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找活兒
第20章 找活兒
孫二胖一席話,讓宋明珠的心情失落到了谷底。
她愛上湯澤的時候,是個情窦初開的少女,那時候她才念初二。
也不算是早戀,他們班初一就有男女生談戀愛的,宋明珠那時候喜歡湯澤,是她的少女情懷。
這麽多年過去了,她一直抱着這份情懷,從來沒有把她的初戀,放在現實生活裏。
大夏天,火鍋店的冷氣開得特別足,宋明珠這桌又正好在空調口下方。她竟感覺冷空氣直直往她的脖頸裏吹,吹得她遍體生寒。
“我……”宋明珠啞口無言,“我沒什麽特別的想法,只是很想去北京而已。”
孫二胖點到為止,沒有繼續多說這個話題。
他這個人,逗比歸逗比,實則很靠譜。一個人的智慧,真的不是靠念書念出來的。孫二胖是他們幾個人中學歷最低的,卻是最通透的。
宋明珠被他說得很羞愧。
孫柯從洗手間回來,孫二胖和宋明珠都打起精神,沒有再聊什麽“門當戶對”的話,他們倆聯合起來打擊孫柯。
孫柯厚臉皮慣了,倒也不介意。
待吃完了,宋明珠去結賬的時候,服務員說他們這桌買單了。
宋明珠想起剛剛起身去洗手間的孫柯,忙問服務員:“多少錢?”
“那個小哥哥說保密。”服務員笑道,“你男朋友啊?他長得好帥。”
宋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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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柯和孫二胖也出來了,宋明珠就把孫柯買單的事,告訴了孫二胖。
孫二胖:“別啊,說了明珠請客的。”
“明珠又沒工作,她請什麽客?再說了,我沒資格請你們倆吃一頓嗎?咱們可是發小。”孫柯道。
宋明珠的臉有點紅了。
她追問孫柯,到底多少錢,把飯錢給他。
然而孫柯很堅持,就是不肯說。
回去的路上,宋明珠一直很沉默。
她今天突然意識到了兩件事:第一,她長大了,她的愛情不再是浪漫為先,而是門當戶對;第二,她畢業了,她花的每一筆錢都應該自己掙,而不是靠父母。
孫二胖和孫柯一人給她上了一課。
宋明珠這個時候才意識到,她太天真了。她是家裏的獨女,父母太過于疼愛她,她很多時候像活在象牙塔裏的公主,不知人間疾苦。
他們古鎮有句老話,叫做“窮家養嬌子”,就是說家庭越普通,父母沒有太多的錢財,覺得虧欠了孩子,給孩子的就越多,導致孩子越發嬌生慣養。
宋明珠就是這樣被慣出來的。
她總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孫柯首先發現了她的不對勁,有點讨好問:“生氣了?別呀,下次你請我吃飯,行不行?咱們不帶二胖,就單獨咱們倆,你可以少花點錢。”
宋明珠:“沒有生氣。”
孫柯:“那幹嘛不說話?”
宋明珠捂住了口,假裝打了個哈欠,微微低垂了眼簾:“吃了午飯犯困,到了歇午覺的時間嘛。”
她說着,靠着椅背閉上了眼。
她并沒有睡着。
他們三個人從市區回來,宋明珠回到家,沒有把湯澤送給她的畫挂在牆頭,而是放在了櫃子裏。
她突然覺得,自己真是愚蠢得可怕。
湯澤若是察覺到了她的心思,只怕也會笑話她的吧?
宋明珠為自己感到難堪。
“一定要在這個暑假把薄胎瓷學會,然後趕緊去找工作。”宋明珠想。
今後,她每次放假都回家,跟着父親學習、鞏固自己的手藝。
反正父親還有幾十年的日子,不急這一時。宋明珠只是學個傳承,并不靠這個吃飯,所以她會就行了。
她每天跟着父親學。
宋良教她也很有耐心。
湯澤在旁邊,宋良也不避諱,甚至還想要教他。只是湯澤沒有這個天賦,他的手只适合畫畫,不适合拿利胚刀。
時間過得很快,到了八月中旬的時候,天氣就有點轉涼了。
之前的酷熱,都不見了。早晚的空氣,帶上了一絲淡淡的涼意,很舒服。
庭院裏的紫茉莉開得旺盛,早起時嬌豔似火,點綴着盛夏的繁華。
宋明珠已經在打算去北京了。
留在古鎮,除了做瓷器師傅,也沒有其他更好的出路;宋明珠不想回家考公務員,也不想考編做老師。
她喜歡北京的熱鬧和先進。在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看來,古鎮處處透着落伍、古板,她暫時還無法接受。
也許北漂幾年,她累了、煩了,年輕的心氣磨光了,她才會甘心回到小地方,過最平凡的日子。
年輕的時候,誰不向往大都市的五彩斑斓生活?
宋明珠最近和室友王笛時常聯系,問她關于工作的事。
王笛也很想念她,催促她趕緊回北京,兩個人又能一塊兒浪。
宋明珠心事比較多,對湯澤也有點死心了,就處處顯得很冷漠,也不像之前對他那般熱情了。
湯澤感受到了。
他倒是沒有多想,只當她是為了私事發愁。
湯澤在北京也有幾個好哥們,打小的情誼。其中有位叫鄭博來的哥們,如今在藝人經紀公司,做藝人經紀人,帶的明星還小有名氣。
聽聞湯澤在古鎮,他倒是對古鎮有點興趣,說想來看看。
湯澤偶然和他聊天,說起了自己現在的老板宋良是薄胎瓷的技能傳承人。
鄭博來問他什麽是薄胎瓷。
湯澤最近時常聽宋明珠講薄胎瓷的歷史,聽了個耳熟,說起來也頭頭是道:“薄胎瓷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明朝。它最厚不過零點八毫米……”
“毫米?”鄭博來頓時笑道,“你單位用錯了吧?不是厘米嗎?”
“零點八厘米,就是八毫米。八毫米也太厚了吧?普通的瓷器,也沒有八毫米厚啊。就是零點八毫米。”湯澤道。
鄭博來忙說對。
“要薄如蛋殼、透光。”湯澤又道,“一共四十多道工藝,目前還沒有機器能批量生産,純手工。”
“那不是累死人嗎?”鄭博來道。
湯澤:“所以說快要失傳了。”
鄭博來:“一般都是什麽呢?花瓶嗎?”
“很多吧,花瓶是一種,還有工藝臺燈、文具、餐具、酒具等,反正就是瓷器該有的,薄胎瓷都有。”湯澤說。
鄭博來:“寄一個給兄弟瞧瞧呗?”
“寄不了,路上會碎。況且做一個特別難,價格高,你又不是瓷器愛好者,沒意義。薄胎瓷不同于玻璃制品,它的強度是很低的,很容易碎。”
鄭博來有點失望。
鄭這個人,喜好吹噓。他突然打聽到有這麽回事,隔幾天跟着藝人去片場,等待的時候,就跟旁邊小姑娘瞎吹。
說起瓷器珍藏,他就說薄胎瓷種種,好像他家中有珍藏似的。
旁邊有位老板,正好是這部電影的投資商之一,今天過來探班。聽到鄭博來說話,這位胡老板有點驚喜,走過來問他:“你家裏有薄胎瓷?”
鄭博來連忙給胡老板打煙:“沒有,我哪裏有那個文化素養,我這不是跟小姑娘瞎吹牛嗎?”
胡老板很失望。
鄭博來察言觀色,瞧見了,立馬問:“您對薄胎瓷有興趣?”
胡老板似乎不願意多談,含混點點頭:“算是吧。”
“我認識一個朋友,他現在在景德鎮,一位薄胎瓷技能傳承的師傅家裏做客。他說,那位師傅的手藝很厲害,能做出極好的薄胎瓷。”鄭博來道。
胡老板的眼睛,頓時發光:“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
“叫什麽名字,是不是叫費恒東?”胡老板忙問。
鄭博來想了想:“好像不是。”
胡老板重新陷入了失望裏。
鄭博來很熱情,詢問他到底怎麽回事:“您只想要費恒東先生的工藝品?”
“不是。”胡老板直到此刻,才隐約願意和鄭博來細談,“我家老爺子特別喜歡薄胎瓷,有個珍藏的古董花燈,是我母親的陪嫁之物。我母親已經去世多年了。前年的時候,我那倒黴兒子去拜年,到處翻,覺得花燈有趣,拿出來玩,失手打了。”
鄭博來哎喲一聲:“可惜!”
“何止是可惜?老爺子心疼得都哭了,精神恹恹的,說起來就恨不能流眼淚,還把那碎瓷片保留着。”胡老板嘆氣,“我想給他重新做一個。可那花燈,是當初手藝高超的薄胎瓷師傅做的,現在一般人做不了。景德鎮有位叫費恒東的先生,他有個流霞燈的作品,特別複雜,比我們家老爺子珍藏的那個還要精致一些。那是見寶物,買肯定買不到,但他如果願意做第二件,我花多少錢都願意。只可惜,我多次托人、甚至親自去景德鎮見他,他都不肯。他說他工藝品一生只做一件,已經做了流霞燈,就不再做其他的花燈了。”
鄭博來聽了,也覺得太可惜了。
他安慰了胡老板幾句,正好藝人那邊還有事,他就去忙了。
晚上回到了酒店,也沒什麽事,他想起了這茬,找湯澤八卦。
他告訴了湯澤:“這姓胡的可有錢了,要是你們老板能做,跟他要個上百萬的,他都肯給。他如今就是為了盡孝,哄他那老爺子高興。只不過,你們老板應該沒這個本事。姓胡的說,有這個本事的師傅都出名了,他全部找過了,沒人敢說自己能複制得出來。唉,可惜了。”
湯澤聽了,心頭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