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是同志不是同志
第9章 是同志不是同志
08
步青岚聽了這話,不由得也有點驚訝,他看着李恒伸手圈在自己身後、神情還相當坦然的樣子,心裏頓時不禁湧起一種難以描述的複雜感。
不過他确實是挺閑的,而且他也挺喜歡交響樂的,以往每個月都要上柏林、維也納看幾場演奏會,所以去聽聽倒也是無可無不可……而且既然李恒都發話了,他倒也是更加沒有什麽理由拒絕了。
于是步青岚便收好了票,對李愉說:“謝謝愉姐,那下周末見。”
李愉則也表示非常滿意。
她吃過飯之後,倒也沒留多久,到點了就自己開車回去了,說是明天還要排練,住李恒這兒太遠了不方便。
送完妹妹回來,李恒上樓回房間,一進門就看見步青岚趴在沙發上,整個人都蔫蔫的,微微詫異,走過來坐在步青岚身側,伸手摸了摸他剛洗完澡、還有些濕漉漉的頭發,輕聲問他:“怎麽了?不高興啊?”
就說步青岚怎麽突然說要回來住呢。
“恒哥,”步青岚過來把腦袋枕在他腿上,悶悶不樂地說,“你說,我是不是特別不懂事兒啊。”
“怎麽會呢寶貝兒,”李恒說,“又瞎想什麽呢,你多好啊,誰跟你亂說話了?”
步青岚沉默半晌,說:“我昨晚做夢了,我夢見我媽了,她說我現在這樣特別不孝順、特別對不起她,她在底下看我這樣都特別生氣,過得很不安生,就差沒給她氣活了。”
“她說我沒出息,這輩子都混不出什麽名堂,趕不上我哥,幹什麽都不行。她還說我腦子有病,放着好好的姑娘不喜歡,非要去喜歡男的,這輩子也指望不上我給她抱孫子,特別沒用,跟我爸一樣都是沒良心的白眼狼,真是白瞎了她生我養我這麽大。”
李恒倒是第一次聽見步青岚提起自己家裏的事情,有點驚訝,但更多的卻是覺得不是滋味,但他臉上倒沒表現出來,盡量還是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輕松一些,半開玩笑似地安慰他道:“哎,這可就是阿姨不懂事兒了啊!她當時生你的時候她問過你了嗎,都沒征求過你的意見就非要生你下來,這明明是她的不對啊。誰讓她當時非要生小孩兒的,生了小孩就得讓承擔這個後果,要不樂意就別生,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她就不能反思反思自己嗎?指不定就是她自己身上攜帶的這基因才遺傳給你的呢。”
“真是的,有這基因還生小孩兒,這不禍害人家小孩兒嗎,好端端的誰願意當基佬被人歧視啊,這能怨誰?明明不就是怨父母對自己基因沒數、亂生小孩兒害得麽。要真能有選擇,那我們基佬早就轉性向了啊,誰能發明出來改性向的藥丸,大夥兒不都得搶着去吃嘛真是的。而且咱沒法給她抱大孫子這好事兒啊,選擇不生小孩、不把這種禍害人的基因流傳下去,多麽的有節操,多麽的有責任心,直接從根源上治理問題,多為國家做貢獻啊,建議崆峒山直接給咱頒發錦旗好麽!”
步青岚給他這話逗得忍俊不禁,但莞爾過後,眉宇間還是有些化不開的輕愁:“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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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岚,你是個好孩子,我知道你愛媽媽,所以希望媽媽高興,”李恒看着他,聲音也漸漸溫柔了下來,“但你的高興也很重要,你知道嗎?就算是生你養你的父母,他們也沒有權利讓你不開心、逼你過你不想要的生活,你不順着他們的心意也不是叫你做錯了事兒,你不要為此愧疚,好嗎?”
“嗯。”
其實步青岚一直都知道,父母的愛一直都是有條件的,或者換句話說,其實世界上所有的愛都是一直有條件的,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不過當他真的沒法再自我欺騙、只能不得已承認這個事實的時候,還是會感覺到害怕,還是會感覺到無所适從,有一種好像世界上真的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的寂寞感。
但這是一個人必做的學問,必須一輩子都學會對抗這種寂寞,越不害怕這樣的寂寞,才會越自由——自由的近義詞一向都是孤獨。
步青岚也下定決心要努力去學會這些。
“去吹頭發吧寶貝兒,”李恒拍了拍他的肩膀,“久了不吹該感冒了。”
步青岚抱住他的腰,懶洋洋地撒嬌說:“你幫我吹。”
“行行行,幫你吹,”李恒笑罵他,“真是慣得你。”
“你慣我嘛,”步青岚湊過去親了他一下,“誰讓你是我哥。”
還好這情形沒讓李慎看了,不然他看了得當場破防得跳海,不游半個太平洋都壓不住火。
轉眼到了專場那天,步青岚便準時過去音樂廳。
出乎步青岚的預料,他們這種相較來說比較年輕的新興樂團選曲選得非常好,完全不像很多新興樂團為了突破傳統,只偏好更前衛一些的當代作曲家作品,而是演奏了安東·布魯克納兩部非常小衆的作品《F小調交響曲》和《D小調交響曲》,有新意的同時也兼顧了受衆的廣泛性,可以說是把觀賞性和先鋒性平衡得非常好,更是把布魯克納明顯的個人風格闡釋得浪漫而溫暖,與一些老牌樂團的厚重各擅勝場。
結束之後觀衆的掌聲相當熱烈,最後樂團還額外返場了一段,讓大家都非常盡興。
安可過後,坐在前排的步青岚也真情實意地上前去給李愉獻了花。
“愉姐,恭喜演出成功啊!”步青岚笑着說,“第二樂章的旋律處理得真是太出色了,過渡部分也特別完美,光看功底完全看不出你年紀呀,感覺這場穩都能直接錄碟了。”
李愉聞言也十分高興:“哎呀,你這馬屁拍的,我可要當真了。”
其他在旁邊獻花、合影的觀衆和樂手們聽見了也都笑了起來,李愉又笑着叫別人給她和步青岚合影。兩個人談起音樂來十分投機,一場演奏會下來,彼此間距離倒是拉近了不少。
演奏會結束後一天,李愉又打電話過來,約步青岚出去玩兒,想拉他一塊兒吃飯逛街——李恒加班,步青岚也嫌在家無聊,就欣然答應了。
李愉在王府井痛快血拼,步青岚也高高興興地陪她搭衣服、挑珠寶首飾,李愉拿不準的時候他都能一語中的地分析到位,眼光被李愉大加誇贊,兩個人頓時相逢恨晚、如遇知音,逛完街又逛展,完了還一起去做美容、做頭發,要不是李愉要拉琴不敢留美甲,不然他倆還能把全帝都的美甲店都逛一遍。
步青岚覺得很感動,唉,自從跟了李恒這種除了愛健身、愛跟他上床以外哪哪兒都不像基佬的人,他都多久沒有過回這種“gay裏gay氣”的精致基佬生活了,李愉的存在對他來說可真是出現及時的大救星,再久點他都害怕自己要被李恒同化了。
林愉也覺得很感動,深深覺得跟她“嫂子”出去玩可真是比跟她哥出去玩體驗好多了,畢竟步青岚自己本人就挺精致講究、挺會打扮的,眼光好,拍照技術也好,兩人買衣服買首飾還能互相參謀,其他的也都特別能說到一塊兒去,實在是比她哥這種陪她去逛杜尚作品展能指着人家的裝置藝術問她“這不擱宜家賣的嗎”的純血理工男不知道是好到哪裏去了。
于是他倆的友誼迅速升溫,立刻就從“姑嫂”升級成了“姐倆”,每次一塊兒出去玩ins快拍都能連着發十幾條,照片牆裏一堆美美合照,搞得每次李愉賬號底下都一堆評論以為步青岚是她新找的男朋友,被李愉強調了很多遍是家裏親戚,吃瓜群衆們這才偃旗息鼓。
這天李愉剛好不用排練,便又約上步青岚去逛一家小有名氣的私人畫廊,近期的展是一個特別有名氣的日本畫家的超扁平藝術展,全都特別可愛,是那種就算是李恒看了也會直呼“好Q”的雅俗共賞型,而且在售的好幾幅都估價超過四百萬英鎊,從投資眼光來看也很有收藏價值。
兩人一邊逛一邊看,逛累了就去用餐區嘗嘗策展人專門從法國請來的大廚弄得正宗法餐,喝喝酒聊天。
“剛剛那幅你不是挺喜歡的,怎麽不買啊?”李愉想起剛剛被人家買走的那幅也覺得有點可惜,“我哥客廳那挂畫都放了好幾年了,早該換了,我覺得換那幅挺合适的。”
步青岚一笑:“我哪敢啊,我這麽随便換他東西也太沒禮貌了吧?”
步青岚自認為自己還是很有分寸的。
“就這麽丁點大的事兒有什麽禮貌不禮貌的?”李愉十分震驚,“你倆不會上床前還要脫帽敬禮握手、一起唱一遍《國際歌》才覺得禮貌吧?”
步青岚:“……我們只是同志,又不是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