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要結婚了,為什麽?”……
第4章 第 4 章 “你要結婚了,為什麽?”……
宋嘉玉以為這頓飯安排在晚上,但關簡一直跟着他來到地下停車場,直到他掏出車鑰匙才出聲問:“你要開車嗎?”
他從車窗上看見關簡的倒影,一直跟他保持兩步遠的距離。
宋嘉玉還保持着商業模式,這時候主動開車,似乎的确降了氣勢。
于是他把鑰匙收起來,走過去和關簡并肩站着:“那你開。”
關簡意外地好說話:“行,聽你的。”
目的地是一家宋嘉玉常來的餐廳,他很快點好餐,關簡沒看菜單,跟他點了同樣的菜品。
這時候關簡沒戴口罩,兩人面對面坐着,宋嘉玉才發現他和關懿長得一點都不像。
關簡的眉眼更加柔和,皮膚也更白。但氣質上顯得有些陰郁,特別是盯着人看的時候……
他又露出那種宋嘉玉道不出的神色,跟記憶裏的少年有很大出入。
宋嘉玉不是話少的人,此時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好在菜品很快上桌,打破了詭異的氛圍。
吃完前菜,關簡突然開口:“你不記得我。”
宋嘉玉擡頭看去,用了半分鐘的時間,辨別這是陳述句還是問句。
關簡沒有催促,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臉上。
“我記得。”宋嘉玉擦了下唇角,“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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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未見,的确過了很久。
想起往事,宋嘉玉自在了些,又問:“我回國後,你在Y國過得怎麽樣?”
關簡喝了口水:“還可以。”
宋嘉玉聞言點點頭,喝了一口甜湯。
他回國後換了幾次號碼,所以不清楚關簡有沒有找過他。關懿跟他弟弟不熟,自然也沒有提過這些。
乍一看關簡現在的樣子,宋嘉玉心裏湧上一股微妙又不可思議的感覺。
畢竟當初剛遇到關簡時,這人落魄得像個流浪漢。
當時他還奇怪,哪有家長送孩子出國,一分錢都不給的?
看他那可憐巴巴的樣,宋嘉玉心軟,分了間倉庫給他住。
關簡在他家住了半年,到可以打工的年齡,便攢錢搬了出去。
宋嘉玉分神想着,再次不經意地瞥到對面的男人。
變化還真大。
“你要結婚了。”關簡跟着喝了一口湯,皺皺眉沒再碰,“為什麽?”
宋嘉玉的婚約傳了這麽久,還是頭一次被人問為什麽。
聯姻這事不難理解,旁人就算再好奇,都不可能跑到他面前多說什麽。
除了恭喜還是恭喜。
至于別人到底是怎麽想的,宋嘉玉管不着,也不在意。
但關簡問得認真,輕飄飄一句“為什麽”,似乎認定他這樣做是有原因的,而絕不是出于愛情。
宋嘉玉差點被繞進去,他笑了一下:“結婚能有什麽為什麽?”
關簡一直看着他,有幾秒鐘沒出聲。
半晌後,關簡又喝了一口甜湯,低頭時發尖掃向眼尾。
“他沒有你想的那麽好。”關簡垂着眼說。
宋嘉玉懷疑是自己聽錯了:“誰?”
“關懿。”關簡直呼其名,坐直身子說,“他卑鄙無恥。”
宋嘉玉一愣,被關簡文绉绉的語氣弄得想笑。
“你是不是很久沒有回國了?”宋嘉玉說,“說話還挺有意思的。”
關簡“嗯”了一聲,就當宋嘉玉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時,又聽人說:“我會好好學中文的。”
宋嘉玉頓時有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他張了張嘴,最後什麽都沒說。
兩人沉默着吃完最後一道菜,宋嘉玉看了一眼手機。
關懿沒有發消息過來,反倒是宋亭澤問了一句。
「哥:談得怎麽樣?」
宋嘉玉提取不出餐桌上的有效信息,畢竟他們什麽都沒聊。
他回複:“他姓關,明明就是自家人,到底有什麽可談的?”
不用想也知道宋亭澤又要教育他,他發完立馬收起手機,眼不見心不煩。
關簡已經吃完了,坐在對面安靜地看他。
宋嘉玉忽然又覺得不對。
既然他們一句工作上的事都沒有聊,今天這頓飯到底是什麽意思?
總不會是單純敘舊吧。
宋嘉玉想了想問:“你去看我的個展了嗎?”
他說的是那場在Y國的雕塑展,當初連續熬了兩個月的夜,自己卻連門票都沒見着。
“去了。”關簡輕聲說,“展覽很成功。”
宋嘉玉有什麽說什麽:“後悔把那些作品賣掉了,要是留到現在,還能時不時追憶一下往昔。”
那些都是他青春期叛逆的産物,沒能讓宋章親眼見到,可謂人生一大遺憾。
關簡坐在對面不知在想什麽,他松了松領帶,兩只手放在桌面上:“當時你為什麽沒來?”
“因為我爸。”宋嘉玉沉下嘴角說,“他要我立馬回國,不然就叫人把我綁回去。”
關簡的嘴動了動,也不知信了這話沒有。
過了會兒,他開口說:“給我你的手機號碼。”
他打開自己的手機,倒放到宋嘉玉面前,又問:“可以嗎?”
宋嘉玉看見備注欄上已經填好名字:嘉嘉。
他挑了下眉,将備注删去,輸入“宋嘉玉”三個字,然後才把號碼敲進去。
關簡拿回手機,大拇指落在那個名字上,很久沒有移開。
宋嘉玉用手點了兩下桌面,正色道:“看在你馬上就算是我半個弟弟的份上,我得提醒一句。”
關簡沒有回答,沉默着等他把話說完。
“這個項目是我哥的。”宋嘉玉說,“你應該清楚,我對這些事不感興趣也不擅長,你現在要求換人還來得及。”
關簡很快回答說:“是我要求換的人。”像是怕宋嘉玉誤會,他緊接着繼續道,“我相信你。”
這話要是換作宋章來說,宋嘉玉甚至會懷疑對方在陰陽怪氣。
可關簡偏偏加重了那個“你”字。
宋嘉玉等了幾秒,沒等到後續,還以為自己聽漏了什麽。
他不得不反問:“你相信我?”
關簡鄭重其事地說:“我只相信你。”
這一句話讓宋嘉玉坐立難安,連面前多出來一份甜品都沒注意。
柿子的清香在嘴裏蔓延,宋嘉玉半天沒琢磨出味。
他抿着勺子,擡眼對上關簡的視線。
關簡的目光下移,在某個位置停下。
“這裏。”關簡指向自己的唇角,“奶油。”
宋嘉玉“哦”了一聲,拿紙擦拭,沒看見關簡的神色微妙地變了變。
關簡看着那塊奶油小蛋糕:“喜歡?”
“我喜歡柿子。”宋嘉玉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這才發現,這桌菜正是他平時常點的。
宋嘉玉低頭若有所思,關簡站起來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宋嘉玉沒有開車,便不去刻意推脫。上午去公司轉了一圈,下午他不樂意再去。
他坐上關簡的車,順理成章加上他的微信,發了個地址過去。
“我回工作室。”宋嘉玉一邊看關簡導航,一邊說,“我哥要是問起來,幫我應付一下。”
關簡啓動車身,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怎麽應付?”
宋嘉玉用手背碰了下吊在車頂的流蘇:“随便,別說我去工作室了就行。”
到了工作室,宋嘉玉脫下外套,随手扔在布滿灰塵的靜物臺上。
他這時才想起被遺忘的宋亭澤,一打開手機,被三條60秒的語音轟炸。
宋嘉玉沒有點開來聽,随便應付了幾句。他路過窗邊,餘光裏看見樓下那輛黑色越野并未開走。
副駕駛上的車窗全都降了下來,可他不記得剛才動過窗戶。
這個角度看不見關簡的臉,只能瞥見對方搭在方向盤上的手臂。
關簡應該是等他下車便脫了外套,今天的氣溫很低,他依舊把襯衣袖子挽起,露出一小截手臂。
車裏很熱嗎?
宋嘉玉沒覺得。
過了幾秒關簡收回手,消失在宋嘉玉的視線裏。
與此同時,宋嘉玉收到一條消息。
「-:我的鋼筆落在你那裏了。」
宋嘉玉回他說:
「++:在公司嗎?」
「-:可能在你那份文件裏。」
宋嘉玉從包裏翻找出那份文件,裏面果真夾着一支鋼筆。
什麽時候掉進來的?
樓下,關簡透過敞開的車窗,注視窗臺邊那一小截衣角。
直到消息提示音響起,他才重新低下頭。
「嘉嘉:知道了,下次見面帶給你。」
**
宋嘉玉的這間工作室布局很簡單,乍一看就是個一眼能望到頭的倉庫。
他一次性租了兩間,靠裏那間改裝成簡易卧室。有時候跟宋章吵了架,他直接在這休息。
其實他名下還有幾套房産,但被宋章控制欲極強,但凡有點風吹草動就會鬧翻天。
宋嘉玉沒什麽特別的愛好,除了跟江佑承他們瞎混,就愛搞點創作。
這在宋章嘴裏成了不學無術、浪費時間。
哪怕宋嘉玉把頂尖美院的畢業證書扔他臉上,他也只是說了句:“我送你出國念書,不是為了讓你搞這些的!”
宋嘉玉偏不如他意,回國後,偷偷考了國內的研究生,導師是江佑承的外公。
兩家人互相認識,宋章不好拆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直到他研究生畢業。
不想,宋嘉玉很快又送上一份大禮。
某天會議上,宋章收到一張來自另一個半球的明信片,上面寫着:宋嘉玉到此一游^-^
宋章大發雷霆,立馬停了宋嘉玉的信用卡。
這場鬧劇直到今年才結束,因為宋嘉玉終于聽了一次話,同意跟關懿訂婚。
外面的風有點大,吹開了蓋在畫板上的薄膜。畫布依舊幹淨整潔,只有幾根用鉛筆随意勾畫的線條。
這幅畫是為明年的工筆人物展準備的,宋嘉玉打了好幾版小稿,卻始終不滿意,遲遲沒有動筆。
正坐着放空,關懿打來電話,開口便問:“你跟關簡去吃飯了?”
宋嘉玉解釋了句:“他是你弟,我總得給個面子。”
哪知關懿根本不是這個意思,他直接問:“說說,問到什麽了?”
知道點內情的人都清楚,關氏內部不如宋氏這麽和諧。
只要關簡回國,關懿的繼承權就不再是板上釘釘的事。
宋嘉玉跟關懿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但聽他幾近質問的語氣,忽然有些不悅。
“搞搞清楚,我不是你的助理。”宋嘉玉說,“你派人跟蹤我了?”
關懿否認道:“沒有,我朋友剛巧在那吃飯。”
宋嘉玉想起這幾個月來,身邊總有種讓人不舒服的視線,冷笑一聲說:“行,你最好是。”
關懿知道他脾氣臭,只當自己說錯話惹了人不高興,連忙補救說:“這事我們見面再談,我這會兒在環港中心,你有什麽想要的嗎?”
宋嘉玉盯着面前的畫布:“你沒事跑那去幹什麽?”
“來這邊談項目,順便逛逛。”關懿說,“項鏈喜歡嗎?我幫你挑一條秋季新品。”
宋嘉玉敷衍幾句,挂斷電話後愣了會兒神,随後翻出一個號碼:幫我查查關懿。
這人是娛樂圈有名的狗仔,去年宋嘉玉被禁足兩個月,一氣之下,他托人查過宋章的私生活。
對方很快回複:這次不查你爸了?雖然咱上次什麽都沒查到,但你別灰心,努努力萬一呢?
宋嘉玉:……這事不是我努力就能辦到的。
宋嘉玉:老規矩,洩密者死。
對方回:喳。
叮囑好後,宋嘉玉終于拿起畫筆。
木板邊釘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參考圖片,時間跨度久,他幾乎想不起當時在想什麽。
左上方是一套模特圖,他花大價錢請人來拍的。
照片裏的黑發男模渾身赤.裸,宋嘉玉回想起他挑人時的場景,分明很有感覺。
不知怎的,腦海裏忽然冒出一張臉。
關簡還是用那雙漆黑冰冷的眼睛看他,一動不動,只嘴唇微微張開:“哥。”
宋嘉玉握着筆的手一顫,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機。糾結半秒,他點開關簡的朋友圈。
最後一條動态停留在七年前。
兩張風景照中,夾雜着一張展覽的照片。
白牆上是用Y國語寫的前言,宋嘉玉僅一眼便看見自己的名字。
宋嘉玉雕塑作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