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終于想了起來
第49章 終于想了起來
若是宋明珠大哭大鬧,他們就當是家屬的情緒失控,未必會當回事。但是宋明珠太冷靜了,她一字一句,完全就是在闡述案情。
兩位刑警從古鎮離開,越想越覺得事情未必那麽簡單。
上次尤鋼殺那一家三口,也挺蹊跷的,因為那家男主人是一家挺大公司的江西分公司會計,在出事之前好像暗示過分公司領導貪墨了大量財物,他要舉報。
不過,人家公司沒出事,沒報警,經濟偵查科的同事都不能随便查人家的賬目。只是他們分公司的CEO聽說了此事,主動提供了一些線索。
他們公司是沒事,但那位會計好像借了不少的網絡貸款。可能是還不上,又不敢跟老婆講,威脅公司的領導,想要借點錢什麽的。
再發展下去,他很有可能挪用公司的公款。
查了半天,後來以“入室搶劫”定了性。只因為沒抓到兇手尤鋼,這個案子始終沒結案。
從那之後,尤鋼銷聲匿跡,刑警們也不能天天跟着一個案子,就放在了旁邊。兩年過去了,負責這個案子的副隊長還時常提起。
畢竟,在治安良好的大環境之下,這麽喪心病狂的案子,不可能被遮掩過去。哪怕十年八年之後,主要負責人還是會記得的。
這也是為什麽,副隊長親自過來詢問宋明珠。
“師父,您說這事,有這個可能性嗎?”年輕刑警問副隊。
副隊四十多歲了,正是仕途一帆風順的好時候。他要是不查這個案子,随便找個理由結案,也絲毫不影響他的升遷。
留着這麽個懸案,對他的前途肯定有影響。
但是老刑警放不下。
那一家三口的慘狀,一直都在他的眼前;現在,那女孩消瘦單薄、語句清晰的形象,也疊加在了他的腦海裏。
Advertisement
那孩子說:“我相信政府,相信你們人民警察。”
若是不查出個眉目,他怎麽對得起那年輕姑娘的信任?
“不管有沒有可能性,都要去查。”副隊說,“費恒東怕是不會給你們面子,我親自去見見他吧。”
年輕刑警說好。
兩人驅車回到了市區,直接去找費恒東了。
費恒東有一家挺大的瓷器廠。他既是手藝人,也是本市的特種工藝傳人,更是大的企業家。
在他窗明幾淨的辦公室裏,他客客氣氣接待了市局的人。
當問起宋良的死,費恒東一臉遺憾,深深嘆了口氣:“世事無常,我也是真的沒想到。阿良是我師弟,跟親弟弟一樣。當年我開這個廠,本應該帶他入股的,但是他不看好,不肯投錢。後來廠子有了起色,他是挺後悔的,覺得我不夠仗義,賺錢不帶他,兩家慢慢有了隔閡。我那侄女見到我,總是沒好臉色,想幫幫她們孤兒寡母的,又擔心她們以為是我去落井下石的。我這心裏,特別不舒服。”
他三言兩句,就把他和宋家的恩怨說清楚了。
兩位警察聽了,表面上都點點頭。
詢問了幾句之後,兩位刑警告辭。
出了費恒東的辦公室,年輕刑警對副隊說:“師父,我看着這事挺簡單的,就是尤鋼偷了車,不太會開,把人給撞死了。宋家和費恒東有仇,兄弟倆一個發大財,賺得名利兼收;一個落魄。心裏不平衡,總是抱怨。我看那女孩子,死了親爹也沒一滴眼淚,估計她對她親爹感情也不深……”
副隊聽着,沒言語。
“行了,回去吧。”小刑警還在喋喋不休,被副隊打斷了。
兩人回到了市局。
而後,宋明珠就隔三差五往市局跑,詢問副隊關于案情的進展。
一直沒什麽進展。
“丫頭,你聽叔一句話,你別常來了。你這樣催,我們壓力更大,反而沒辦法幫你。你給叔三個月的期限,三個月之後,我再把線索歸總告訴你,你看行不?”副隊對宋明珠道。
宋明珠仍是那副牛皮糖的态度:“好,那我過三個月再來。”
她回了家。
這個新年,宋家過得特別潦草。宋明珠、孫佳慧和湯澤都被大舅舅請回了家,在舅舅家吃了年夜飯。
飯後,他們三個人又回到了宋家。
瑤裏不禁止放鞭炮,四周都是聲音,宋明珠心裏格外的空,仿佛什麽也聽不見。她把媽媽送回了房間,替她打開了房間裏的電熱毯,又替她放好了熱水,讓她洗洗睡。
阿媽洗澡的時候,她坐在父母房間的那張椅子上,翻看她爸爸的筆記。
她念小學的時候,她爸爸才跟着認字,後來幾乎認全了所有字,寫得還比宋明珠寫得好。
關于薄胎瓷,爸爸寫了整整一個本子的筆記,四十多道工藝,全部都有記載,還有她爸爸的心得。
宋明珠時常翻閱。
突然,浴室裏一陣巨響。
她急忙放下筆記沖過去,發現她阿媽滑了一跤,匆忙中扶住了洗手臺,卻把一瓶洗發水給弄倒了,洗發水摔在地上弄出了巨大響動。
“我來。”宋明珠扶住了她,“你牙齒刷好了嗎?”
孫佳慧看着她,突然道:“明珠,你爸爸是不是死了?”
宋明珠感覺有一把小刀,鑽進了她的耳朵裏,隔開了她的血脈,把她的耳朵刺激得鮮血淋漓。
“怎麽突然詛咒爸爸?”宋明珠狀若無意。
孫佳慧有點糊塗:“我隐約記得,有人跟我說他死了。”
“沒有,爸爸人在北京呢,這不是大過年的,買不到飛機票嗎?”宋明珠道,“他過幾天就會回來。”
“可是他去好久了。”孫佳慧道,“怎麽還沒有回來?”
“哪有好久?”宋明珠故作抱怨,“他不是才去的嗎?哎呀,你再這樣我不管你了。”
孫佳慧很不滿:“我生病了。”
“你生病了也別胡說八道。”宋明珠說,“好了,快洗洗腳就睡覺吧。”
孫佳慧洗了腳,回到被窩的時候,電熱毯已經把被窩烘得很暖和。宋明珠怕她夜裏熱,把電熱毯給關了。
“你好好睡覺。”宋明珠道。
一場大病,讓孫佳慧的身體很不好。到了這個點鐘,她迷迷糊糊就要睡了,其他事只是偶然在她腦子裏過一下,沒有什麽特殊的印象。
宋明珠坐在旁邊,翻看父親的筆記,等着她阿媽入睡了,才悄悄離開了她的房間。
她下了樓。
湯澤坐在客廳裏。
宋家的客廳特別大,冬天又沒暖氣,他裹着羽絨服還是覺得很冷。
宋明珠對他道:“你回去睡覺吧。”
“你不睡?”
宋明珠:“我想去輪車房,晚點睡。”
回家之後,宋明珠沒有住在自己的房間,而是和湯澤一起,住在一樓的客房裏。
湯澤很擔心她:“明珠,今天是過年。”
“我知道,我就是想把這個練一練。”宋明珠說,“我很久都沒有做成一個薄胎瓷了。”
湯澤輕輕嘆了口氣。
宋明珠去了輪車房間,依照她父親的筆記,重新利胚。
她做得專心致志,并沒有察覺到湯澤一直就在客廳裏,沒有去睡覺;她一遍遍回憶着從父親筆記上看到的內容。
直到淩晨四點,她再次被外面的鞭炮聲吵醒,又聽到樓上孫佳慧喊她的聲音,她才站了起來。
洗了手,宋明珠聽到廚房有動靜,知道是湯澤,她沒有多管,直接上樓去了。
孫佳慧被吵醒了,問外面是幾點了。
宋明珠讓她再睡一會兒,孫佳慧卻睡不着。
她拉着宋明珠,有些很簡單的問題,反反複複詢問無數遍。宋明珠極有耐心,陪伴着她。
後來,她自己有點困頓,就在孫佳慧床上歪着。
湯澤做好了早餐,上樓看一眼,發現房門沒有關。
從縫隙裏,他看到宋明珠和孫佳慧母女倆并頭而睡,都睡得很熟。他輕輕嘆了口氣,替她們關好了房門。
湯澤自己吃了點東西,也去睡覺了。
大年初一,親戚們過來拜年,再次幫着宋明珠照顧孫佳慧。
提到宋良的死,大家都是說世事無常,意外不知何時就會降臨,請宋明珠節哀。
大舅舅很擔心宋明珠會崩潰,會發瘋。但是一個多月過去了,宋明珠并沒有發瘋。她過上了看似很正常的生活。
親戚們也不好再過度關心她了。
她能吃飯、能睡覺,能正常說話交流,她甚至不流淚。
她把家管得很好,把她阿媽照顧得很仔細。
除了大舅舅和小姨這些至親,其他親戚們大都放心了。大舅舅很有見識,仍是膽戰心驚,覺得宋明珠外強中幹,離垮掉只有一步之遙。
他叮囑孫二胖,讓孫二胖時時刻刻看着這邊。
除了年三十,小姨和小姨夫都在宋家,他們兩口子把這個家重新替孫佳慧和宋明珠撐起來。
宋明珠天天做薄胎瓷。
她一邊做薄胎瓷,一邊等消息。
正如她父親說,她是很有天賦的。她把父親教過的,以及父親筆記上記錄的,做了個對比之後,一個月的時間,她做出了兩只薄胎瓷的碗。
拿去窯裏燒,沒有燒破,她成功了。
這個成功是初步的,宋明珠還在進一步的鑽營。
她每天都沉浸在瓷器裏。
時間不知不覺,春天來了,小姨和姨父承包的魚塘要下魚苗,他們倆回去忙碌了,孫佳慧就交給了宋明珠照顧。
宋明珠和湯澤輪流照顧她。
四月初的時候,孫佳慧突然痛哭着往外跑。
她終于想起了她丈夫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