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金金絲雀

第59章 束手無策

第63章 束手無策

59

兩個人一時相顧無言地下了樓。

坐在車上，兩個人又莫名其妙地抽起煙，在這地兒抽一天的煙真是快超了步青岚一年的量了。

步青岚跟他說：“那你也挺行的，葉維故意整你，你還這麽跟他‘不計前嫌’。”

“那不然呢？成天翻舊賬有勁兒嗎？”李慎卻意外地一副很想得開的樣子，“日子總要過的，有些事兒你別老想着，裝不知道就翻篇了，成天揪着不放，反而是自己受累。”

步青岚心裏一動，沒再說話。他突然覺得李慎的話也有點道理，也許有的時候，過一天算一天，反而過得挺高興的，不至于提前去焦慮太多将來的事情。

兩人回到醫院後，李恒終于有空陪着步青岚溫存一陣，步青岚的心情總算是稍微好了一些。只可惜兩人也沒法待太久，步青岚的手機又震了起來，統籌那邊在一個勁兒地催他早點回去，畢竟劇組的拍攝進度已經被他耽誤了好幾天，再拖下去統籌也頂不住這個壓力。

步青岚自然也是心裏有數，這麽一來一回折騰，已經算是給劇組添了不少麻煩。他心裏頭雖有不舍，但也知道再待下去不合适，于是趕緊買了回程的機票，和統籌把回去的事兒都敲定了。

臨走前一晚，兩個人躺在床上，步青岚本想好好享受這短暫的安寧，可心裏頭的疲憊和即将到來的分離讓他有些沉默。李恒知道他心裏不好受，伸手摟得他更緊了些，語氣裏透着股子心疼：“我看你這幾天折騰得瘦了不少，比我臉色都差，下回別再這麽來回跑了，折騰成這樣，真是夠累的。”

步青岚聽着李恒這話，心裏不由得有點發堵，索性翻身壓在李恒身上，嘴角撇了撇，滿臉不痛快地瞪着他：“幹嘛？我大老遠跑過來看你，你還不高興了？你這是不想見我啊？”說完，步青岚伸手扳住李恒的肩膀，故意在他下唇上輕輕咬了一口。

李恒倒笑了，伸手摟住他的腰，輕輕在他臉頰上親了親，柔聲道：“胡說八道，我怎麽會不想你？我就是看不得你這麽來回折騰，我心疼。”

步青岚聽了，心裏酸溜溜的，原本想發的火也發不出來了。他知道李恒說的是實話，但越是這樣，他心裏越是覺得無力。但現在的境遇不是他一個人能改變的，不免讓步青岚有些氣悶。

他趴在李恒的胸口上，悶悶地嘟囔：“你心疼我，那你就別老勸我別跑了。”他這語氣裏透着不滿，可更多的也是無可奈何。

李恒愣了一下，笑意慢慢淡了，手輕輕地在步青岚背上撫摸着，聲音低沉溫柔，卻帶着幾分隐忍：“可你老這樣，我心裏是真不是滋味兒。我自己折騰沒什麽，可見不得你跟着我受這個累，知道嗎，寶貝兒？”

步青岚聽着這話，心裏頭像是被什麽東西壓住了似的，一下子沉得難受。他知道李恒是真心疼他，可李恒越是這樣說，他反而越不知道怎麽接話。他自诩兩個人明明是最親近的關系，可有時候這話聽着，卻像是隔着層什麽似的，怎麽也拉不回來。

步青岚擡頭看着李恒，心裏亂得像打了結，忍不住說：“那你想怎麽辦？不見面就能解決問題嗎？咱倆老這麽分隔兩地的，面也見不着，這算怎麽回事兒？”

李恒皺了皺眉，沉默片刻，語氣卻不自覺軟了下來：“我不是那個意思。”

步青岚嘆了口氣，朝着李恒認真說：“恒哥，我願意為了你跑，我願意照顧你，我如果沒照顧好你，我才會更後悔，工作當然很重要，但我不能因為工作就什麽不顧了。你對我也很重要，你知道嗎？你下回要再這樣說，我真的要生氣了。”

李恒聽着他的話，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只是抿了抿唇，嘆了口氣：“我知道。”

步青岚眼裏閃過一絲無奈，輕輕搖了搖頭：“我看你根本就是才是一點都不知道。有的時候，我真的覺得你就是不需要我。”

他語氣裏透着委屈，特別想要李恒懂得自己的心意，卻又知道李恒的性格向來這樣，要改變又是談何容易？

李恒眼神裏透出一股子壓抑的複雜情緒，伸手捏了捏步青岚的臉：“瞎說，這怎麽可能呢？”

說到這兒，他心裏猛地一酸，嘆了口氣。步青岚對他的影響，遠比他願意承認的要大得多。李恒一向自诩理智，不覺得自己會如何為感情患得患失，他相信自己是掌控者，他能夠掌控自己的行為，同樣能夠掌控自己的情感，可步青岚的出現卻徹底打亂了他的節奏。他沒法像以前那樣，把自己抽離在一切感情糾葛之外，以一種看客的心态旁觀一切。相反，每一次和步青岚的交鋒、溫存、争執，都讓他越來越感到失控。

這種失控感讓李恒感到恐懼，恐懼自己因為這段感情逐漸失去了對自己的掌控權，漸漸變得不像自己。特別是異地後的這段時間，李恒的焦慮感日益加劇。步青岚心裏難受，覺得見不着人，心裏空落落的；而李恒更是痛苦，感覺自己像是被撕成了兩半。

每當步青岚和他分享劇組裏的事兒，講起那些新結交的朋友時，李恒總是強忍住內心的波動，露出淡淡的微笑，點頭附和。可內心深處，那股難以抑制的酸澀和焦慮卻一陣陣地翻湧上來。步青岚越是充滿活力，結交新朋友，過得開心自在，他心裏的不安就越大。

李恒心裏一邊為步青岚高興——步青岚本就是該過這樣生活的人，擁有新的圈子、結交新的朋友、在事業上不斷前進——這是他該有的樣子。可同時，李恒也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焦慮和不安。步青岚的世界裏，似乎漸漸有了許多他無法觸及的部分，而他自己，卻依舊困在遙遠的異地，忙碌于工作，越來越脫離步青岚的生活節奏。

有時他甚至會胡思亂想，步青岚的新朋友會不會更了解他？會不會給他更多的陪伴？而自己呢？連陪伴的機會都沒有，除了通過冰冷的屏幕和幾句寒暄，剩下的什麽都抓不住。

他總是安慰自己：“沒關系，青岚這樣很好，我也該高興。”

然而這句話背後往往會傳來另一個更大的聲音：“他會不會沒有我才過得更開心？他會不會不再需要我了？”

所以他意識到內心那股隐隐的控制欲和焦慮卻越發壓抑不住。步青岚越是展現出獨立的模樣，越是活得精彩，李恒心裏的不安全感和恐懼感就越強。他開始恐懼步青岚不再需要他，恐懼有一天自己會徹底失去步青岚。

他的“小金絲雀”不再只為他唱歌了，甚至漸漸飛離了他的籠子。可他不敢說什麽，甚至不敢表達自己的這種不安，因為他害怕會逼得步青岚離他更遠。每一次提起，話到嘴邊，他都只能吞回去，最終只剩下無聲的焦慮在心頭蔓延。

欲望是“常态”，而愛情是“病态”——像很多男人一樣，李恒也一向這麽認為。他一直覺得，愛情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充其量是生活中的調劑品，不該占據太大的分量。對他來說，感情是可以随時被替代的東西，不可能成為生活的重心。

可自從步青岚出現在他面前，一切都亂了套。步青岚的出現，讓李恒無法再以冷靜、超然的姿态去看待感情，而是一次又一次地讓他不得不回頭審視自己——他這個從前自以為能掌控自己的人，居然因為步青岚的存在，生出了那麽多無法克制、又毫無意義的焦慮和不安。

他感到無力，而這種無力正是他內心深處最害怕的東西，他感到自己變得軟弱，陷入進了一種“失權”的“特權”裏——為愛情着迷是女人的“特權”，他不是女人，他不應該這樣做。

可是真心地喜歡上一個男人，總是意味着他會将自己變成了一個“女人”——這大概一直是他內心最深層的恐懼——可見弗洛伊德的論證并不對，原來做同性戀也逃避不了被“閹割”的焦慮，反而是成為了率先被“閹割”的那一批人。

李恒自嘲地想着，卻還是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硬生生地壓了下去，扯着嘴角朝步青岚笑了笑，揉了揉步青岚的頭發：“好了，不說這些了，睡吧，你明天還得趕最早那班機，早點休息。”

步青岚心裏那股子火漸漸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出的沉重和委屈。他靠在李恒的肩頭，低聲說：“恒哥，我只想在你需要的時候能陪在你身邊，其他什麽都不重要，你知道嗎？”

李恒愣了一下，心裏那股說不出的壓抑感一下子又湧了上來。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說，最後只是輕聲嘆了口氣，沒回話，然後輕輕摟緊了他，像是要把這份短暫的溫存死死留住似的。

他眼裏掠過一絲掙紮和痛楚，嘴唇抿得死緊，最終也只說了句：“好，等忙完這一陣兒，我也去看你，好不好？”

這話說得輕巧，可兩人都心裏清楚，異地奔波，這樣的承諾，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不容易。

步青岚沒再說話，倆人就這麽安靜地擁抱着，似乎都明白對方的心意，卻又無奈于眼前的現實，正如這種溫存之下，也只能是暗藏了太多未解的矛盾和無聲的拉扯。

這幾天的相處像是偷來的時間，短暫而珍貴，可步青岚心裏卻并沒有因此開心多少，反而是心情越來越沉重。

雖然這一晚上兩個人都沒怎麽睡着，但第二天一早，兩人還是準時趕到了機場。

步青岚背着單肩包，手上也沒拿別的什麽行李，李恒站在安檢口外，臉色看着有些憔悴。李恒握住步青岚的手腕，眼神裏滿是不舍：“你回去之後也得好好休息，別太拼了，注意身體。”

步青岚拍了拍李恒的手，笑得有些無奈：“你少操我這心，我可比你心裏有數多了。你忙你的，我也忙我的，等我忙完了，還是會抽空來看你。”

兩人說着說着，廣播響起了登機通知。站在機場出發口，明明已經到了分別的時刻，步青岚卻怎麽也邁不開腳步。李恒深吸了一口氣，最後伸手輕輕地在步青岚的額頭上印了一吻，低聲笑道：“行了，趕緊走吧，別耽誤了。”

廣播響了好幾聲，步青岚才轉身走了，他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一眼，發現李恒還站在那兒，眼圈微微泛紅。步青岚心裏一揪，但也沒說什麽，裝作什麽也沒看見地朝李恒笑着揮了揮手，算作道別。

他心裏也清楚，這樣分隔兩地，來回奔波，誰都不好過。可現實就是這樣，兩人都被工作牽得死死的，沒法輕松下來。他心裏明白，見面的機會少，能忍就忍，算了，也不是誰的錯。可現在一見面，心裏的那股子難受反而卻像沉澱下來的水，沒法揮發出去，一層一層壓在心口，讓他覺得更悶。

步青岚嘆了口氣，真是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