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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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衆土牆房屋中，用石塊建築的法老王宮盤踞在山頂，簡直像現世版的金字塔。建築內部，花園水池、雕梁畫棟以及各種金光閃閃的豪橫裝飾和建築之外的世界形成鮮明對比。
層層臺階之上，是年邁的法老和她的王妃以及王太後，臺階之下，是左右幾排帶着審視、興奮等各種打量目光的大臣和護衛軍們。
程風一度感覺自己才是那個誤入衆神之地的人類，而高高在上的法老，恍惚就是拉神本尊降臨。
這讓她一個無神論者感覺很難受，大概就像一只兔子進了蛇窟那樣吧。
身側，赫雷姆貝福和拉美西斯已經恭順地跪下向這位新法老表達忠心和祝賀之情。阿伊法老看着年邁，但不管是話語的邏輯還是厚實的笑聲，都宛如一個壯年男子一樣思維清明，身強體健。
雙方親切友好地交談過後，話題的焦點終于轉到了程風身上。
那天的天象都經歷了，再結合赫雷姆貝福的奏報，阿伊對于瑪阿特女神的身份毫不懷疑——畢竟衆目睽睽，如果是作假，那難度未免太高了些。
所以，這位法老對程風表現出了高度的歡迎：“埃及能迎來瑪阿特女神是我的榮幸。我已經命人将第一神殿收拾出來了，以後，整個神殿上下都歸屬于您，任您驅使。”
第一？這個排行聽着就很不錯的樣子。
只是吧，越是好東西，就說明盯着的人越多。她要是真入主了，恐怕就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程風正要開口拒絕，某人已經先一步替她周旋了。
拉美西斯：“陛下，這恐怕不太妥當。”
阿伊：“怎麽說？”
拉美西斯語不驚人死不休：“臣對瑪阿特女神一見鐘情，正在追求，眼看着有了進展，若是進了第一神殿，恐怕離臣的家太遠了。依我看，不如讓瑪阿特女神入住孟菲斯的哈托爾神廟吧。”
阿伊震驚：“這這······瑪阿特女神，是這樣嗎？”
程風眯眼看了這個信口雌黃的死人幾秒，擡頭面無表情道：“拉美西斯确實侍奉得不錯，就依他的安排可行。”
話音剛落，滿屋子屏息等待答案的大臣們震驚失聲。
早知道女神這麽好打動，他們就不在這兒等着了！！！！
阿伊法老也緩了又緩才找回點神智：“······既然這樣，那就讓拉美西斯替您打點好下榻神殿吧。”說完，頓了頓，有些尴尬地轉頭沖王太後笑了笑，“倒是勞煩母後的一番安排了。”
程風：······
七十幾歲的人叫五十幾歲的人母後，這一幕有夠荒誕的。
不對！按他這麽說，第一神殿是那位王太後陛下的勢力？呵呵，幸好拒絕了。
程風手指搓了搓，克制住了想搓一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的沖動，垂下眼簾不動了。
阿伊見狀，識趣地收起剩下那些無意義的廢話，大手一揮就讓人把早就準備好的十幾箱珠寶擡了上來：“這是我和王妃的一點心意，希望瑪阿特女神喜歡。”
鴿子蛋一樣大的珍珠閃爍着比鑽石還耀眼的光暈，這種稀釋珍品，着實有誠意。
除了阿伊，王太後以及衆位大臣也紛紛開口，表示已經準備好了禮物，等之後親自送到神殿。
程風淡淡點頭，看不出喜歡或者不喜歡，在拉美西斯提出離開時準備跟着一起走。剛轉身，那位極少開口的妮芙提提陛下突然開口：“瑪阿特女神，有件事困擾我很久了，可否聆聽一下您的指示？”
程風轉身，略帶防備地看着她。
妮芙提提：“我的丈夫埃赫那吞在夢中得到神明的啓示，創造了另一套神譜卻也因此暴斃，我的兒子圖坦卡蒙恢複舊神體系也沒有活很長久。瑪阿特女神，可否請你告訴我，到底哪一套神明才是對的？”
此話一出，剛才還合家歡的氛圍瞬間死寂，有如墳墓。
別說衆大臣了，就連法老金座上的阿伊臉都僵了，他身側的阿肯娜媚王妃雙眼射出憤怒的火花，顯然是想起了暴斃而亡的弟弟兼丈夫。
所有人或緊張或期待地看着程風，等着她的答案。
這是個陷阱題。
埃赫那吞改革宗教的根本原因是舊神體系已經威脅到了法老的王權，可哪怕現在恢複了舊神體系，統治階層內部的矛盾和分裂也從沒消失過，只是暫時隐藏了而已。
餘光瞥見拉美西斯似乎又要幫她做什麽，程風在他之前搶先開口：“如果神明可以直接告訴你們答案，那為什麽不自己治理國家呢？妮芙提提，我不會幹預埃及的政治，是對是錯，等到了冥界，自有冥神審判。”
“原來如此，那我就不強人所難了。”妮芙提提微微點頭，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
其餘人雖然失望，但也松了口氣。
程風看在眼裏，嘴角微微勾出諷刺的弧度。
眼前這一幕，和之前網上流傳過的一段“我點高香敬神明”的畫面簡直神相似。
她剛才要是二選一了，只怕今晚就能被另一派的人撕碎。畢竟，“不能為我所用的神明，也決不能落入敵人之手”。
程風毫不懷疑這些人“弑神”的決心。
她冷下臉跟着拉美西斯離開了。走出王宮大門，那些普通平民還沒散去，瞅見程風出來，紛紛揮手高呼。
程風回以矜持的笑容，兩人順着來路回到碼頭，坐上了拉美西斯家的游船。見此，民衆們面露疑惑：
“瑪阿特女神怎麽離開了？”
“第一神殿應該往下走啊。”
過了沒多久，最新流露出的消息給這些人解了惑。得知瑪阿特竟然放棄了第一神殿選了孟菲斯的哈托爾神廟，一群人震驚的同時，開始商量着找時間一起去孟菲斯那邊供奉。
而程風在上了船之後就毫不客氣的踹了人好幾下，又踹又打：“還以為你真的不介意我投靠他們，沒想到在這等着我，拉美西斯你給我等着！”
“你也沒反駁啊不是嗎？再說了，第一神殿是什麽地方，你要真去了，估計今晚就得擡着出來。”拉美西斯擋着臉任她捶打，都不帶躲的。看在他态度良好的份上，程風最後踢了一腳，冷哼一聲坐下了。
男人腆着臉湊上去：“哈托爾神廟那邊今晚估計很難收拾出來，不如暫時就在我家住下吧。”
程風斜眼：“你倒是挺懂順杆往上爬的。”
拉美西斯誘惑道：“我家絕對是孟菲斯最豪華最舒服的地方了，而且沒有人管束你，你想做什麽都行。”
程風微微一笑，一巴掌蓋過去：“滾遠點！要是收拾不好，我不介意去第一神殿。”
“真是無情~~”拉美西斯摸着鼻子嘀咕，認命地給馬蒂拉兄弟倆使了個眼色，讓他們去安排了。
王宮這邊，那位瑪阿特女神一走，妮芙提提對阿伊和赫雷姆貝福之間“君臣相諧”的表演就沒了興趣。她冷淡地起身，以“身體不适”為由提前離開。
緊接着，阿肯娜媚也以“服侍母親”為由離席。
阿伊見狀，尴尬地笑了兩聲，對赫雷姆貝福說：“将軍不要介意，圖坦卡蒙王逝去後母後就一直身體抱恙，很少出現在議會上了。”
赫雷姆貝福俯下身：“失子之痛臣能理解，臣惟願神明能庇佑我埃及，庇佑法老，長盛不衰。”
“哈哈哈哈好，這次将軍辛苦了，我特地讓人準備了慶功宴，今晚可一定要好好盡興。”
法老有令，赫雷姆貝福自然恭敬不如從命了。一行人有說有笑地轉移場地，去往宴會廳。
另一邊，妮芙提提則帶着大祭司坐上了回行宮的轎辇。
身為王太後，在這座王宮後院自然是有寝殿的，還是最大的那個。只不過她從丈夫死去之後就搬到了行宮，深居簡出，表面看是在逐漸淡出埃及的政治舞臺。
大祭司本也有轎辇，只不過随侍在這位王太後身旁時，他從不會動用自己的儀仗和權利。此刻也就像一個普通侍人那樣，走在轎辇旁邊。一邊走，一邊慶幸道：“看樣子，這位瑪阿特女神不是個喜歡攬權的，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妮芙提提：“······”
蠢人雖然讓人放心，但有時候也很心梗！比如此刻。
她沉下臉色：“告訴哈托爾神廟的人，盯緊點，我要那個女孩每天所有的行程。”
大祭司呆了。怎麽防範等級反而上升了？？？
妮芙提提瞥他一眼：“蠢貨！人有弱點才有軟肋。金錢、權利、美色，這世間三大極致享受組成了人與人往來相交最牢固的紐帶！而那個女孩，對第一神殿的權利不屑一顧，對阿伊送出的財寶也反應平平，唯獨美色上，對拉美西斯很不一般。這兩個人，你覺得你是能讓拉美西斯改變立場，還是能找到另一個比他更優秀，更能讓那個女孩另眼相待的人呢？”
大祭司聽完，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好半晌，從尴尬中回神的他不期然對上轎辇上毒蛇一般的目光，一個激靈清醒了，他停住腳步，青白着臉深深彎腰：“我明白了，我立馬去安排。”
這副聽話的樣子倒是讓妮芙提提稍感安慰，心中怒氣平息了些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