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100章
餘歇跟着傅清亦步亦趨。
力竭的獸相在他身上展現的愈發嚴重,就連漆黑色的獸尾都已然探了出來。
暗金色的獸瞳凝視着傅清的脊背,這眼神猶如實質,看得傅清後背發涼,他忍不住加快腳步,想以最快的速度到達摩天輪處。
臨近摩天輪的位置,燈火愈發通明。
然而最亮的燈火還是要數摩天輪上的紅燈,一閃一閃如夢似幻的樣子頗像是一朵紅雲。
“我們到了。”傅清隐隐地松了一口氣:“你先進……”
“傅清……”餘歇的獸瞳霧蒙蒙的,他面色溫柔地看向傅清:“你為什麽想來這裏?”
傅清一愣:“…因為我很喜歡……”
“……我是在這裏向你求的婚,你還記得麽?”餘歇打斷了傅清的話。
“……嗯……記得,所以我想來這裏看看。”傅清垂下眼睛,然後低聲回複餘歇。
餘歇托起傅清的手腕,露出對方光滑的、毫無戒指痕跡的無名指:“……我記得我送你的戒指你每天都戴着,甚至都戴出了痕跡……現在是夢對嗎?所以你這裏才沒什麽變化?”
摩天輪上的紅光微微閃爍,那頻率似是催促,照亮了餘歇的獸瞳和傅清微微汗濕的鬓角。
傅清眼睫顫動:“嗯……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你願意陪我再坐一次摩天輪嗎?”
說完,他隐晦地抽回了手。
“當然。”餘歇笑笑。
傅清忍不住催促:“那你快點上……”
“走吧,我們一起去。”餘歇勾住傅清的手腕輕輕晃動。
餘歇的手掌好似鐵鉗,把傅清細瘦的手腕緊緊扣在手心裏,傅清蒼白着面色脫口而出:“我不……”
咻砰——
正如那夜一般,五色缤紛的煙火和摩天輪上的燈火同時閃爍起來,傅清剛要說出口的話瞬間憋了回去。
“走吧。”
這回是餘歇拉着傅清向前走,走到摩天輪小艙門前的時候,餘歇笑着轉身對傅清道:“我記得上次好像是你先進去的,我從身後抱住你,吓了你一跳。”
說完,拽着傅清的手催促對方進去。
傅清聞言頓住。
餘歇面帶疑惑:“怎麽了?你不進去嗎?”
“我……”傅清一直以來維持的清冷面色開始顫抖起來,他反複張開嘴唇試圖回應餘歇的疑問。
然而最終還是餘歇湊到傅清的耳邊道:“怎麽不進去?是不敢嗎?”
什……什麽?
“傅清”在這一刻瞪大了雙眼,他絕望地看着餘歇冷淡地面容,這面色簡直和剛才撒嬌無奈的樣子大相徑庭。
“你……你……”
“你想問我是怎麽看出來的?”餘歇看着眼前的“傅清”淡淡道:“傅清在荒星上也做過僞裝,我只一眼便能認出他,但不得不說,你的外貌僞裝的不錯,我觀察了你很久,你們幾乎一模一樣……”
假傅清咬住自己的下唇:“是戒指的痕跡對嗎?你剛才提到了戒指。”
餘歇輕笑一聲,松開假傅清的手腕,懶洋洋地坐在動物園随處可見的長椅上。
“戒指的痕跡也好,衣着也好,這些其實都不重要,你們僞裝成了夢境來蒙騙我,這些微小的細節自然不值一提,不值得我太過在意。”
“那是什麽?是我的衣着嗎?”假傅清向後退了兩步,然後又退了兩步,也不知道是在躲避餘歇還是其他的什麽。
“當然不是……”
“你想利用傅清降低我的戒心,卻忽略了一件事,我眼中的傅清和你們眼中的傅清完全不同……在別的蟲面前,他是高高在上的清冷中将,少言寡語舉止冷淡。但是在我面前,他始終是那個愛吃甜、愛臉紅,經常微笑偶爾撒嬌的小可憐蟲。”
假傅清瞪大了眼睛。
餘歇笑着看向摩天輪上閃爍的紅燈:“……即使你不斷試圖迷惑我,但不是就不是,這一點做不得假,一個替身是騙不了我的……你還不出來嗎?無上意志。”
他心道,若非我順水推舟,可還發現不了你呢,無上意志。
餘歇話音剛落,整個動物園便像是吹散的煙灰一般煙消雲散,好在他站起來的即時,才沒有一屁股坐在地上。
餘歇極其遺憾地看了一眼湮滅地長椅,他心道我真的好累,給我坐一下吧……
無上意志黑雲一般的身影從摩天輪所在之處顯現了出來,剛才餘歇所見的摩天輪上的紅燈,竟正是無上意志猩紅閃爍的雙眼。
這是……想吃我?
胃口真不小。
餘歇抖動着耳朵歪了歪頭。
++++++
叮叮當當的酒杯觸碰聲……
熱烈的交談聲……
傅清被觥籌交錯的吵鬧聲驚醒。
他迷茫地睜眼環顧四周,竟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場宴會上。
傅清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處心道,他不是死了麽?死在凜冬獸潮,在荒星上被活生生的餓死了。
為什麽又活了?
“傅少将,您需要一杯漿果酒嗎?”一個侍者輕聲問道。
傅少将……?
傅清恍惚了一下,又覺得好像本該如此。
他拿起一杯酒抿了一口,然後輕聲道謝:“……請問……”
侍者側耳聆聽。
“請問這裏是什麽宴會?”
侍者:?
傅清表情正經,和表情差點裂開的侍者着實是面面相觑了一會兒。
侍者從沒聽說過傅少将也會開玩笑,因此只能不尴不尬地哈哈了兩聲然後回複:“……這是祈願宴,少将大人。”
祈願宴……
“謝謝,你下去吧。”少将傅清微微蹙起眉頭,開始環顧四周。
侍者如蒙大赦,迅速逃離。
“傅少将?您還是這麽有魅力,自從您新婚之後,真是許久未見了。”
熟悉的做作聲腔從身後傳來,少将傅清轉身回視,面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
塞西爾·瓊斯幸災樂禍地挑起唇角:“您的新婚生活……還愉快麽?”
周圍宴會蟲的眼神若有若無地向這邊瞟過來,他們似乎預見了傅清會在這次宴會上出醜,已經做好準備要嘲笑他了。
少将傅清看着塞西爾的表情蹙起眉毛,然後呢?賈爾斯·瓊斯是不是也會開始嘲諷自己?
“聽說傅少将的新婚生活不太順利啊,蟲紋竟然一直都沒有變色。怎麽,是對陛下的賜婚不滿意嗎?”賈爾斯·瓊斯的話像是從牙縫裏鑽出來的,帶着一股子切齒的意味。
緊接着便是周圍貴族們的竊笑和私語。
賈爾斯·瓊斯繼續聒噪個不停,少将傅清卻一句話都沒聽進去。
傅清皺着眉毛像四周看看,像是在尋找什麽……可是他在找什麽呢?他覺得他身邊應該還有一只蟲,對方應當在此時出現才對……
也不對……
自己為什麽會這樣想?他死前的那個祈願宴上自己也是獨身一蟲,并沒有其他蟲在他身邊……
“傅清,你在找我嗎?”
一個溫文爾雅的柔和聲音突然出現在耳邊,傅清聞言轉頭,發現對方竟然是許久未見的姜之銘。
“是……你?”
傅清有些發愣,難道自己要找的蟲是他嗎?
姜之銘的出現着實是讓在場的衆蟲吃了一驚,周圍的貴族們紛紛向姜之銘問好,包括賈爾斯·瓊斯和塞西爾·瓊斯。
賈爾斯·瓊斯簡直是立刻換了臉色,他笑眯眯地跟姜之銘道:“閣下怎麽會出現在諾國的祈願宴上?姜首長最近一定很忙碌吧?辛苦您替我問好。”
姜之銘聞言點頭微笑:“雌父進來一切安好,勞您挂心了。”
賈爾斯十分羨慕姜羨能有這樣一個優秀的雄子,因此恨鐵不成鋼的拍了塞西爾一下:“還不向姜監督官問好!”
塞西爾撇了撇嘴心道現在又不是聯合軍演的時候,叫監督官有什麽意思,然而他拗不過自己的雄父,只能對姜之銘低聲道:“姜監督官日安,好久不見,您真是風采依舊。”
姜之銘輕笑一聲:“看來塞西爾閣下對誰都是這樣問好的,我剛才差點誤會您要追求傅清了,因此急急忙忙的趕過來。”
什麽意思?
姜之銘這番話讓在場的所有蟲都是一愣,就連少将傅清都是面色一愣,他從剛才那個怪異而又違和的場景裏抽離出來,剛打算詢問姜之銘是怎麽回事,就聽見姜之銘朗聲道。
“今日我來諾國是打算向諾國的蟲帝陛下求娶傅清的,上次獸潮結束後,傅清因為精神力問題被陛下賜婚,然而彼時傅清神志不清,我也對此事一無所知。”
說到這兒姜之銘打算牽起傅清的手,卻被傅清下意識地避開了。
姜之銘好似沒看見傅清的躲避,他把手轉向傅清的脊背,把手心微微搭在上面神态親密地輕笑一聲:“我與傅清情投意合,是我的錯,竟沒有提前告知諾國的蟲帝陛下,如此才鬧出了這樣一番烏龍。今日我是先來謝罪,再來求娶,以後聯邦和諾國就是一家蟲了。”
能有帝國軍雌嫁給聯邦高層,這是天大的好事,聯邦首長姜羨就是因此進入了聯邦,并一路升遷最終成為聯邦首長。
瓊斯父子聞言咽了一口唾沫,姜之銘是聯邦首長的雄子,這等身份自然不是一個帝國貴族的雄子能比得過的,更何況瓊斯家只是一個二等貴族。
姜之銘此話一出,瓊斯家的蟲知難而退,傅清也收獲了一衆豔羨的目光。
至于餘歇?
一個婚後才爆出腺體有問題的蟲,陛下不為難餘家就不錯了,餘家有何顏面反對?
衆蟲豔羨,傅清卻狠狠蹙眉。
“我不同意。”少将傅清面無表情,實際內心裏翻江倒海。
他剛才從心底裏升起一股子恐慌和反感,這感覺讓他頭暈目眩幾欲作嘔,在清醒過來的一瞬間便迫不及待的開口反對。
什麽?
這等好事,傅清竟然不同意?圍觀衆蟲止不住地耳語起來,八卦的目光在傅清和姜之銘身上來回移動。
“呵……”一個陰冷如蛇蠍般的語調突然從蟲群中出現:“傅少将何必反對?怪不得傅少将對我愛答不理,成婚這麽久都拒絕履行雌君該盡的義務……你的蟲紋一日不變色,我就一日是上流社會的笑柄……怪不得,原來症結在這兒呢,呵。”
圍觀蟲們讓出一條路,成百上千道興奮地視線在三蟲之間打轉,簡直不知道要先看誰的表情比較好了。
這是……餘歇?
傅清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