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告白的第二天
告白的第二天
猛地似陣電流擊中,身體僵立。
酥麻的感覺還未适應,程隽後背已撞上樹幹。
郁蔥的櫻花樹冠下,腿腳掙紮無果,最後還是桎梏他的人先松開了他,他才得自由喘氣。
程隽軟弱無力的身體滑坐在地上。
臉頰紅了,嘴唇腫了,衣服也亂了。
他目光呆滞,好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就像垂死掙紮的魚,只有保持劇烈的喘氣,身體才記得呼吸本能。
“你……你怎麽能!……”身體終于恢複正常的呼吸節奏,他臉頰漲紅控訴。
徐慕慈怎麽能一言不發就強吻他!
逆光下,徐慕慈只是垂眸面無表情。
程隽心裏的委屈羞惱一股腦翻湧上來。
沒有被冒犯的憤怒,卻是茫然無措,惶恐不安。
他想徐徐圖之,徐慕慈卻是疾風驟雨。
毫無遮掩的進攻,侵略。
簡直……簡直跟只兇獸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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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忽的一聲輕笑,隐隐譏諷。
程隽擡頭,徐慕慈果然面有譏色。
“少自作多情。”他道,“我現在就問你一句話,我這樣對你,你還會喜歡我嗎?”
“還堅持你的選擇?嗯?”
尾音輕佻的一聲嗯,程隽低頭不敢面對。
徐慕慈屈膝跪下,一只手掰過他的下巴,卻是讓他不能閃躲:“我這樣對你,是……一直、永遠,像剛才那樣對你,甚至……”
他貼近了他耳畔,吐氣清幽,極盡侵略性的暧.昧:“更親密的舉做.愛。”
一字一句,分外清晰。
徐慕慈黑夜似的雙眸在樹蔭下熠熠生輝,程隽着魔一般,怔怔陷入,無法自拔。
直到徐慕慈唇角輕扯,發出一聲涼薄譏诮。
“你想試試嗎。”
衣擺下驟的一涼,溫涼的指腹觸及腹部,程隽本能一顫。
僅僅是靠近,就生起莫名的顫栗。
而薄岐方才那麽貼近他,他卻毫無所感。
他僵着,好像傻了,任憑那只寸寸逼近,故意撫弄的手作為。
徐慕慈臉色一沉,抽出而退。
“說話我們就在一起,不說話就是不答應,不喜歡,我們分道揚镳,徹底不見。”
徐慕慈長身玉立,斜挑的俊美丹鳳眼高高在上凝視他半晌,他仍然傻看着他沒有反應。
“那就是不喜歡了,告辭。”
“!”
程隽:“!!”
徐慕慈轉身轉得幹脆利落,程隽吓傻了。
一言不發強吻他就算了,怎麽還一言不發就走了!
“慕……咳——”嗓子啞掉了般,他怎麽都發不出音。
眼睜睜看着徐慕慈背影越來越遠,真的言出必行離開,程隽在臺階上急得來回踱步。
這叫什麽事!
他不能理解,徐慕慈為什麽不按常理出牌呢!
正常人不是應該害羞地扭扭捏捏答應他的表白,說一聲“我也喜歡你”,然後從牽手擁抱開始,慢慢在一起約會,見家長、結婚。
最後……最後才是這樣的親吻、愛愛……
徐慕慈的做法完全突破他的想象。
也打破了他一貫的認知,和徐慕慈在他心裏的高潔形象。
“徐——”嗓子還是啞的,聲帶發不出音。
把他逼急了,程隽眼角冒出生理性眼淚,真的又氣又急。
心裏又委屈又痛苦,心口好像都疼得揪起來。
“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恍然一聲天籁,徐慕慈目光沉沉出現在臺階下,“真的最後一次了。”
隔着遠,程隽又是淚眼朦胧,沒發現徐慕慈臉色的別扭之處,只聽得他說。
“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做選擇題:一是喜歡,二是——”
“1!”
“111!”不待他說完,臺階上的程隽飛奔而下。
那種不管不顧沖下來的架勢,好像所有顧慮都抛之腦後,全心奔向徐慕慈。
徐慕慈心一慌,急忙止步接人。
“我答應!”
衣角翩飛,貝雷帽翩然而墜。
巨大的沖擊力下,程隽撲進他懷裏,一起跌倒草坪滾落幾圈。
“我保留我的選擇,我們要在一起,不要走,不準離開我!”程隽緊緊攬住他脖子。
徐慕慈後背擦地吃痛,卻顧不上這許多,牢牢懷抱程隽腰身,嗓音喑啞:“好,我不走,你答應了。”
答應了,絕沒有反悔的機會。
死也不放。
在程隽注意不到的地方,那顆從始至終提起的心髒好像終于找到支點落下,他輕輕呼出口氣。
死也不放。
程隽,他的。
……
“他這?”斜對角的露臺,薄岐目瞪口呆。
這也行?
還能有這操作!?
“太狗了!”薄岐恨恨對慶禛說。
怎麽會有徐慕慈這麽狗的人!!!
竟然用這種方式逼迫程隽跟他在一起。
別以為他看不出,程隽只是想跟徐慕慈試試,徐慕慈轉臉就裝得他是屈尊降貴,勉強同意跟程隽在一起了一樣。
“噗,哈哈哈哈——”慶禛仰天大笑,笑得及其暢快。
不虧他剛剛跟程隽說了這麽多,徐慕慈果然如他所料,毫不猶豫抓準時機。
笑着笑着,慶禛笑容盡失,浮現一絲憂慮。
程隽才想通,徐慕慈就這麽餓狼撲食般逼迫他。
誰知道徐慕慈才是那個處心積慮想得到程隽的人呢。
以退為進的心機,也許程隽不清楚,也許程隽知道,但他終究什麽都不去想。
程隽陶醉在和徐慕慈的纏.綿裏。
那種纏綿,不必肌膚相親,僅僅是回家洗完澡後待在一個空間裏,躺在一張床上相對而眠,偶爾私語幾句,視線交彙,便是最好的纏綿。
那種舒服和安心,是他跟任何人相處都沒有的。
他簡直要後悔沒早點說破,提前跟徐慕慈在一起了。
“程隽……”
“嗯?”
緊閉的眼睫微顫,程隽輕輕揉摸枕邊人頭發。
徐慕慈跟他從薄岐家回來後,整個人都柔和得不像話,就那麽安靜地躺在他身邊,一點沒有白天的強勢逼人。
有那麽一瞬,他也會覺得徐慕慈是不是有雙重人格。
就像慶禛跟他說的,徐慕慈在他面前,跟在其他人眼裏的表現大不一樣。
可是很快,這種怪異感就被舒服的感覺戰勝了。
慶禛藏了什麽沒說,已經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他們仍然相交相知,躺在一張床上閑話
困倦的睡意湧上,身邊的人剝去層層僞裝,呈現出一個真實的徐慕慈。
他長成了一個陰郁乖僻,性格內向的少年。
但他一如既往深愛着他。
“你答應了,沒有反悔的餘地。”黑眸暗沉幽深,無邊深淵似令人心悸。
程隽在他貼近那一刻僵硬的肌肉慢慢放松。
好吧,這一點肌膚相親也是應該的。
他們畢竟算在一起了,做點男朋友之間愛做的事情有毛病嗎?
沒毛病。
程隽掀開自己的被子,任人躺進來。
徐慕慈擁緊了他腰身,貼着他脖頸蹭蹭的樣子,像是把頭埋在他頸窩撒嬌。
他又不是抱枕。
這就是毛病所在了。
他喜歡且享受跟徐慕慈在一起的感覺。
但徐慕慈好像有皮膚饑渴症一樣,從他們确立關系的短短幾個小時內,他就發現了這點——
徐慕慈一刻不肯離開與他的接觸。
這對他接受同性接觸的親密度有點挑戰。
但明顯徐慕慈沒有給他慢慢适應的機會。
懷抱越勒越緊,那力度幾乎要把他勒進他骨子裏去。
“一日三餐,一年四季,”床上側卧的人輕輕說,“一生29200天,700800小時,42048000分鐘,2522880000秒鐘,每分每秒……”
“徐慕慈和程隽的每分每秒都要在一起,不分開。”
他一夜未合眼,程隽一夜無夢。
翌日清晨,恍然看到躺在身側的人,才記起自己已經有主了。
程隽先起床做早餐,想着今天吃簡單一點,回來叫徐慕慈起床。
“真煩。”随着他連連的催促,被窩裏傳來一聲低啞的抱怨。
程隽知道他是在說慶禛。
慶禛昨天就給他們發了通牒,要求他們必須提前回家,安排他的生日派對。
沒錯,慶禛也要辦生日派對,而且要比薄岐的隆重盛大,讓後者看看什麽叫人緣和沒朋友的區別。
“快起床吧,再不起,慶禛真會來掀我們被子的。”
其實他今天肯定要去上課的,頂多晚上請個假去趟慶家。
但這不妨礙他拿慶禛當借口,催促徐慕慈起床。
否則徐慕慈那架勢,是決心要跟他在家裏,還是床上賴上一整天了。
“他敢。”徐慕慈眼底閃過一絲危險眸光,緊緊攬過他抱在懷裏,好似宣示主權。
程隽原本感覺好笑,突然發現徐慕慈神色有絲顯得焦慮不安。
他囑咐他幫忙疊下被子,自己先出去看下煮的粥,回來徐慕慈還在不斷疊他的被子。
那是真的疊整齊又拆開,重新疊過又拆了的神經質做法。
“可以了,”他眼神不解制住徐慕慈的手,“你要疊成豆腐塊嗎?”
以前他真沒發現徐慕慈還有這強迫症。
徐慕慈轉頭看他的眼神,好像才回過神來。
“是你!”剛邁出房門,就對上進門的無恙視線。
“大帥哥!”米米指着徐慕慈,轉身奔向廚房,“季小魚!大哥、大哥又把那個野男人帶回家了!”
轉瞬季钰沖出來,滿臉“震驚我全家”的表情。
這……
一次過夜她還能理解成友情收留。
兩次三次,還是在一張床上起來……
“早。”徐慕慈淡定開口。
“呵呵呵,早……”
徐慕慈那股冷勁,随便一張口就把人凍得夠嗆。
季钰跟米米簡直硬着頭皮跟他同桌共食。
無恙全程“我不就一晚上沒回來睡嗎,到底發生了什麽”的夢幻神情。
昨晚回來晚,程隽确實沒來得及跟季钰他們解釋,好吧,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但他們反應也不至于這麽大吧?
這一餐,整個氛圍奇怪。
相顧無言吃完早飯,季钰米米兩人迫不及待奔出家門。
無恙安坐不動,突然盯穩了徐慕慈。
徐慕慈面色不改,在程隽要收拾餐桌時按住他,遞出一紙合同。
“這是?”徐慕慈未答,程隽不解停下手裏的活,翻開浏覽。
嗯……怎麽說呢……
概括起來,就是情侶之間會簽着玩的,男朋友的戀愛合同之類。
這份合約上要他做到的事情倒也不難。
但放在徐慕慈身上,他會弄出這種東西,怎麽都透着違和感。
“你昨天晚上都沒睡覺嗎?”程隽發現盲點。
要不然怎麽能立刻拿出這份合同,他們昨天才在一起。
“你要違約?”徐慕慈一眼看穿他轉移話題的詭計。
“這怎麽能叫違約……”他還沒簽名呢。程隽心虛嘟囔。
“你昨天答應了。”徐慕慈嚴厲的神色強調。
好像他再不承認,就會用特殊方式幫他回憶起來。
程隽怕了。
真不敢當着無恙的面,再來一遭昨天樹下的經歷。
無恙這傻孩子,也不知道跟季钰他們一樣避避。
他這個大哥多丢臉啊。
被逼簽下無良合同。
在徐慕慈監視下,程隽趴在茶幾上,一頁一頁簽下自己的名字。
簽名時心神還是恍惚的,總感覺一切都脫離了他預想的軌道,朝着一條未知的道路狂奔。
目光觸及合同第一條:
徐慕慈的一切包括其自身都隸屬于程隽,死後亦然。
程隽心神再度震動。
原以為這份戀愛合同是徐慕慈的某種惡趣味,或者情侶的小情趣,他配合玩玩情調也不是不行。
他又不是死板的人。
小時候跟學校女生玩過家家,他還被迫跟新娘子發了結婚誓言呢。
但第一條就是這個,意想不到。
正常的戀愛合約,不是規定男朋友的權利義務什麽的嗎?
程隽按了按心口,好像那裏拷上枷鎖般沉重。
他好像還是看不懂徐慕慈。
這份合同一點不薄,中間還有很多疑似遺囑的東西,看起來非常正式,詳細地說明了徐慕慈所有財産保險,受益人無疑都是程隽。
原本他還沉浸在徐慕慈才高二,名下就已經有這麽多資産的震撼中,感嘆自己這種草根猴年馬月能掙到這麽多。
轉念一想。
遺囑這種東西,正常人都不會提前考慮這麽早。
會把死亡常提在口中的,恐怕都心存死志,哪怕不是,也是對這個世界失望透頂,沒有留戀。
徐慕慈的合同上給了他這麽多權利,利益,卻只對他提了寥寥無幾的義務。
第二條,永遠不能拒絕男朋友的親近。
總感覺這條是陷阱……
“慕慈啊,”想到昨晚被勒青的腰,程隽不得不狠下心,跟他讨價還價,“所謂行之有度,做任何事講究一個度是不是?”
徐慕慈古井無波的黑眸只盯着他,一聲不吭。
程隽無奈放棄。
都簽了一半了,也不差這一條。
他就當哄小孩了。
埋頭繼續簽,翻到合同最後,看到那一份老房子的房屋轉讓合同,他終于意識到,徐慕慈是來真的。
他擡頭看人,徐慕慈平靜的眼神就那麽安靜看着他。
那樣子就是表示,如果他一開始就不願意簽,徐慕慈也不會強迫他。
從始至終都是你情我願。
程隽低頭,把最後一個名字簽完。
完蛋。
他好像真的淪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