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陸堯硯還是沒睜眼,只問到:“擦完了嗎?”
闵和竹掃了一眼全身,不耐煩地從對方手裏搶了浴球,自己往還沒被泡沫覆蓋的地方抹了幾下。
“幫我拿下花灑。”闵和竹使喚陸堯硯到。
沒想到這一次對方倒是幹脆,轉身就扯來了花灑。
闵和竹捏着花灑,總覺得它在手裏打滑,但他沒再喊陸堯硯幫他了。
磨磨唧唧的,還不如他自己來快點。
“你先出去吧,太占地了。”
陸堯硯這次卻沒再和他拉鋸,直接轉身就出了浴室,倒叫闵和竹有些納悶。
看來兩個人在這兒太擁擠了,陸堯硯也堅持不下去。
沖洗過後,闵和竹覺得渾身清爽。他就手把自己薄的衣物也洗好了,才出了浴室。
闵和竹四處張望,發現陸堯硯就坐在門外的椅子上,但他也沒玩手機,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走過去,發現對方也被衛生間裏的熱氣蒸得耳朵發紅,不禁笑了一聲:“陸堯硯。”
他故意喊了一聲,陸堯硯的身體果然抖了一下。
陸堯硯擡起頭看他,又像是被燙到一樣,馬上移開了目光。
“你害羞什麽啊,我們不是以前也在澡堂洗過澡嗎?”闵和竹把陸堯硯對他說的話原話奉還。他本想愉快地去吹頭發,臨了卻意識到陸堯硯全身濕淋淋的,心裏生出了一丁點歉意,“你也去洗吧,一身水,別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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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又要賴他害的了。
陸堯硯還是沒動,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洗護”他的過程裏累夠嗆。
闵和竹想,前幾天看他那麽精力充沛,也看不出來呀?但他沒再計較這個問題,自己往卧室去了。
他一轉身,陸堯硯終于動了。
衛生間輕輕的關門聲傳來,闵和竹回頭看了一眼,忽然想起,陸堯硯是不是什麽都沒拿。
他站在原地糾結了一會兒,想起陸堯硯對他的服務倒也算無微不至,只好去敲衛生間的門。
“陸堯硯,你的衣服帶過來沒?”
陸堯硯沒說話,但闵和竹聽到了花灑打開的聲音。
他故意裝聽不見嗎?闵和竹下意識想到,又覺得這樣不好,他再次用上了陸堯硯做什麽都是在惹他生氣的老思維。
闵和竹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決定先去翻找陸堯硯的東西。
他對陸堯硯除了主觀的讨厭以外,大多數客觀的評價,都是在他們一個球隊合宿訓練時候才形成的。
印象裏,陸堯硯總是很整潔,連疊被子都要疊成軍隊裏那種豆腐塊。
闵和竹拉開陸堯硯行李箱的拉鏈,看見裏面的衣服碼得整整齊齊,就不像是突發情況要來他這兒似的,不免産生了一點疑惑。
可他轉念一想,陸堯硯是銷售,總是要出差的,又把自己的疑惑按了下去。
他從裏面取出陸堯硯裝衣服的密封袋,發現對方疊衣服的手法就像是超市裏一樣,他輕輕拉了一件出來,好像都會破壞整體的和諧感。
闵和竹小心地把陸堯硯換洗的衣服都拿了出來,然後一并抱到了衛生間門口。
“陸堯硯,我把你衣服找過來了。”
門裏傳來悶悶的回應:“你放在門口就行。”
“這下又不嫌髒了?”闵和竹不解地嘟囔着,但也沒費心思。
他把東西放在門外的洗衣機上,自己去曬衣服去了。
陽臺外傳來風哭泣一樣的嘶吼聲,玻璃也不能阻隔它的狂怒。
本想開窗透氣的闵和竹,只好作罷。
看來這場來勢洶洶的雨不肆虐幾天,是不能平息怒火了。
闵和竹憂心忡忡地想到,自己的存糧只夠一個人吃,多了一張嘴,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天氣轉晴。
他吹了頭發,就先睡下了。
在經歷了這幾天的耗電之後,闵和竹想,他起碼得休息小半個月,才能把自己的精氣神都養回來。
什麽時候,他可以像植物一樣通過光合作用就能活下去就好了。那他一定會找個景色不錯的地方,發呆度過一生。
躺在自己的床上,闵和竹終于能展開自己的四肢。
可不知道是不是這幾天太疲勞了,那酸澀的感覺滲入了骨骼,加上手上的灼燒感,闵和竹感覺困,卻發現自己睡不着。
他強迫自己假寐,但還是一點聲響就能讓他清醒過來。
就在他即将入睡的剎那,陸堯硯大概是洗完了,從衛生間裏走了出來。
陸堯硯的步子很輕,然而闵和竹的聽覺在這時候變得極其敏感,他驚醒過來。
他當時就應該拒絕陸堯硯的,闵和竹再次為自己草率的決定後悔了。
但他都放陸堯硯進來了,還能當場反悔把對方趕出去嗎?
人應該有點契約精神,闵和竹不停說服自己,才從床上掙紮起來。
他擰開門把,有些不悅地朝陸堯硯喊到:“來吹頭發。”
正用毛巾擰着頭發上水滴的陸堯硯,反而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和竹,你還沒睡嗎?”
“快點。”
陸堯硯就像是沒想到他還會這麽做,愣了一會兒,才走了進來。
闵和竹直接倒回了床上:“吹完你出去把門帶上就行了。”
是陸堯硯自己說,他能接受睡沙發的——雖然闵和竹覺得,沙發一點也不好睡。但他們畢竟也是成年人,應該對自己的承諾負責。
闵和竹合上眼,聽見陸堯硯吹着電吹風的聲響。他實在困得厲害,在電吹風的響動裏,居然也陷入了半夢半醒。
只是他始終睡不踏實,特別在聽到陸堯硯壓抑的咳嗽聲之後,闵和竹又再次醒過來了。
他坐在床上,恨不得有誰能夠把他打暈過去,還他清夢。
可屋外的陸堯硯還在低聲咳嗽着,像是着涼感染了風寒。
他想,陸堯硯非要睡沙發,是他自己的選擇,也不是他逼的。可是……
闵和竹的良心在這個時候活了過來,讓他沒辦法合眼。
所以說,和別人産生聯系就是很麻煩啊。闵和竹再次對自己從前的觀點表達了認同。
他在床上賴了一會兒,還是起身走到了客廳。
“進來。”闵和竹簡短地說到,比起好意,更像是命令。
縮在沙發上的陸堯硯從毯子裏露出臉來,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我吵到你了嗎?”
闵和竹朝他揚了揚下巴:“我分你一半床,你不許亂動。”
“我睡這裏就行。”陸堯硯卻沒答應,只是推辭到。
闵和竹想,陸堯硯裝什麽呢。前面不還找理由把他倆安排在一個帳篷裏嗎?
他雖然對人情世故不是那麽了解,也清楚陸堯硯不就是想離他近點——不管到底為了什麽目的。
“我只說一次。”
陸堯硯沒再扭捏地推拒,他麻溜地起身抱起毯子,跟着闵和竹進了卧室。
闵和竹的卧室裏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幾乎沒有其它東西。
他不是奉行極簡主義,而是覺得要是有一天搬家,放置了太多的東西,只會給自己平添麻煩。
他的床上甚至沒有第二個枕頭,只能用衣服給陸堯硯将就疊了一個出來。
闵和竹指着床上靠裏的位置,把陸堯硯安排在那兒:“你睡裏面。”
陸堯硯乖乖爬了上去,盡可能地把自己放在了床鋪和牆面之間。
闵和竹後腳才爬上床,把自己的被子拽了過來,和蓋毯子的陸堯硯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分界線。
他側卧着躺在床上,合上眼,腦海裏卻都是團建時和陸堯硯一個帳篷的事。
奇怪,雖然他早習慣了一個人呆着,但陸堯硯睡在他身邊的時候,他居然不太容易醒過來。
大概是多了一個人,他的潛意識覺得,更能得到個人生命安全的保障吧……
闵和竹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半夜他不小心壓到了自己的手,一下子醒了過來。
“嘶。”闵和竹感覺掌心的痛牽動着他的心髒,讓他忍不住悶哼一聲。
誰知他一動,陸堯硯竟然也醒了。
“怎麽了,手疼嗎?”陸堯硯關心地問到,“我幫你再上一道藥?”
藥物又沒有麻醉作用,闵和竹拒絕了:“不用了。”他因為疼痛咬牙切齒地講到。
“和竹,要不我們來聊天吧,轉移你的注意力。困了就睡着了。”
“我和你能聊什麽啊?”闵和竹倒也沒有冷嘲熱諷的意思。
如今想來,他和陸堯硯其實是陌生的。
他不了解陸堯硯的興趣愛好,也不知道對方在大學以後成為了一個什麽樣的人。
即便陸堯硯在他的面前,性格似乎和從前也差不多,只是人際交往方面更加左右逢源了。
陸堯硯被他噎了一下,還是堅持到:“随便聊聊呗。”
闵和竹想了想,覺得他和陸堯硯之間能聊的,大概也只有他們都知道的事。
“陸堯硯,你為什麽會和蘇承望選一個學校的研究生啊?”
陸堯硯和蘇承望研究生選了一個老師,都是社會學和人類學方向的。
蘇承望現在還在大學繼續就讀博士,但陸堯硯卻選了一條和社會學沒什麽明顯關系的道路。
“本科被社會學錄取了,跨專業也不好考研。”
這話也算是坦誠,但闵和竹不明白他為什麽最後選擇了做銷售:“那你為什麽不繼續做學術?要做銷售的話,你可以轉金融吧。”
“這個社會的文科到最後本質上都是做銷售嘛。”陸堯硯倒也沒有對他有些失禮的猜測反駁什麽,“做學術出成果要等太久了,說不定一輩子也沒有什麽建樹。”
闵和竹聽到陸堯硯輕輕嘆了一口氣,不像是真的那麽認為。他心裏一動,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地開口問到:“你沒想過攢點錢再回去繼續讀書嗎?”
“那個時候還靜得下心學習嗎?”陸堯硯笑了。
“什麽時候學習都不晚吧。”
“那你成績那麽好,怎麽讀完研就出來了,沒想過再深造一下嗎?”
“我不喜歡讀書。”闵和竹沒給自己找理由解釋,直白地講到,“自己研究還行,要按別人的想法來幹活,我不喜歡。”
“像你會說的話。”
“說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
“除了高中大學,我們一直一個班。我想……應該也算了解。”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