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三合一 退婚、“喂,哪有你這樣追人的……
第24章 三合一 退婚、“喂,哪有你這樣追人的……
“嘉嘉!”江佑承吸了下鼻子, 扒拉着宋嘉玉手說,“不要啊不要訂婚,我們不是說好, 老了給對方養老嗎?”
宋嘉玉閉着眼讓發型師給他弄頭發, 幾乎能想象到江佑承此時的表情, 哭笑不得道:“放心吧, 我會給你養老的。把手松開, 你想疼死我嗎?”
周圍的人紛紛打趣:“這只是訂婚宴, 現在哭是不是早了點啊?”
“別哭了, ”宋嘉玉扔了顆巧克力給江佑承,“我不結了還不行嗎?”
“真的嗎?”江佑承問完,自顧自搖頭,“算了,你別說這種話,我就是舍不得你。我不在這兒待着了,出去找他們玩兒。晚上的單身派對你記得一個人來哦,千萬別帶關懿!”
宋嘉玉笑說“知道了”,透過鏡子目送江佑承出去後, 瞥到了自己的臉。
他身上的禮服面料昂貴, 工藝精湛, 連袖口處的紐扣都是特意搭配過的。
然而他卻沒心情細看, 低頭看了眼手機。
今天關簡十分反常,沒有發來任何消息。
“這是在等誰的電話?”
聽見這個嗓音, 宋嘉玉驚訝地回頭,見陶書雪笑盈盈地站在他身後。
他起身給她一個擁抱:“媽,你怎麽回來了?不是說那邊夠嗆?”
陶書雪拉過宋嘉玉的手:“我懶得陪那群蠢男人浪費時間,我兒子訂婚, 當然得趕回來。”
宋嘉玉和陶書雪長得很像,特別是那雙眼睛。旁人悄悄看了幾眼,很有眼力見地退開幾分。
“嘉嘉,你爸說關懿對你挺好的?”陶書雪壓低聲音問,“你真想和他訂婚?如果你反悔了,我也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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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書雪跟宋章貌合神離,生下宋嘉玉後,很快便回歸職場。
這幾年她常年待在國外,前一陣子好不容易回來休假,沒修幾天,那邊出了點岔子,只好提前結束假期。
他們之間的交流雖少,但陶書雪向來是向着他的。
宋嘉玉擺擺手安撫她,開玩笑似的胡扯:“媽,來都來了,至少把儀式做完再走呗。”
陶書雪被他逗笑了,兩人又聊了幾句,宋嘉玉見時間差不多了,理了理衣領起身說:“媽,我先去找關懿,一會兒過去。”
宋嘉玉站在走廊上,最後看了眼手機。
他沿着牆根走向放映室,在拐角處停下數次,确保沒有被人碰見。
一開門便是一股煙草味,戴着粗框眼鏡的男人坐在電腦前,連頭都沒回。
“來了?”
“事成之後一切好說,”宋嘉玉遞給他一個黑色的u盤,就大拇指那麽大,言簡意赅道,“一分鐘之內離開,明白吧?”
“明白明白,”男人又抽了口煙,摁滅後拿袋子把煙頭全裝了進去,“你們有錢人訂個婚都搞這麽大排場,啧,這是結婚還是交易啊。”
宋嘉玉哼笑一聲,見他把原有的u盤摘下來,視線突然一凝:“這是誰給你的?”
“你說這個?”男人把那玩意兒遞給他,“就兩分鐘前,有人過來說換成這個,是你未婚夫那邊的人。你放心啊,我可沒信,一直在這兒等你呢。”
他一回頭見宋嘉玉表情嚴肅,以為壞了什麽事:“怎麽了?有問題?”
“那人長什麽樣?”宋嘉玉捏着那塊u盤,擡着眉毛問,“單眼皮?”
“不是啊,是雙眼皮,”男人摸着下巴琢磨,“長得沒什麽特別的,個子高,頭發像是咖啡棕。”
宋嘉玉聽完這個描述,腦子裏的畫面一閃,回想起上次在關簡的辦公室門口,遇到過一個相似模樣的男人。
他眼底滑過一絲玩味,很快收拾好表情,拍拍男人的肩:“沒事了,你好好幹,我先走了。”
出去後,關懿打了個電話過來,問他在哪。宋嘉玉回他說兩分鐘,然後在露臺抽了根煙才往宴會廳走。
裏面已經坐滿了人,除了他那群狐朋狗友,其他都是一些生意人,全是宋章他們安排的。
璀璨的水晶燈灑在潔白的桌布上,銀質餐具閃爍着幽光。
視線穿過人群落到主桌,他只一眼便看見關簡。
關簡今天特意做過發型,眉眼全露了出來,冷着臉看起來怪唬人的。
他正襟危坐地望着入口處,沉默得跟周圍的氛圍格格不入。
關簡顯然也看見他了,眼睛亮起一瞬,過兩秒忽然又冷下去。
“你好慢,”肩膀被人攬住,關懿身上那股香水味兒跟孔雀開屏似的,“走吧,趕緊弄完吃飯,今天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
宋嘉玉和他有幾天沒見了,所謂的視頻也是各自找素材拼湊,找剛才那男人合成的。
“那你等會兒少說幾句,”宋嘉玉的視線還停留在關簡身上,漫不經心地說,“是挺餓的,還好,今天的菜我都愛吃。”
關懿挑起眉看他一眼,兩人走入主廳。腳下的地毯綿軟,暗紅色的花紋像流淌的血痕。朋友那桌有人吹起口哨,禮花“砰”的一聲爆開。
五顏六色的彩帶,在金碧輝煌的大廳內紛紛揚揚地灑下。
“恭喜恭喜!”
“恭喜,百年好合!”
“嘉嘉,說好的你倆單獨請客吃飯啊,我們都等幾個月了!”
宋嘉玉撇開頭上的彩帶,回頭笑罵:“整天在我耳邊念叨,餓死你算了。”
又是一陣嬉笑聲,宋嘉玉走過邊上幾桌,聽那邊的長輩議論紛紛。
“宋家和關家真是門當戶對,你說,老關和老宋的命怎麽就這麽好?”
“哈,要讓隔壁那桌小孩兒聽見這話,又該不高興了。”
“現在的年輕人,咱們也管不着啊。老說什麽自由戀愛,結果連半個人都帶不回來。”
“小宋和小關也不是自由戀愛啊,我看也挺好,兩人感情好又般配……算了,咱羨慕羨慕得了。”
宋嘉玉沒忍住樂了一聲,笑聲被音樂淹沒,衆人只見他倏地彎起眼睛,不由得停下手上的動作,看得有些愣神。
包裏的手機忽然有了動靜,宋嘉玉擡眸朝右前方掃去,卻因為忽然打下的強光,看不清關簡的神情。
“等等,”他絲毫不顧旁人的反應,就這樣在衆人的目光下停住腳。
“怎麽了?”關懿有些不滿,依舊挂着笑跟他耳語,“這種時候你別任性。”
耳邊充斥着各種聲音,但當宋嘉玉看清屏幕上的字時,這些聲音全都化作一道熟悉的嗓音。
“恭喜。”
來信方不是陌生號碼,而是關簡本人。
宋嘉玉什麽反應都沒有,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帶着關懿在主桌坐下。
這之間不過一分鐘的時間,心情像過山車一樣跌宕起伏數次。恍惚間,他竟生出一種走馬燈的錯覺。
無數片段從眼前滑過,心髒跳得很快,以至于他臉頰兩側浮上一層不自然的紅。
目光落在正對面的關簡身上時,他旋即被拉回現實。
關簡的表情和他想象的截然相反,那張總是平直的薄唇微微勾起,眼底有什麽東西閃爍一下。
宋嘉玉還沒看清楚,頭頂的燈暗了下去。緊接着,那塊定制的高清大屏幕倏然亮起。
“你确定視頻做好了?”趁大家都不注意,關懿側頭問宋嘉玉,“非得搞這麽一出,不會出問題吧?”
“說什麽廢話,”宋嘉玉抿了口紅酒,“不都給你檢查過了。”
他随衆人的視線向前方看去,先入眼的是一段文字。
由他親自撰寫,洋洋灑灑的幾百字裏,詳細記錄了他和關懿訂婚的心路歷程。
“這你沒給我看過,”關懿語氣裏滿是愉悅,“臨場發揮?還挺像回事的。”
宋嘉玉敷衍着答應一聲,餘光裏瞥見關簡,只見他整張臉都僵硬了。
主桌上就他的表情最為複雜,像是驚訝,又像是在隐忍,連宋亭澤的表情變化都沒這麽明顯。
宋嘉玉壓着唇角,又見關簡擰着眉,碰了碰手機。
不知道視頻播放了多久,可能有五分鐘,又或許更久。音樂進入尾聲,畫面停留在那兩枚訂婚戒指上。
現場響起道喜和掌聲,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總之好不熱鬧。
關簡斂下不自然的表情,繃着下颌給人發消息:“東西呢?你沒換?”
那邊回了個問號。
“我換了,真的!”
“我這兒還有個半成品備份……算了,我現在去換!”
昏暗的光線中,宋嘉玉臉上帶着淡笑。經過造型師的打扮,他今天像個高貴又漂亮的小少爺。
和以前一樣,他始終揚着下巴,目光不曾駐足在任何人身上。
但關簡總感覺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
雙手虛虛抓握兩下,最後放在大腿上,攥緊了沒有一絲褶皺的布料。
關懿在這時站起身,沖衆人揚起酒杯。賓客很快響應,高腳杯一個接一個被舉了起來。
見宋嘉玉還坐着沒動,關懿碰了碰他的肩以示提醒。
宋嘉玉在這時仰頭看來,帶着水漬的唇瓣張合兩下。
“surprise.”
他的唇角順着尾音停下,勾出一個漂亮的弧度。關懿瞳孔一縮,還沒來得及反應,心髒先猛地一跳。
不出兩秒,光源全然消失。
在一陣不明所以的喧嘩聲中,屏幕閃動兩下,冒出一道刺眼的綠光。
“關懿出軌百天快樂^^”
不知是哪來的破音響,“咿咿呀呀”地播放起生日祝福曲。
機械音尖銳又刺耳,像是一輛破舊的灑水車從高級宴會廳內駛過,碾過衆人的臉。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去,廳堂裏籠罩着詭異的綠光。緊接着,大屏幕上滾動播放起關懿□□的私房照片。
他的臉一張接着一張跳出來,被他壓在身下的人被打上了馬賽克。
現場一片嘩然。
這無疑是對關懿一個人的處刑。
眼前一閃,綠光變成粉紅,浪漫的粉色泡沫從天而降。
剛開始的驚訝之後,現場陷入短暫的死寂。只有數道震驚的眼神在空氣中四處亂竄,安靜得落針可聞。
沒有人料到事情的走向會變成這樣。
剛才的賀喜聲變成了諷刺,賓客們各個如坐針氈。
宋嘉玉的脊背上落滿難以置信的目光,他起身,端起身前的紅酒,仰頭一飲而盡。
衆人回過神,議論聲頓時不絕于耳。
“啊?”
“卧槽。”
“什麽情況?”
宋嘉玉身側的椅子,“嘩啦”一聲倒在地上。
他一扭頭,見關懿雙目通紅,那張總是端着完美微笑的臉,在一瞬間變得猙獰。
“關掉!”
“快點關掉!都不準拍照!”
主桌上有人在大喊,宋嘉玉分辨不出那是誰的聲音,只聽見關懿咬着牙叫他的名字。
“宋嘉玉,”關懿的聲音狠厲,被氣得顫抖,“還真是好大一出戲。”
什麽驕縱、好哄、愚蠢、花瓶,這些标簽跟宋嘉玉通通沾不上邊。
宋嘉玉一直在冷眼看戲,隐忍這麽久,就是為了讓他在所有人面前丢臉?
關懿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面部神經止不住地顫抖。
宋嘉玉一個人看戲不夠,非要拉着所有人一起來唾棄他?
十幾年的交情,在宋嘉玉眼裏就是個笑話?
關懿已經顧不得別的了,宋嘉玉越是沉默,他心裏的怒火燒得越旺。
他說着就要動手——
宋亭澤“唰”地一下起身,拉住他的衣角往後一拽。
關懿頓時踉跄一步,緊接着,宋亭澤的拳頭猛地砸到他的臉上。
宴會廳裏雞飛狗跳,拍照的、勸架的、怒罵的、急着找人把大屏幕關掉的……
各種聲音摻雜在一起,混亂無比。
然而漩渦之外,另一個當事人卻在認真品味那些照片。
宋嘉玉把鬓發別到耳後,待視頻播放完畢,大廳裏的燈亮起來,所有人都見他挺直脊背站在原地。
關簡被他的背影一刺,深吸一口氣,差點忘了把氣呼出。
他分明見到了期待已久的畫面,比他想象中更加精彩。但他竟然一點也沒覺得痛快,心情越發麻木,嘴裏的傷口發出陣陣刺痛。
比任何時候都強烈。
那種道不出的情緒,在宋嘉玉轉頭時到達頂峰。
他看見宋嘉玉微垂着眼睑,一顆晶瑩的液體順着他眨眼的動作,“嘀嗒”一下落下。
關簡終于長久地呼出那口氣,他下意識起身,幾乎快忍不住上前。
就在這時,宋嘉玉握住了桌上的紅酒瓶——
冰涼的液體傾瀉而出,一滴不漏地灑在關懿身上。
衆人的動作,因為他的舉動而停下來,只有閃光燈還在不停閃爍。
酒水順着關懿胸腔的起伏,緩緩流向地面。
“嘉嘉……”宋亭澤只喊了一句,後面的話始終說不出口。
酒水浸濕宋嘉玉的鞋底,他就這樣安靜地注視關懿良久,死死抿住嘴唇,繃直的脊背一點點彎下去。
“宋嘉玉,是你搞的對不對?”關懿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
他說着一頓,除了眼下的殘局,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也猛地在腦海中閃現。
今天這事要是封不住,關氏的股價必然會暴跌。
宋嘉玉的手段比想象中還要狠。
他完蛋了。
關懿沉沉吐了口氣,他完蛋了,然後呢?
他意識到什麽,眼睛一瞪,餘光裏瞥見關簡的臉。
關懿怔愣片刻,随後是更激烈的反應,宋亭澤險些壓不住他。
宋嘉玉跟他那個愚蠢的弟弟……是一夥的?
他從一開始就在給他做局?
宋嘉玉注意到他的視線,原本的波瀾不驚,像觸底反彈一般瞬間被點燃。
他讨厭關懿看向關簡的眼神。
髒死了。
宋嘉玉扔掉酒瓶,“砰”的一聲,玻璃碎渣四處飛濺,壓住了他幾近于無的聲音。
他擡腳,用沾滿酒水的鞋底,踩住關懿的胸口,用力往下一摁:“你怎麽能這樣對我?”
潔白的襯衣上,印出一道紅棕色腳印。
關懿張嘴就要大罵,宋嘉玉眯了眯眼蹲下去。
啪——
這一巴掌把在場的人拍醒了。
宋嘉玉起身擦拭手掌,眉頭不自覺顫抖。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地上的男人,像是終于忍不住,又一滴眼淚順着臉頰滑過。
衆人看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口,連大氣都不敢出。
“別管我,我自己待一會兒。”
他說完轉身離開,關懿紅着左臉,掙紮着想要起身。
剛挺起背,被沖上來的關景卓攔下,又往他右臉上砸了一拳。
衆人就這樣看着主人公離開,無人敢勸,勸也勸不住。
宋章像丢了魂一樣,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向來溫潤和善的陶書雪踩着高跟鞋,站在桌邊破口大罵。
旁邊的關家人臉色更是精彩。像被打翻的顏料盤,各種顏色糅雜在一起,最後變成五彩斑斓的黑。
所有人心裏就一個想法。
太荒謬了。
宋嘉玉不再去管宴會廳裏的事,他把臉上的眼淚一擦,走得腳下生風。
身後有人跟上來,他頓了頓腳,終是沒忍住勾起唇,連眼尾都被染上一層紅暈。
“嘉嘉!”
然而身後的聲音,不是他想象中那個。
江佑承急匆匆地跟上來,大喘着氣,猶猶豫豫問:“你沒事吧?”
陽光透過一小段敞開的門縫照進來,宋嘉玉站在門邊,朝江佑承身後看了一眼,然後搖搖頭:“我沒事。”
有人正往這邊張望,江佑承用身體遮住那些視線:“真沒事?我……我沒想到他會這樣!你真沒事吧?”
宋嘉玉推開門出去,還是搖頭:“真沒事,你先喘口氣,別急。”
他忽地瞥到一抹身影,沒特意去看,往門後退一步。
江佑承緩了幾秒,登時又皺起眉,怒罵道:“真不是東西,嘉嘉,咱就這樣放過那畜生玩意兒?”
宋嘉玉在地上蹭了蹭鞋底,留下一串濕漉漉的腳印:“嗯,那怎麽辦?”
江佑承看他這樣,撸起袖子要沖進去找人。
宋嘉玉攔下他,背靠着門,悶聲說:“別去了,我又打不過他。”
江佑承一聽也洩了氣,關懿該打,但他塊頭大,他倆肯定打不過。
“那我們再想想辦法,”江佑承彎腰去看他的表情,“晚上你想去哪玩?我陪你。”
宋嘉玉眨下眼睛:“派對啊,不是說好的?”
“啊?”江佑承難以置信地愣在那兒,不知道他是在開玩笑還是怎樣,“派……派對,還去啊?”
宋嘉玉碰了下包裏的手機,最終還是松開手:“反正我又打不過他,總得找地方撒氣。”
江佑承往小群裏飛快地發了幾條消息。
「晚上的派對不取消了!」
「大家都來!!@全體成員!!」
宴會大廳裏的喧嘩聲還沒停止,吵得宋嘉玉耳朵疼。
“晚上喝完酒我回自己家。”宋嘉玉點了根煙,插着手吸了一口。
江佑承還在群裏讨伐渣男,沒管他怎麽突然冒出這樣一句,呆呆地“哦”了一聲。
衆人都知道宋嘉玉的脾氣,說別來煩他,便誰也不敢來。可手機鈴聲不停地響,電話一個接着一個。
他給陶書雪和宋亭澤回了句話,又給關景卓發了個“沒事”,等了會兒,始終沒等來想要的那個,便直接把手機關機了。
宋嘉玉爽是爽了,但總覺得還差點什麽。
“嘉嘉,”江佑承的手機燙得不行,摘了殼在那兒晾着,“時間還早,你現在想幹什麽?”
“我想……”話說到一半,宋嘉玉一頓,被那半口煙嗆得咳嗽兩聲。
腦子裏跳出來的第一個想法是——
想見關簡。
關簡為什麽不給他發消息?
宋嘉玉把煙給摁了,往外走了兩步,又皺着眉回頭喊江佑承:“江佑承,走了。”
他讨厭被人牽動的感覺。
上一個讓他這樣心煩的人還是宋章,連關懿都排不上號。解決的辦法倒也簡單,只要他們生氣,宋嘉玉就高興。
爽完了也就完了,這事兒就像浮雲,飄走後不會留下陰影。
但對于關簡,顯然沒這麽簡單。
那種複雜的情感突然出現,令宋嘉玉措手不及。感到陌生的同時,他意識到自己懷着一種隐隐的期待。
期待?
宋嘉玉的眉毛皺得更緊,他從來不把期待往別人身上放。畢竟沒人靠得住,他也沒想過要靠。
還在Y國時,無論宋嘉玉給關簡什麽,都屬于自願贈與,純粹是因為他樂意。
可眼下有什麽東西變了。
當他意識到,關簡不是只有固定臺詞的npc後,他們之間的游戲多出一條支線。
宋嘉玉的确在期待。
期待關簡能給他些隐藏線索。
“沒喝酒吧?”宋嘉玉的心情頓時變得更加煩躁,他把車鑰匙扔給江佑承,“沒喝的話,帶我兜一圈?”
“外公不讓我喝,中午就喝了點果汁,”江佑承拿着鑰匙,站在車門邊不肯上去,“你确定要我開?心情不好也不能不要命吧。”
“讓你開你就開,”宋嘉玉坐進副駕駛,把座椅往後一調,“你不是剛拿了駕照?怕什麽。”
江佑承心說就是剛拿才害怕,但看他那樣到底不忍心拒絕,咬咬牙上了車。
車往海濱大道上開,江佑承說帶宋嘉玉去看海景,實際是因為那邊車少,他心裏踏實。
“我剛給你哥回了話,說你和我在一起來着。他沒說什麽,說那邊處理好後給你打電話。”江佑承見宋嘉玉一直握着手機,勸道,“其實你也沒必要躲,出軌的又不是你,宋叔叔他們不會說什麽的。”
安靜幾秒,宋嘉玉冷不丁開口:“那視頻是我做的。”
車身猛地晃了一晃,宋嘉玉趕緊伸手穩住方向盤,讓人把車停下。
“你在開玩笑吧宋嘉玉!”江佑承搖頭大喊,“你一直都知道還忍這麽久?不嫌膈應啊!”
“膈應,”宋嘉玉沒敢看江佑承的臉,低頭把手機摁開了,“所以我才忍了這麽久,我不喜歡被騙。”
和宋嘉玉做了這麽多年的朋友,江佑承第一次發現,這人竟然這麽狠。
不是對別人,而是對他自己。
“對不起,”宋嘉玉的語氣軟下去,嘆一口氣說,“之前一直沒告訴你,你氣吧,想把我怎麽樣都行。”
江佑承把頭發抓得亂糟糟的,佯裝要來掐宋嘉玉的脖子:“咱先不說這個,那你現在是怎麽個事?”
“我怎麽了?”宋嘉玉主動把脖子遞過去。
“你現在不用結婚了,氣了你爸還報複了渣男,不應該爽嗎?”江佑承沒敢真掐他,“我看你情緒不對。”
宋嘉玉降下車窗,嘀咕一句:“這麽明顯?”
江佑承又不幹了:“你還有事瞞着我!快說!”
“等我想清楚再說吧,”宋嘉玉從後座扯了件衣服過來,蓋在身上往座椅裏一靠,“我喝多了,說不明白。”
他讓江佑承繼續往前開,要是能開回市中心,就拿一張卡随便給他刷。
那卡就放在車頭,像一根掉在前頭的蘿蔔。江佑承哼哼兩聲,讓宋嘉玉盡管睡,睡醒起來給錢便是。
最後卡被刷爆了,車裏全是大大小小的購物袋。
去派對的路上,江佑承完全沒了之前那種拘謹,把油門踩得冒煙,宋嘉玉看得想笑。
會所的泳池邊上,圍着一圈男男女女。見宋嘉玉來了,衆人先是一頓,随後有些不自然地跟他打招呼。
宋嘉玉知道這是在試探他的态度,于是勉強笑了一下:“你們玩兒,我進去喝酒。”
他這副樣子,在衆人眼裏就是個信號:宋嘉玉還在難過,渣男該死。
宋嘉玉沒管他們腦補了什麽,一進屋先脫了外套,往桌邊一坐,拎着酒瓶灌了口酒。
襯衣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了他精致的鎖骨。
霓虹燈光影交錯,映在他臉上的色彩不停閃爍,只有他的表情沒有變化。
他對旁人的勸阻置若罔聞,喉結随着吞咽的動作不停滾動。
直到壓下心裏那股煩躁,他才“噔”的一聲把酒瓶放下。
“看我做什麽,繼續啊,”宋嘉玉掀起眼皮朝周圍看去,“你們剛才在玩什麽?”
桌上擺着兩副撲克,宋嘉玉拆了一副,也不管邊上坐着的是誰,塞那人手裏:“玩兒?發牌。”
那人去看江佑承的臉色,江佑承“啧”的一聲拿過牌,随意洗了幾下,一張一張給人發了。
“嘉嘉,”有人出聲,“沒事吧?”
“你和關……”
“停,”宋嘉玉丢出一對三,撇撇嘴說,“從現在開始,我和他沒半毛錢關系。”
江佑承在一旁附和:“看清渣男也是一大喜事兒,你們剛才也罵得差不多了,行了,收收收收,咱聊點別的。”
于是大家不再說這事,只敢在沒有宋嘉玉的小群裏冒泡。
宋嘉玉是真喝得不少,他覺得頭暈,就躺在後面的沙發上。聽人吹牛的同時,他分神刷了會兒手機。
“叮咚。”
「寶寶,在哪?」
宋嘉玉猛地擡起脖子,頭一疼又立馬倒回去。
他眯着眼睛回複。
「++:你把我跟丢了。」
「對不起。」
「++:【位置】來嗎?」
「現在還不行,寶寶。」
宋嘉玉不顧衆人的呼聲,起身往衛生間走。他盯着鏡子裏那張通紅的臉,擰開水龍頭,把整個腦袋埋了下去。
流水沖淡了心跳的聲音,他起身,将濕透了的頭發全部順于腦後,然後才回複。
「++:想見你。」
「寶寶,再等等,可以嗎?」
「++:我想見你。」
「知道了寶寶。」
「++:想吃蜀園的鍋包肉」
「……」
「好。」
江佑承攙着一男人進來上廁所,剛擡頭,見宋嘉玉站那兒一言不發,被吓了一大跳。
“卧槽,”江佑承把人推進隔間,趕緊去拉宋嘉玉,“你頭發怎麽濕了?”
“洗了個臉,”宋嘉玉往外走,“我出去坐會兒。”
他等了一個多小時,到最後,桌上全是空掉的酒瓶。一群二世祖喝得酩酊大醉,四仰八叉地倒了一地。
江佑承叫宋嘉玉去樓上的房間休息,宋嘉玉咬了咬嘴裏的軟肉,站起來叫了個代駕。
“我回家休息,”宋嘉玉周身的氣壓很低,“江江你先上去睡。”
江佑承喝得不多,但也暈乎乎的,沒看清宋嘉玉的表情:“好诶,我陪你等代駕來了再去。”
宋嘉玉緩過神,自己倒了杯水喝。到家已經是兩點多了,大腦亢奮得讓他無法入睡,剛一閉眼,就想起訂婚宴上的場景。
手機裏的未接來電有數百個,短信也不少,認識不認識的都有。
宋嘉玉摸到床頭上那顆u盤,猶豫幾秒,還是起身打開電腦。
安靜的房間裏,頓時傳來兩道不雅的聲音。
視頻中的另一人,依舊被打上了厚厚的馬賽克。但正因如此,關懿的動作就顯得越發詭異。
宋嘉玉:……
關簡絕對是故意的。
宋嘉玉沒耐心看下去,正要合上電腦,上頭跳出幾張莫名其妙的表格。
他的手一頓,按下暫停,傾身看了看。
“3月12日……”這是個兩年前的日期,他下意識念出上面的文字,“工廠……2人受傷……823萬……”
聲音在此時戛然而止。
視線落在最後那行字上。
負責人:關懿。
宋嘉玉的酒一下子醒了,縱然他對數字再遲鈍,也清楚到這意味着什麽。
手往邊上一滑,電腦上彈出幾張圖片。看角落裏标注的日期,應該是事發時的照片。
兩年前?關簡分明還在Y國。
宋嘉玉下床走到陽臺,外頭的風大,但他一點都感覺不到冷。
很顯然,關簡也不是什麽大度的人,他要徹底搞垮關懿。
所以他的最終目的是這個?
宋嘉玉的胳膊撐在圍欄上,蹭到一手的灰。他退回來,低頭拍了兩下,突然想起關簡總說的那句。
“再等等。”
“還不是時候。”
腦子又有些暈了,他感覺天空越來越低,像是重重壓上了他的頭頂。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
“嘉嘉!”江佑承的聲音極大,吵得宋嘉玉不得不把手機拿遠一些,“你聽說了嗎!”
“什麽?”宋嘉玉淡淡地答道。
“關懿!你前夫哥!”江佑承恨不得從手機那頭鑽出來,“他昨晚被他親弟揍進醫院了!你看群!大家都在說!”
挂斷電話,宋嘉玉立馬查看群消息。淩晨三點,所有小群都在不停往外彈消息。
“我去,下手這麽狠,這可是他親哥。”
“這消息是真的假的?可靠嗎!”
“真的不能再真,我喝多了去了趟醫院,親眼看見關懿被拉進了醫院!”
“真是關簡動的手?”
“是啊!!真的!!這個我清楚,我就住在關家附近!”
“我去……看不出來關簡這麽狠啊……”
“你認識他?”
“不認識,但有聽說過。說他是個書呆子,搞哲學的,這不一聽就不是個人物?”
“昨天訂婚宴你沒去?關簡個子特別高,長得也特帥,嘿嘿。”
“你的小心思快溢出屏幕了,收收味兒,也不看看人家是為誰動的手。”
這話剛冒出來,群裏頓時消停了。
過了好半晌,才有人小心翼翼地問。
“那位在群裏嗎?”
宋嘉玉看樂了。
「++:不在。」
「++:有照片嗎?有償,想看。」
他還想吓他們幾句,門鈴響了。
寂靜的黑夜被倏地劃破,宋嘉玉快步上前,随意踏了雙拖鞋便趕去開門。
穿堂風頓時鑽了進來,暖黃色的廊燈亮得晃眼,宋嘉玉扒拉着門框往外一看。
——什麽人都沒有,只腳邊放着一個印着“蜀園”字樣的食品袋。
袋子還是溫熱的,裏面裝着三盒鍋包肉。
宋嘉玉氣笑了。
他一邊往外走,一邊撥打那個陌生號碼。
電話沒人接聽,卻也一直沒有被挂斷。機械音發出提示,撥打的用戶無法接通。
宋嘉玉發短信過去。
「++:膽子這麽小?」
「++:電話都不敢接?」
他在走廊盡頭停下腳,不等對面的人回複,轉而按下關簡的號碼。
空無一人的走廊裏,響起一道手機鈴聲,帶着若有若無的回音。
這次的電話僅一秒便被人掐斷,宋嘉玉卻全然不在意,扭頭望向左側的樓梯間,眼睛一點一點彎起來。
他站在光影交界的地方,離了幾步遠,卻已經聞到那股熟悉的味道。
陰暗潮濕,像雨後濕潤的草地。
宋嘉玉背後掠過一道涼風,他的汗毛豎起,頭皮一陣陣地發麻。
盡管看不清,但他依舊知道,黑暗裏的那道視線,重新落回到了他身上。
宋嘉玉沖裏邊的人道:“出來,看見你了。”
聲控燈旋即亮起,眼睛被刺得酸脹,他卻沒舍得合眼。
面前的男人穿着和昨天同樣的衣服,但西裝外套不見蹤影,裏面的白色襯衣粘上了血跡。
特意打理過的發型也已經散亂,漆黑的頭發襯得他比平時更白。他的劉海垂落至眼尾,眼睛裏還帶着沒來得及散去的狠厲。
宋嘉玉站着沒動,關簡也沒有上前。
他将人從上到下打量一番,關簡只和他對上一秒視線,一側頭便把目光移走。
“你在這幹什麽?”宋嘉玉上前一步,瞥到關簡唇角帶着一道血痕。
他皺了皺眉,剛擡起手,關簡卻猛地退後一步。
宋嘉玉的手支在半空中,看清了關簡臉上的慌亂。
他偏不如關簡的意,繼續靠近,指尖在他唇角用力一抹,那道紅色的血跡順着嘴角暈開。
關簡繃着嘴一句話也不說,任由宋嘉玉的動作。
很快,他的理智被欲望沖破。舌尖蠢蠢欲動,探出來,舔舐了一下宋嘉玉的指尖。
宋嘉玉頓時擡起眉毛,仰起頭看他,眼前有什麽東西一晃——
他的手指向關簡耳垂上移去,緩緩捏住那顆熟悉的藍寶石。
“怎麽不繼續裝了?”他冷聲問。
關簡瞳孔一顫,轉頭捕捉宋嘉玉的視線。
“別生氣,”他開口才發現聲音有點啞,側頭咳一聲,彎腰去哄宋嘉玉,“我幫你揍了。”
宋嘉玉笑一聲,緊接着又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那……”
“跟蹤我大半年了,怎麽不繼續裝了?”
關簡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起來,大腦嗡嗡作響,恍惚間,他已經辨別不出宋嘉玉的情緒。
只感覺嘉嘉好像……更生氣了。
他想去牽宋嘉玉的手,但剛揍了關懿,怕宋嘉玉嫌髒。指尖動了動,最後只好握成拳垂回腿邊。
好在此時聲控燈忽然滅了。
樓梯間重回黑暗,沒人開口,只能聽見兩道輕緩的呼吸聲。
宋嘉玉又什麽都看不見了。
但這次他一點不慌,直直望着前方,好整以暇地等關簡的回答。
漆黑一片的樓梯間內,那顆藍色寶石在閃閃發光。
正思索着,右腳的腳踝被一只粗糙的手掌握住。宋嘉玉一驚,下意識往回抽,身前的人卻沒有松手。
耳邊是窸窸窣窣的響動聲,腳上傳來一陣怪異的觸感。
宋嘉玉清了清嗓子,燈一亮,就見關簡垂着頭蹲在他腳邊。
關簡一手握着他的腳踝,另一只手拿着只白色的襪子。
他輕輕地将襪子套上去,整理好襪口。
關簡一動不動地蹲在那兒,仰着頭看他,雖然面無表情,但臉上的紅還沒有散去:“小心着涼。”
宋嘉玉轉了下腳,看見關簡高挺的鼻梁,又向上看見他的眼睛。
宋嘉玉的小腿輕輕一晃,腳尖冷不丁點上關簡的肩膀。
他抱着手輕聲問:“喂,哪有你這樣追人的?”
關簡的指尖還掐着宋嘉玉的腳踝,聞言手一用力,死死将那處握住:“對不起……”
宋嘉玉垂眸又問:“你不是很愛喊嗎?之前叫我什麽?”
關簡的掌心越來越燙,嗓子裏像塞了團棉花,想開口卻發不出聲音。
他驚覺手上的力度太大,怕把人抓疼了,悄然松開。
宋嘉玉收回腿,見他半天不說話,也蹲下去看他。
兩人之間的距離被猛地拉近,宋嘉玉湊上去碰了碰那顆耳釘,在關簡耳邊問:“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