯給他做的酸湯面。
如果這時候能吃上一碗,一定很爽口……
想到這裏,闵和竹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提醒自己當前的形勢。
他自己拒絕了和陸堯硯拉近距離,怎麽能還對對方的廚藝割舍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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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竹哥,吃吧。”饒樨分給他筷子,看上去很期待他能夠品嘗。
如果對方是什麽小動物的話,現在應該尾巴搖得正歡。闵和竹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沒禮貌,只得咳嗽一聲中斷了那樣的想象。
他接過饒樨給的筷子,夾了一點菜送入口中。
好吃,絕不是一般飯店能夠達到的水準,只是有些油鹽重,沒有陸堯硯做的東西爽口……不行,他真的不能再想陸堯硯做的飯了!
闵和竹掐斷自己的思緒,主動和饒樨搭話到:“你是去飯店了嗎?”
“我來前面就和朋友問過啦,這裏有家很好的中餐廳。我出發前就預約好了,但和竹哥你上班嘛,我一個人吃着也沒勁,就請他們送過來啦。”
一個人吃着沒勁,請他們送過來?
這句話進入闵和竹的耳朵裏,他疲憊的大腦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饒樨到底出身在什麽樣的家庭啊,請預約了的飯店把飯菜送過來是什麽意思?
闵和竹不想再想象下去了。他怕自己的躺平鹹魚心理,難免會産生沒有意義的嫉妒羨慕恨。
“這樣啊。”闵和竹應到。自覺有些敷衍,可他也不知道該怎麽應和饒樨的話。
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說什麽似乎都不太合适。
“和竹哥,你這個周末有沒有空啊,我還有另外一家也想去嘗嘗。”
“這個……我不知道啊。”闵和竹坦白道,“最近工作比較忙,我也說不清楚什麽時候加班。”
饒樨扁了扁嘴:“你們公司太壞了吧,怎麽周末還讓你們加班。”
他們行業真能落實雙休的公司沒那麽多,大多是大小周甚至單休,他們只是時不時要加一下班,已經很不錯了。
闵和竹想為公司争辯一下,又轉念一想,也許這是他和饒樨無法說清的事,于是還是選擇轉移了話題:“你什麽時候回去?”
饒樨眨眨眼,露出可憐巴巴的表情:“和竹哥,你要趕我走嗎?是不是我太打擾你了。”
“不是。我是想,他也會擔心你。”話音剛落,闵和竹就察覺到了自己話語的不合适——他當然覺得饒樨在這不方便,為什麽對着饒樨的臉,卻說不出口呢?就像看到陸堯硯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他就會……
老被好看的人用裝可憐這招以退為進,他怎麽就不長記性呢?
饒樨一聽他這話,馬上有些難過地說到:“我都走了兩天啦,他也沒有來找我。”饒樨吸了吸鼻子,“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要不然我聯系他吧。”闵和竹遲疑了一下,還是提議到。
他不想和蘇承望因為這種事聯系。
誰能在短暫的時間裏,就能對過去釋然?蘇承望不僅僅是他暗戀過的人,也是他青春的寄托,是他偶爾想起來,還會胸口陣痛的意象。
但他也做不到去妨礙他們兩個人的關系,那不是君子所為。
饒樨愣了愣,而後開口阻止道:“和竹哥,沒事的。實在不行我就回去找他嘛。他都告訴所有人了,沒法退貨我的——就算他只喜歡我的臉,我也是他認識的人裏面最好看的,他不喜歡我,還能喜歡誰呢?”饒樨說着說着,又回歸了神采飛揚的模樣,“就算他不喜歡我了,我也會纏他一輩子!”
真令人羨慕。闵和竹看着這樣的饒樨,不由得想,如果他也是這樣的人……是不是很多事,就不會有遺憾的結局?
但他終究不是饒樨,他就是他。闵和竹很快放下了這個念頭。
“不會的,蘇承望是一個會對自己的選擇負責的人。我和他高中三年是同學,他一直都是我們最信服的人。”
闵和竹緩緩道來自己的想法,饒樨就認真地盯着他看,直到他說完,饒樨才忽然笑了:“和竹哥,你真好。”
闵和竹一下子就感到了害羞。
他有些交淺言深了。這是饒樨和蘇承望的事,說不定矛盾還是小情侶之間的情趣,他在較真什麽呢?
可饒樨卻妥當地接住了他的話,繼續說到:“和竹哥,其實我以前真的想過,他是不是只喜歡我的臉啊……哥以前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擔心他圖我家的錢,也怕他只是因為我現在年輕。等我老了,他又會找其他人,但我又好騙,發現不了。”他說着說着,垂下了腦袋,似乎有些憂愁。
饒樨絕不是他說的那麽愚笨。在闵和竹看來,他的天真不是不谙世事,反倒像是清楚自己擁有的一切條件,才能率性而為。
但他能和自己這麽說話,又讓闵和竹覺得,他是真誠地在表達自己的苦惱。
“坦白來說,我覺得人是一種視覺動物。你在我看來非常漂亮,我相信他沒法不喜歡你的臉。但因為是他,所以我覺得,你身上吸引他的特質,是時間不能奪去的。”
饒樨聽到這話,先是怔了怔,而後像是要站起來擁抱闵和竹似的,身體有些前傾:“和竹哥,能不能抱抱我啊?”
“啊?”
沒想到饒樨會這麽說的闵和竹手不由得一松,筷子上的東西掉回了碗裏,惹得饒樨一陣輕笑。
“和竹哥,我感覺你好容易害羞啊。”饒樨用手撐着臉說到。
闵和竹渾身肌肉緊繃。
沒有人給過他這樣的評價。大多數人對他常用的比喻,都是鹹魚。
見闵和竹沒說話,饒樨主動站了起來。
他站在闵和竹身邊,張開了手臂,一臉求抱抱的期待。
本想拒絕的闵和竹,坐了一會兒,見對方沒有放棄的意思,只好站了起來,伸手虛環住了饒樨的腰。
饒樨卻直接抱住了他。
“和竹哥,你真的好好。誰要和你在一起,一定會很幸福。”饒樨再次重複到自己先前的說法,他的直白令闵和竹臉頰發燙。
“好了,放開我吧。要不嘴上的油蹭你衣服上了。”
“嗯。”饒樨聽話地放開他,又坐了回去。
“但我不是和你客氣,如果你需要的話,我聯系蘇承望和他說一聲吧。”
饒樨搖搖頭,又想起什麽似的,過了一會兒才說到:“和竹哥,你有沒有什麽要買的?白天不方便,我幫你去拿吧。”
闵和竹想了想,他的物欲極低,實在沒有什麽需要的東西:“沒有。”
話出了口,闵和竹才意識到,這是饒樨委婉的托辭,對方想要就借住在這兒感謝他。
如果他完全拒絕饒樨的好意,想必饒樨又會難過起來。于是他問到:“要不周末我不上班的話,你陪我去看房子吧?”
饒樨笑起來:“當然。但是這不是早就說好的事嗎?”
“你住我這又用不了多少水電,就當來玩我招待你吧。”
饒樨見他這麽堅持,也不再繼續糾纏這個話題了。他話鋒一轉,問到:“和竹哥,你沒有和他說要搬走吧?”
“誰?”
“陸堯硯。”
闵和竹被嘴裏的食物噎了一下。他連忙端起饒樨給他開好的汽水猛灌了自己一口,才順了氣。
“說了。怎麽了?”他不覺得都已經挑明了,陸堯硯還會追着他不放。陸堯硯不至于是那麽沒自尊的人。
可這樣的想法能有多靠譜,闵和竹也沒有什麽底氣。
陸堯硯對他感情的沉重,出乎他的預料。
“哎呀,和竹哥,你這麽說,他肯定要——”說着說着,饒樨反而住口了。
“肯定要什麽?”
饒樨咳嗽一聲:“可能是我想太多了。我有不好的預感。”
“不好的預感?”陸堯硯還能犯罪嗎?放着好好的老板不當,犯罪不就一窮二白了麽。
“嗯……總之和竹哥自己小心點就好了。要注意身後哦。”
饒樨的潛臺詞是,陸堯硯還能背後給他一悶棍不成?闵和竹啞然失笑:“你的意思是,他會綁架我?”
饒樨雙手合十舉到面前連連讨饒到:“和竹哥,千萬別說是我這麽說的。但我真的覺得——”
他的話還沒說完,闵和竹的手機鈴聲就響了。
部長?怎麽這個時候打電話?
他們部長沒有故意晚上給員工安排工作為難人的毛病,一定是極為要緊的事。闵和竹連忙劃開屏幕。
“部長,出什麽事了?”
“小闵,你離工廠近一些,能不能趕過去拿一下,給客戶送過去?本來應該是我去送,但孩子突然高燒,她爸爸不在家,我脫不了身……”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