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魇回響

第23章 迎渡，我給你一個試鏡機……

第23章 第 23 章 迎渡，我給你一個試鏡機……

這門一關，門外就鬧騰起來了。

“李導、李導？你關什麽門啊？我迎渡啊！”

門外的聖誕樹，終于記得自我介紹了。

迎渡？

李司淨對這名字印象深刻，畢竟他剛借着迎渡的名氣，在張相德那裏騙過陳萊森別墅的地址。

不過，這家夥來找他做什麽？

李司淨對這樣年少成名的影帝，沒有太大的好感。

迎渡的電影他都看過，演技不錯。

可惜渾身輕浮，在領獎臺上口出狂言，傲慢得李司淨能夠回憶起許多令人不适的家夥。

他說的什麽來着？

“這個獎早該是我的，可惜來得稍微晚了一點。”

“電影圈還是太死板了，如果更自由一些，我拿的獎會更多。”

現在好了，李司淨對他印象更深了。

不僅渾身傲慢，連衣着品味都十分堪憂……

大門哐哐哐的。

“怎麽了？”他爸從廚房出來，一臉擔憂，“推銷的還是收債找錯門的？”

李司淨還沒答呢，迎渡敲門聲更大。

迎渡：“我怎麽說也剛拿了最佳男主角，在圈子裏還是有點臉面的吧，李導你別這麽無情啊。喂？我是帶着誠意來的，李導？李導？”

“喂——你就算是外面傳的天煞孤星，也千萬不要自閉沉默，你有心事可以跟我說。”

“我有心理咨詢師證的，我還有清泉觀傳渡證，四舍五入可以做你的臨時心理咨詢師，我聽人說，你經常去外面花大價錢——”

李司淨黑着臉，猛然打開大門，惡狠狠的叫他：“閉嘴。”

說着，在迎渡片刻的安靜下，他跟老爸解釋：“劇組的演員，有點事情要找我。”

“哦哦……”

老爸擔憂的看着穿着過于時髦的迎渡，仍不能理解現在演員怎麽都穿得花裏胡哨的。

“他說的什麽心理咨詢，清泉觀又是什麽意思？”

“劇本裏的意思。”

迎渡進了門，達成了目的，霎時變得乖巧。

他甚至摘下了墨鏡，像個禮貌懂事的小輩，熱情的讨好起李司淨的父親。

“叔叔好，我跟李導有些事要說，所以登門打擾了。”

“不打擾不打擾。”

他爸顯然不懂得年輕人的品味，但對小輩都極為親切。

“這個點了，早飯吃了嗎？正好我們在吃早飯……”

“他不吃，他很忙。”

李司淨并不希望迎渡跟他爸搭話，直接把他趕去書房。

門一關，李司對這個吵吵嚷嚷的影帝，沒有絲毫客氣。

“對不起迎先生，我們劇組沒有适合你的角色。”

“怎麽會沒有适合我的角色？我看林蔭就适合。正好陳萊森進去了，我又正好有檔期，這不是天作之合嗎？”

迎渡顯然有備而來，連《箱子》的主角名字都記得清清楚楚。

換別的劇組，聽到影帝如此熱情自薦，早就該感激涕零了。

偏偏，他遇到的是李司淨。

李司淨說：“《箱子》是小成本電影，請不起影帝。”

“我哪是什麽影帝，只不過是個最佳男主角罷了。”

迎渡能屈能伸，這時候一改剛才的嚣張，變得謙虛了。

“而且你接了紀憐珊的投資，哪裏會沒錢請我。再說了，片酬你不用擔心，我可以先演後付，上映回款了再結賬。”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上門無好貨，好貨不上門。

迎渡越是主動，李司淨越是警惕，“你有什麽目的，直接說。”

迎渡就當沒聽見，去拿書櫃裏的書。

“我很喜歡《箱子》，雖然沒有讀過完整的劇本，但是我一直關注着《箱子》的消息。”

李司淨并沒有阻止他，看他随手拿了一本就翻。

他邊翻邊說：“外面不是傳言《箱子》邪門遭了詛咒嗎？我又是人盡皆知的天選幸運兒，這簡直是證明我運氣極好、命裏有福的最好機會。”

迎渡捧着書看他，笑得狡詐，“李導，你不覺得這樣很有意思嗎？”

有意思？

完全沒覺得。

李司淨只覺得這家夥沒一句能信，如果他要證明自己命裏有福，那實在是不必了。

網上鋪天蓋地都是吹噓他是電影圈天選主角，命格絕佳，氣勢如虹。

哪裏需要《箱子》錦上添花。

李司淨一語不發，看着迎渡很不禮貌的翻完那本書，放回書櫃又想再拿一本。

他果斷上前伸手，一把關上了書櫃門。

“啊！”

迎渡吓了一跳，要是手縮回來再慢點，絕對會被夾在櫃門縫隙，直接負傷。

“你走吧，沒什麽好談的，我們家要吃飯了。”

李司淨是個狠人，還不忘威脅他。

“如果我報警叫警察趕你出去，明天的新聞報道一定很好看。”

“李導，你不會說真的吧？”

迎渡盯着李司淨，難以置信。

李司淨拿起電話，直接當他面撥出了110。

“诶诶诶！”

迎渡沒空裝什麽悠閑了，趕緊搶過李司淨手機，“李司淨你別這麽不近人情，我給你打那麽多電話，你把我挂斷了不說，我親自上門，你怎麽還報警抓我？”

電話那段都響起電子提示了，迎渡實在是搶不過李司淨，不得不揭底。

“我爺爺認識你外公，《箱子》寫的又是他們一起下鄉的地方，所以我想參演《箱子》不是很正常嗎！”

李司淨果斷挂掉電話，覺得這家夥不見棺材不落淚。

“你爺爺是誰？”

“林東方。”

迎渡倒是自來熟，“難道你沒聽你外公說過？我爺爺林東方啊，我也姓林，迎渡是我藝名。”

藝名大家都有，李司淨并不奇怪，也不好奇迎渡到底是叫林迎渡還是別的。

但林東方這個名字，他有印象。

外公的日記零零碎碎寫滿了李家村的人和事。

林東方和他的地鋪睡得最近，出工進山也是一組。

是外公日記裏總會提及“老林”。

“老林名為林東方，比我早來李家村兩個月，是帶我了解李家村的‘老師’。”

“老林會一些奇怪的命理算法，說以前在城裏研究的風水堪輿。”

“他信命，并且篤定不移的樂觀相信，我們很快就能回到城裏，一切都不會山窮水盡。”

外公的日記裏，确實有提到過林東方。

說他是一個話多得不消停，全靠說話和笑聲止痛的有趣家夥。

剛進大學教書，還沒有完全脫離一腔熱血的學生氣，到了李家村也樂觀開朗，并不覺得搬磚運石睡大棚是什麽折磨人的事。

這樣的人哪怕挨了毒打，也會給自己起一卦，笑着告訴外公：命有此劫，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有趣的家夥。

這麽一個有趣的家夥，他的吵鬧、自負、樂觀，忽然在迎渡身上具象化。

不問自來，随手自取，活得張揚，從來沒受過規則束縛。

所以才會這麽一帆風順。

李司淨記得，一切如林東方所說，峰回路轉，風平浪靜。

等老林恢複原職之後，甚至還勸外公一起走。

他說，李銘書你不能留在李家村，會死的。

可外公還是留了下來。

那些年歲，一朝別離就是永不複見。

李司淨沒想到，這樣一個人，再也沒出現在外公的日記裏，居然還活着。

而且有了這麽大一個算是有出息的孫子。

迎渡沒有書櫃裏的書能翻了，随手拿出手機，垂眸翻找着。

“你不信？我爺爺還給我發過你外公的照片呢……”

照片？

李司淨一腔只想打發人走的心情，霎時多了一絲轉變，連看迎渡的眼神都多了幾分審視。

家裏沒有外公的照片。

按他爸的說法，外公把一切都留在了李家村，特地叮囑了遺像和全家福不能留在家裏。

在相機并不十分流行的年代，外公臨終前的簡單要求，足夠抹除自己影像和痕跡。

就連李司淨，擁有的也只是他和外公的回憶和一屋子的日記。

他盯着迎渡，努力回憶林東方在日記裏是怎麽一個形象。

說是樂觀積極，眼睛裏永不泯滅的熱情，總是期待着更好的消息，即使生活慘烈得令人灰心喪氣。

這樣的一個人，和渾身上下皮衣亮片脂粉香水的大明星實在是找不到半點相似。

李司淨都想翻翻日記，再看看外公筆下的林東方，是不是他哪裏記錯了。

站在書櫃旁翻手機的迎渡，忽然眉梢一挑，“……找到了。”

他得意洋洋，如同小孩兒邀功似的，在李司淨面前晃了晃手機屏幕。

“李導，讓我演《箱子》，我就給你看你外公和我爺爺的合照——”

話音沒落，李司淨已經眼疾手快，劈手搶過了他的手機！

“李司淨！”

反正李司淨也不是什麽好人，在自己家去搶一顆聖誕樹的手機，還不是輕而易舉。

李司淨翻手機，迎渡果斷撲了過來，大喊大叫：“李司淨，你太不仁義了李司淨。說好動口不動手，這是我的手機，啊！啊！手機還我！”

吵得要死。

李司淨還沒看清屏幕上的人影，就被迎渡逼得誤觸屏幕，退出了照片界面。

他直接反手推開迎渡，換來了迎渡一聲慘叫：“我的臉！”

都這時候了，還惦記着臉，李司淨覺得這人根本沒救了。

照片、照片。

沒了幹擾，李司淨滿心滿眼是手上的照片。

很快，李司淨見到了。

那是一張大合照，黑白的。上面的人穿着常見的夾克衫或是白襯衣，模模糊糊的聚在一起，露出一張一張表情麻木的人臉。

這樣的照片，在那個年代極為珍貴。

他将照片放大，只看到手機屏幕上模糊的噪點，第一次如此具象化的感覺到外公日記的記錄。

合影裏有大學研究的學者，也有老實本分的學校行政。

每一個人，都在李家村耗費了近十年的青春，又回到城裏，不再提及留在李家村的那些年月。

但這照片不對。

尺寸不對，取景不對。

第一排站立的人，齊刷刷少了肩部以下的畫面，像是保留照片的人，特地截去了什麽不願留存的信息，只露出了他們的臉。

李司淨下意識想，應當是截去了他們手裏牽起的橫幅。

畢竟那個年代，只有新聞報道，才需要拍攝如此整齊的合照。沒有大張旗鼓的橫幅，實在是缺了最關鍵的東西，令人困惑。

更令李司淨困惑的，還是外公為什麽要銷毀所有照片。

害得他沒見過年輕時候的外公，也沒辦法從眼前密密麻麻的合影裏，一眼看出外公的身影。

李司淨記憶裏的外公，永遠頭發花白，笑容慈祥，戴着厚重的眼鏡。

可這張外公年輕時候的大合照，并沒有誰戴着眼鏡，他竟然分辨不出，究竟誰是外公。

但這麽貿然承認，并不符合李司淨的性格。

他問迎渡：“這張照片被截掉的部分呢？”

迎渡笑得張狂：“我不知道啊，照片是我爺爺發給我的。得問他。”

李司淨沉默許久。

能被外公寫進日記的林東方，可不是什麽溫良謙恭的大善人，說不定性格跟迎渡一模一樣的，絕不會因為他一句想看完整照片，就爽快拿出來。

他又想到許制片推诿回避的态度，終于做了決定。

李司淨将迎渡的手機遞了出去，說道：

“迎渡，我給你一個試鏡機會。”

迎渡手機都快拿不穩了：“我是影帝你居然只給我一個機會？”

李司淨皺眉，“不是區區的最佳男主角嗎？你不要這個機會那就算了……”

“要！”

他居然迫切焦急的舉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