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僞裝冷漠的第七天
僞裝冷漠的第七天
“不要……”程小米眼巴巴盯着程隽,半晌自知打動不了他,扯開了嗓門,“我、不、去!!!啊啊啊——”
撒潑打滾,臭不要臉。
程小米在喪失家庭教育,被曹英子放養的那兩年學了個精通。
程隽每次被氣個夠嗆,都安慰自己別氣別氣。
在塑造性格的最重要時期,米米最叛逆的中二年紀,她缺失了家人的陪伴,養成的不良習慣難免影響至今。
“很好,程小米,你學會違逆大哥了,你要跟我對着幹嗎?不按時吃藥,不去上學,說了你不能出的魚蝦你還要吃!”
去他的淡定,程隽氣得團團轉,“你再也不乖了是嗎,成心要氣我,讓我們所有人擔心是嗎!?”
一只名牌鞋踩着他氣急敗壞發怒的聲音進來。
慶禛發現自己尴尬地對上了一個不合時宜的場景。
shit,他就不該今天拉着徐慕慈出門,就因為看不下去徐慕慈沉迷拆家和自虐。
“呃…也許我應該……嗯?”慶禛發誓他從來沒見過這種場合。
往常他什麽地方不敢踏進去。
要不是……要不是他看着一向溫柔斯文的程隽居然會有大發雷霆的樣子,實在令人震驚。
他絕對會不管不顧無視一切進去。
正當他頭一次選擇縮回腳步退出門時,他眼尖地發現,許無恙百般無聊蹲在院子裏,撐着下巴觀望眼前的兄妹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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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哪有一分家庭不和諧的傷感樣子?
“元芳,你怎麽看?”慶禛沉思了。
門口墨色發絲的人目不轉睛盯着院子裏,因生氣而整個人顯得愈發生動的男孩,久久沒有反應。
慶禛睨他眼,心累。
就知道會這樣。
整的跟個癡漢一樣。
他跟他走在一起都嫌丢臉好嗎!
“大哥,是他們。”裏屋的季钰端着盆衣服走出來,小聲提醒。
“慶禛?慕——”程隽啞然失聲。
自別墅不歡而散又是一天過去了。
他沒想到徐慕慈還會跟着慶禛來見他。
徐慕慈坐在輪椅上,行動不便的樣子,程隽看着就心疼。
記憶裏一直以來都那麽意氣風發的人,困在一個輪椅裏。
他本來可以不受傷的,為什麽那天要去白雲觀?
“卷小貓!”就那麽一會分神,米米哼哼唧唧纏上他,跟只樹袋熊一樣挂在他身上。
果然他們吵架就是玩吧?
慶禛迷惑了。
“不要生氣不要生氣,生氣傷肝~”米米讨好地蹭他手臂,“我乖乖聽話,嘿嘿……”
程隽的氣,生生給她氣沒了。
程小米必須去上學了,鎮上的中學開學了。
許無恙不用去,是因為王女士他們要過來拍短片,程隽提前給他請好了假。
米米哪裏樂意。
為此她把家裏的蝦米偷出來吃,她的病不能吃蝦,幸好程隽發現及時。
“你再敢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你看我怎麽收拾你。”程隽手指用了點力點她額頭。
程小米傻笑着不帶怕的,反倒慶禛瑟瑟起來。
淦,老實人發火真可怕。
既得知原委,慶禛大方地提供車輛,還答應親自護送米米去學校。
這可太感謝了,幫了大忙。
程小米扁着嘴,眼淚汪汪。
程隽看得不落忍,用力揉揉她腦袋:“在學校乖乖的,聽易老師他們的話,就像以前一樣,我會經常回來看你。”
鎮子就這麽點大,鎮中學的那一批老師都認識曾明彧和劉維洲,對他們頗多照顧。
慶禛就見不得這感人的場景,起一身雞皮疙瘩。
他瞄眼旁邊的的徐慕慈,不禁慨嘆。
不能感知常人的情感也挺好的,至少不會多愁善感。
“嘿。”
許無恙聞聲回頭,手裏還拿着要曬的衣服。
他以為慶禛有什麽話要說,專注地看着他。
結果慶禛只是“嘿”了聲,就晃着越野車鑰匙走了。
慶禛得意地打開車門。
他就是見不得許無恙忽視他。
“你……要來嗎?”等慶禛送程小米去了學校,程隽要陪無恙到野外拍攝。
季钰在家裏還要收拾明天去學校的東西,就徐慕慈杵在院子裏沒有安排。
他腳傷未好,行走不便,程隽實在不忍心看他孤孤單單一個人被落下。
徐慕慈低頭擺弄着相機,擡頭迅速望他一眼,撇開眼,頭也不擡的聲音輕輕道:“不用你管。”
無恙瞪着他,實在不懂他為什麽對程隽這麽不客氣。
“走吧。”程隽在身後推他一把。
“就這裏吧,這裏的油菜花田真美!”攝影師挑剔的眼光,面對這片金燦燦的油菜花田也無話可說了。
面向看着嚴肅的王女士來到這,臉色也變得柔和。
程隽看習慣了倒不覺得什麽。
他比較擔心無恙的表現。
果然很快拍攝團隊就發現,無恙在鏡頭前真的沒一點自然感。
王女士原意是借着年前英勇救人的東方,拍攝一支個人秀短片,入駐一些視頻網站鞏固熱度。
走的就是自媒體發展路線。
萬萬沒想到,明明在人前如此泰然自若的無恙,竟然如此不能适應鏡頭。
“這可難辦了。”公司安排的助理說。
有人就是和鏡頭無緣,怎麽強迫都沒用。
王女士原本定的武藝表演,在花叢裏打一套太極拳,既符合無恙功夫小子的人設,鏡頭意境也唯美。
來時她還讓無恙把一整套道袍穿上。
這下都沒用了。
王女士甚至安排攝影師躲起來,偷偷找準時機抓拍,可每次都會被敏銳的無恙發現。
他動作不會卡頓,可明顯整個人從裏到外就開始變得凝滞。
就像一攤流動的清泉突然靜止。
拍攝陷入瓶頸。
程隽就知道會是這個局面,才會留下來,要不然就應該是他親自送米米去學校。
“王女士,請跟我來一下。”
他把人叫過來,兩個人背着無恙嘀咕一陣,他轉身走向家裏。
王女士順勢讓其他人停下休息。
許無恙抱膝蹲在田埂上,長辮子墜在背後。
“你為什麽要留這麽長的頭發?”王女士脫下西裝,學着他的姿勢彎腰蹲下。
“不是我的。”許無恙看她一眼,往邊上移了移,坐上更高的田埂。
王女士順勢坐上邊上的石塊,解放了穿高跟鞋的雙腳。
“頭發……給程小米。”
“哦,給她做假發?”
“是。”
“那麽好的頭發,剪了不是很可惜?”王女士哄小孩似的語氣。
許無恙眉眼微蹙,悶聲:“本來就是留給她的。”所以不可惜。
他顯見的有幾分洩氣,不是很有心情跟王女士聊天。
王女士也不介意,笑了笑起身,微不可查跟對面颔首。
一陣悠揚的手風琴音樂飄蕩在田野間,順着夾帶花香的涼風飛入無恙心裏。
這種樂器在這裏已經很少見,它更流行于上個世紀的那一代年輕人之間。
随着時代更替,幾乎湮沒于時間洪流。
無恙能迅速辨出手風琴的樂色,全賴于有兩個人會拉。
“When I was young,
I'd listen to the radio,
Waitin' for my favorite songs……”
他眼前似乎幻現一張溫柔的面龐,倚在床頭唱着一首他那時聽不懂的歌曲,臂彎間攬着小小的他和米米。
程隽和季钰趴在床邊,濡慕地仰望床上的女人。
另一張溫和的面龐幸福地注視着他們,手裏就是拉着這樣的手風琴,為女人的歌聲獻上音樂。
往日滄桑種種,物是人非,轉眼過眼雲煙。
當他們演唱時,他也會跟着哼唱。
時至今日,那段美好的記憶仍然栩栩如生,只需一個小小的音符便能喚醒。
王女士等人驚呆地聽着一小段輕輕的哼唱,那更像是一段無意義的字符發音,簡單到只有一個“a”的音節,可卻是那麽柔美動聽,沁人心魄。
“等、等等!”
天籁之音鑽入花叢,眼睜睜看着長發男孩一件件脫去束縛的道袍,邁步越入金黃的油菜花田,轉瞬,少年精靈般的空靈嗓音響徹雲霄。
那種歌聲,每一個聽到之人都感覺沖擊到了他們的心靈,簡直頭皮發麻
王女士再也忍不住了:“你沒跟我說他還會唱歌啊,小慶總!”
“老子tm也不知道啊!”送米米回來的慶禛直磨牙。
他可真是簽了一個寶。
王女士蹬蹬蹬,風風火火踩着高跟鞋,去找拉手風琴的程隽。
“程老大,你的方法真不錯,這個視頻拍得很好!我保證他一定會大火!”不火簡直天理難容!
“您叫我程隽就好,”程隽被她“程老大”的叫法吓一跳,“他就是對外界比較有戒心,讓他放松下來就好。”
“用熟悉的東西讓他放松嗎……”王女士表示學到了。
程隽正要傳授更多許無恙的飼養接觸技巧,突然發覺兩道熱辣辣的視線。
“慕、姚…姚思佳?”他有些生疏念出女生名字,第一個名字是不敢念。
程隽先問姚思佳:“你怎麽……”會出現在這?
現在的女大學生都喜歡這麽搞出其不意的,說走就走的旅行嗎?
“卧槽!”姚思佳看他看呆了。
她這趟出行真是值了!
喬靈只有一張臉而已,許無恙這是什麽人間寶藏!
程隽又是什麽寶藏!
他還會拉手風琴,手風琴!
她永遠忘不了方才那令人驚豔的一幕,少年沐浴在晨光裏,身後便是初生的火紅朝陽,金黃的花田,山野村落……光與影的構圖,達到了極致完美的和諧。
“大學生比較閑,開學遲呵呵呵……”姚思佳遮遮掩掩,程隽也就看破不說破。
女生顏狗的本質在道觀就展露一二。
姚思佳還要了他微信,大有那天不給就不放他走的氣勢。
“慶禛,徐慕慈同學,”程隽轉頭道,“你們也來了嗎。”
慶禛笑笑沒應聲,徐慕慈目光移開,仍是冷冰冰的聲音:“随便走走,找風景。”
“這裏确實有一些不錯的景色,”程隽指點了幾個适合拍照的地方,“不過,你走這麽長的路,真的沒事嗎?”
空氣裏一陣靜默。
“疼。”黑眸撇眼旁邊的女生,冷淡的聲線斬釘截鐵道。
“???”
程隽心裏緩緩冒出幾個問號。
從他家走到花田确實有一段路,更別提徐慕慈還瘸着,會疼也正常。
可……這反射弧也太長了吧?
他可是昨天關心問的他還疼嗎。
“要不然……”剩下的照片就別去拍了?
空氣裏又是一陣靜默。
有時候沉默并不是因為無話可說,而是一言難盡。
轉瞬程隽被姚思佳叫走,打探偶像無恙的信息,兩人說笑着走遠。
黑眸目光追随他們到田埂盡頭。
從炙熱到尖銳,程隽一無所覺。
垂在腿側的手松了又緊,久久攥住不放。
“你覺得我把他也簽了怎麽樣——喂!”慶禛不禁摩挲着下巴,不禁暢想,轉頭猛地受一驚。
好危險。
徐慕慈的眼神,什麽時候變了。
變得竟然讓他都陌生了。
絕對不行。
他是我的——
徐慕慈冷冷瞪着他的眼神像是這麽說。
仿佛被搶走獵物的野獸,陷入極度防備的護食狀态。
慶禛頓時有了自己是惡人的錯覺。
再敢提一個字,就要被狠狠撓上一爪子。
“随便走走,嗯?”
“拍風景?”
見鬼的,程隽還信了徐慕慈亂編的借口。
受不了,這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能不能不要那麽暧昧。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