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拜了您

第40章

第40章

“……”

“沈知卿。”

“嗯？”

謝挽盤腿坐在床上，将有些長的衣袖挽了幾道，遲疑道：“這不是我的衣服吧？”

“是嗎？”

沈知卿剛叫人把早餐送上門。他接過後把門又關好，把飯盒随手放到桌子上後，才又回答他。

“可能吧，我不知道哪件是你的。”

“真的假的。你就算不知道哪件是我的，還不知道哪件是你的嗎？”

在之前謝挽也不是沒穿過沈知卿的衣服。他們兩個人都不是愛穿修身的衣服的那類人，某種意義上來講穿衣風格還挺統一的。兩人的衣服混着放進衣櫃裏的畫風也很和諧，不看衣服尺寸的話還真的有些難分辨出哪件是誰的。

而就這麽一點小小的區別也有着在潛移默化中逐漸消弭的趨勢。沈知卿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心理，時不時地會把他自己的衣服扔給謝挽，而謝挽又剛好是個懶得再跑一趟去換的，于是他穿沈知卿的衣服也穿得越發熟練了起來。

他本來穿衣就喜好寬松款的，于是沈知卿的衣服他就當成oversize穿，袖子長就挽袖口，褲子長就挽褲腳。至于沈知卿比他高多少，大幾個號，他還真的沒怎麽細究過。

他能夠知道的，就是他一擡頭剛好能夠親到沈知卿的下巴。而每當這時，沈知卿往往會很自然地低下頭，和他接一個安靜而綿長的吻。

“想什麽呢。”

沈知卿從保溫袋裏取出飯盒，在床邊支起一張小桌子，打開飯盒後取了一副餐具遞給他：

“給。”

“幹什麽……”

“吃點東西，你不是沒吃早飯？需要我喂你嗎。”

“不用……我是說我不用吃。我一點也不餓，我好困，沈知卿。你替我吃了吧。”

“……”

這個還能替吃的嗎。

沈知卿沒理他。他自己拿了一個勺子，在熱氣騰騰的海鮮粥裏攪拌了幾下，盛起一勺遞到謝挽嘴邊。

“張嘴。”

謝挽掀起眼皮子看了一眼，還是慢悠悠地張開了嘴咬住勺子。

一碟海鮮粥很快就見了底。謝挽在整個過程中都乖得很反常，勺子遞過來他就張嘴。沈知卿放下碟子後看了他一眼，這人穿着他的衣服，坐在他的床上，一口一口吃着他喂過來的東西，嘴唇由于被浸濕了而顯得有些紅潤，他突然産生了一股詭異的滿足感。

謝挽正在慢吞吞地喝着熱茶清口，冷不防又聽到沈知卿問他：“你要不要再吃點？”

“……”

他從很早以前就發現了，沈知卿總是有種似有若無的掌控欲。雖然不明顯，但在生活的一些細節上，比如讓他穿他的衣服，比如喜歡給他喂飯，再比如……

不知道是天生就這樣，還是在跟他的長期相處中養成的習慣。不過謝挽倒是不排斥這種被管着的感覺。他曾經有一段時間童年時候留下的後遺症複發，整個人的胃就跟完全失去了知覺一樣，一天不吃飯也不知道餓，一頓吃多少也感覺不到飽腹，有時候甚至會生生吃到吐。那段時間他幾乎是被沈知卿一口一口喂過來的，所有食量都在被他一個人把控着。本來他還很是不安了一陣，擔心他又給沈知卿添麻煩了，結果人家根本就樂在其中。

“……不吃了。沈知卿，你怎麽不去公司。”

這是他第二次問他為什麽不去公司了。沈知卿把飯盒收拾好，随口道：

“公司沒有什麽急事，我又不需要每天都按時上下班。”

“不是吧，公司離了你還能轉？”

“……你老是問這個幹什麽？”

謝挽則是輕輕笑了。他微濕的頭發剛剛才吹幹，穿着大一號的襯衣盤坐在床上，整個人看上去柔軟又乖巧。

“沈知卿，你是不是不想上班啊？”

“……”

“沒關系，我也不想上班。我最讨厭的事就是上班了。上班毀了我的人生。”

沈知卿莫名覺得這些話他在哪裏聽到過。如果他此時有記憶，大概就能想起來這是他偶爾經過公共辦公區時這些絕望的社畜經常會說的話。

他沒想起這些，卻像是想起了別的事一般，不由得問道：“你不喜歡工作，畢業後為什麽不繼續讀書？”

謝挽的表情明顯一怔，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沈知卿很耐心地等待着，片刻後，他聽到謝挽說：“當然是因為我也不喜歡學習。”

言罷，他又飛快道：“行了別說這些了，我才不要跟你談人生。”

“嗯。那談點別的。”

沈知卿一邊說一邊也坐到床邊。他剛一坐上去，謝挽就身上跟有什麽磁力一般往他懷裏鑽，像是重複無數次的下意識反應一般。等到他上身完全貼到沈知卿身上時，他才意識到他剛才都幹了些什麽。一擡頭，沈知卿正在垂眼看着他。

謝挽：“……”

場面一度十分尴尬。他又默默地把臉埋了回去，正打算再悄悄撤走時，就被人抱着輕輕靠在了床頭。

……這人絕對在笑，他心想。他都能感覺到沈知卿胸腔輕微的顫抖。

“謝挽，”他聽到他說，“你是不是喜歡我。”

重複過很多次的問題了，怎麽還在問，他心想。

謝挽不怎麽想在沈知卿面前丢了面子，依然含糊不清道：“你覺得呢？”

“嗯。”沈知卿從善如流道，“那你現在能跟我說說今天的事了嗎？跟你起沖突的人是誰？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麽嗎？”

謝挽被抱得有些舒服，有些懶散道：“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嗎。”

……果然不願意說，沈知卿一只手卷着謝挽的頭發，有些漫不經心地想。

他現在大概知道為什麽在警察局裏謝挽會主動留下他讓他也聽完了全程了。

謝挽一貼到沈知卿身上就不想動彈，然後手心裏就猝不及防地被塞進了一個冰涼的東西。

他心裏一跳。這玩意兒他已經熟悉到一摸就知道是什麽了，條件反射就想松手給扔了。只是還沒等他來得及松手，他的手指就被沈知卿扣住了，被塞進他手心裏的小瓷瓶也就這麽被鎖在兩只手的中心。

“我在床頭櫃裏發現了點東西。”

沈知卿松開手，謝挽正在悄悄收緊手指時，就又被塞了另一個東西。

……這次是一個避孕套。

“我有點好奇。”沈知卿說。

“我以前從來沒用過這些東西，你能教教我怎麽用嗎？”

*

“所以你覺得他有什麽問題？”

這是第一段錄音，時間是在四年前，他們相遇的不久後。

提問的人很顯然是顧清。過了幾秒後，沈知卿才聽到了他自己的聲音在耳機裏響起。

“沒那麽嚴重，我就是覺得他的一些想法有些……”

他的聲音停頓了幾秒，像是在找合适的措辭。

“不太健康？也不能這麽說……”

“行了，你直接說吧，別跟我兜圈子了。”

這次他停頓的時間更長了些，幾乎在一分鐘後，他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自輕。”

“自厭。”

“自……我是說，他有點……”

這個聲音停頓了一下，像是在尋找着什麽形容詞。而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似乎是紙張翻動的聲音。

“自殺傾向？”顧清問。

“……”

又是一頁紙張翻過。“有過精神疾病史嗎？”

“目前來看的話，應該是沒有的吧。”

翻頁聲在此刻停止。“什麽叫‘目前來說’和‘應該’，老板，不會是你偷摸去查的吧？”

“……”

“OK，OK。那你怎麽判斷的，有過自殺行為嗎？”

這次沈知卿安靜的時間更加長了。“……可能是意外？但真的很危險。”

“……行。你先在我這裏登個記，但是還是要首先排查一下他有沒有什麽心理和精神疾病。”

“這樣，我給你一份測評量表，你找個機會讓他填了，再去正規醫院做個檢查。沒事很簡單，你就說這表是你們學生會要求每人都填的，然後檢查就說是查體，下次把結果帶給我。嗯，我想想還有沒有其他的……”

“哦對了，問你幾個問題。他最近的狀況有沒有影響你們的正常感情生活？我是指有沒有不讓你碰，或者你靠近就會不适之類的。”

這次沈知卿回答得很快：“這倒沒有。”

“而且……跟你說的剛好相反。”

顧清的聲音再度傳來，語氣裏帶上了明顯的無語：

“那你們不是很幸福嗎？這有什麽好擔心的？你們這些有錢人一天天的鹹吃蘿蔔淡操心……”

這次的錄音空白了很久，只有紙頁翻動和筆觸落在紙面上的沙沙聲。沈知卿聽到細微的聲響，似乎是筆尖在敲擊紙面。

“具體情況我還不太了解，不過，他喜歡接觸，那你就多做接觸。我想想……”

“親吻，擁抱，或者是更親密的。對你來說不難吧？”

*

屋內的熏香似乎更加濃了一些。謝挽身上還穿着寬松的襯衣，恍惚間有一種被這股奇異的香氣從裏到外層層包裹住了的錯覺。

……到底是什麽香。

他以前不是沒問過沈知卿這個問題，沈知卿的回答一則如既往的含糊而草率：

“我也不知道，是我請人來調的，還挺難請的。調得還不錯，不是嗎？”

謝挽的回答則更離譜：“你就不怕有人在你香爐裏下毒？”

“……你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麽，而且你不也挺喜歡的嗎？”

好像确實是挺喜歡的，他心想。

很快他就沒精力走神了。沈知卿的指尖隔着輕而薄的一層襯衣在他的肌膚上緩緩下滑，讓他不免不受控地微微顫抖。

“好軟啊。”他聽到沈知卿俯下身，在他的耳邊說。

“……沈知卿，都快要被你操熟了，你就別裝處男了。還第一次……”

沈知卿又在笑。他不明白這有什麽好笑的，就擋住眼睛不去看他。這次他的手臂沒有被拉下來，他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謝挽。”

“……”

“謝挽。”

“幹什麽。”

“你怎麽不看我。”

“……”

“……你有什麽好看的嗎。”

沈知卿像是很輕地嘆了一口氣，還是伸手把謝挽捂住眼睛的手臂輕輕地拿開，又去親了親他泛紅的眼角。

“別哭。”他說。

“不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