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金金絲雀

第3章 爛攤子

第3章 爛攤子

03

“這麽急啊？”步青岚心裏奇怪，李恒明明昨天說了今天休假沒事兒，怎麽突然大早上又着急忙慌要往外趕，難道是項目出事了？

不曾想這回倒不是項目，而是李恒的弟弟李慎：“是啊，李慎那臭小子特麽又給我惹事，我這回不抽死他，老子以後管他叫哥！”

李恒現在也是郁悶得要命，眼看着這好不容易能休哥兩天假，他本來計劃得好好地帶步青岚上哪兒玩去，結果他那個不省心的傻叉弟弟又給他闖禍，大早上地打電話過來哭爹喊娘，巴巴兒地求他來給自己幹的那堆糟心事兒善後，把李恒真是氣得火冒三丈。

李恒一邊窩火一邊也是無奈，他這弟弟是家裏老小，又是老來子，從小就讓父母給寵慣了，現在就是個十足的二世祖，名義上也在集團旗下的分公司挂了個閑職，實際上平時除了吃喝玩樂泡妞什麽也不幹，淨吃空饷了。

但平時李恒看他不成器歸不成器，人好在還算沒什麽壞心，不會去幹什麽缺德事兒，因此李恒多數時候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了，再氣不過也就罵他幾頓了事，誰知道這臭小子越來越不像話，這回居然膽大包天敢收供應商的賄賂，從中間吃回扣，還找人在內部質量檢測造假。要不是李恒派過去幫襯李慎的副手人精明、查出來賬目不對勁，以設備升級為由暗中把産品線暫時關停了，然後報告到了李恒這裏來，不然這種不合格的産品真流出來，被客戶投訴、被環保局罰錢事小，公司乃至整個集團都要名譽受損才是最讓李恒火大的。

李恒真是想不到李慎居然有膽子幹出這麽傻叉的事情，實在是太不像話了，他恨恨地又罵了李慎幾句，才跟步青岚有些歉意地說：“白天陪不了你，你自個兒想吃什麽就跟阿姨說，讓阿姨給你做，或者跟同學出去玩也成，司機電話你有吧，要閑得無聊了就打電話讓司機接你去。”

步青岚點了點頭，李恒心裏雖然舍不得，但也沒法多待，火急火燎地就沖到分公司主持大局去了。

他一上到公司，直沖總裁辦，看見李慎那一副慌裏慌張的鹌鹑樣兒就來氣，上去就給了李慎一腳，把李慎踹得呲牙咧嘴地喊疼，抱着他腿哀嚎道：“哥！哥！我真的知道錯了！你饒了我吧哥！”

“你現在知道錯了，拿人錢的時候你怎麽沒動過腦子想想啊？動歪心思動到公司來了，李慎你活膩了是不是？”李恒瞪他，反手就往他背上甩了一巴掌，“我今天就不該過來、不該管你，就應該讓你直接坐牢坐他個三年五年！”

李慎這麽大人了，給他上來就這麽一頓抽的也是鬧得好沒臉，委屈叫道：“還不是你扣我零花錢，我都沒錢使了我能怎麽辦，都是……都是那幫孫子撺掇我的，我怎麽知道……我怎麽知道會這樣。”

“我為什麽扣你錢你特麽不知道嗎，還敢跟我在這兒叫屈？”李恒真是快給他氣笑了，“我讓你學上進點，把你弄過來分管分公司，連小葉也調過來就為了幫襯你，結果你倒好，公司的事兒屁也都不管，一天天的光顧着賭馬去了，你當家裏錢大風刮來的啊？當二世祖淨敗家裏錢了你還挺長臉是不是？”

李慎聞言更委屈了，兩眼一紅，忿忿說道：“我花錢你不樂意，步青岚那兔兒爺花錢你就挺樂意是吧，我可是你親弟弟，步青岚他一個外人，他……”

他這話說得李恒更是怒不可遏，徑直就給了他一巴掌，清脆響亮，打得李慎人都懵了，一時之間都接不上話了。

“你給我閉嘴，我跟步青岚怎麽樣輪得着你說三道四？你算老幾？”李恒怒道，“你再敢說他一句，我今兒立馬抽死你。”

“李恒！你特麽為了你養的兔子打我！”李慎這會兒更不服氣了，梗着脖子叫道，“我是你親弟弟，在你眼裏還比不上他一個賣屁股的？有你這麽當哥的嗎？”

“你要不是我親弟弟老子早就把你這傻叉開了，還容你在這裏興風作浪？”

兄弟倆這正鬧得不可開交、急赤白臉的，辦公室的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李恒只得暫時壓下怒火，過去開了門，進門的是個戴着眼鏡、長相斯文俊秀的年輕人，正是李恒原來的助理之一、現在專門調過來幫襯李慎的副手葉維。

“李總。”葉維見了李恒，便随口喊了聲，雖然說他們元安集團是一屋子的李董李總，但到底只有李恒才是真正握着實權的繼承人，因此在李恒跟前，大夥嘴裏自然也就只有這麽一個李總，至于李慎這個纨绔二少爺，更是沒人真的拿他當正經上司看待。

“小葉來了，辛苦了啊，”李恒點了點頭，在葉維面前倒也不好跟李慎這小兔崽子動手，只好怒火中燒地又瞪了李慎一眼，對着葉維則是恢複了平常那副溫和随意的模樣，招呼葉維過來坐，還開了一盒太平猴魁泡了，“喝點茶吧，咱把剩下的事兒捋一捋。”

葉維先前是在李恒手底下當助理，雖然年紀不算大，但人上進能幹，性格也挺沉穩的，算是李恒比較信任、有心好好栽培的心腹，本來是打算讓他去各個部門經手幾個大項目熬一熬資歷，過後就提拔進核心管理層獨當一面。結果為了李慎這個不成器的臭小子，李恒不得不臨時把葉維“發配邊疆”、調去幫襯李慎，讓人家從總助去了個接觸不到核心的分公司當副總，多少有點明升暗降的意思，屬實是有些虧待了。

更何況李慎那個狗屁德行實在是不好相處，估計葉維攤上這麽個貨也是糟心得很，李恒心裏都覺得虧待葉維，因此私底下給了葉維加了不少獎金、股份，才算是安撫住了人。

眼下李慎這事兒也得虧是有葉維在盯着，這才處理得及時，不然早就捅出個大簍子了。

想到這裏李恒也是萬分慶幸，對葉維十分滿意，連帶着對李慎這臭小子更是越看越生氣：“跟人小葉也待一塊兒這麽久了，怎麽本事就沒學到人家萬分之一。”

葉維拿着一沓資料遞給李恒，給他言簡意赅地彙報了一下情況，李恒是越聽越火大，又把李慎罵了個狗血淋頭，火速把李慎連同其他幾個涉事的管理層全部撤職查辦，又讓法務部把原先談判合同條款也全部解除，中止了跟供應商的所有合作。

加班加點地忙活了大半天，這破事兒是暫時被壓下來了，沒有造成太嚴重的後果，但這麽大一筆單子，供應商處理完了但也不能幹等着這期的産品斷貨、讓其他競品搶了市場，得馬上找好替代品……後續要處理的還多着呢。

李恒想想都來氣，恨不得把李慎抓過來再打一頓，但眼看着加班到這個點了，再熬下去底下員工都該怨聲載道了，只好暫時先放人下班，自己則跟葉維在辦公室多待了一陣。

兩人處理完了好幾個最緊急棘手的文件，又給葉維交代完了要事，李恒才十分疲憊地開車回家了。

他看了眼腕表，估摸着這個點步青岚和馮阿姨多半都睡了，結果他剛用指紋開了鎖推門進去，就看見步青岚正坐在落地燈下随手翻着雜志，開放式廚房的料理臺上還擺着大砂鍋和幾道菜。

“哥，才回來啊，”步青岚看他回來，就放下雜志，走到料理臺前問他，“吃飯了沒，要不要喝點湯？”

李恒心裏一陣熨帖，看着他不禁眼神也溫柔下來。他這着急上火、累死累活了一整天，大晚上回到家也終于不再是自己一個人面對這個冷冷清清、規規整整跟樣板間似的大別墅，而是有個人會等他下班、知冷知熱的。

他走過來，從步青岚背後伸手抱住他，親了親他後頸，把頭埋在步青岚肩窩邊，跟充電似地這麽抱了好一會兒，才放松地長出了一口氣，輕聲說：“你怎麽沒睡啊，等我這麽晚。下回別等了，乖，自己先睡。”

“一個人睡多冷啊，這不特地等着你回來暖暖被窩嘛，”步青岚直覺他情緒不太好，便由着他抱着，還難得主動調笑一句，想讓他開心點，又伸手捏了捏他胳膊，“喝點吧哥，阿姨煲挺久了，味道真的不錯，還放了安神的藥材。”

李恒含笑點了點頭，脫了外套挂在衣架上，坐過來笑吟吟地看着步青岚給他盛湯。

馮阿姨煲湯的手藝那确實沒話說，聞着就挺香的，雖然放了點藥材但也跟其他食材中和得很好，基本沒什麽藥味。

喝完一碗，李恒也終于感覺自己一直抽抽的胃好受不少。

他看着坐在自己身邊雙手托腮看着他喝湯的步青岚，心裏又生出幾分溫柔，伸手摸了摸步青岚的頭發，心下不禁感慨：“李慎那混小子還比青岚大好幾歲呢，能有人青岚一半懂事兒我就省心了。”

想到這些他也不禁苦笑，他這李家大少爺表面看着是闊氣風光，這幾年賺錢賺得風生水起，人人都要說一句李家有他這大孫子出息，實際上只有他自己清楚，他要發愁的事兒還真不少。

李恒家從他爺爺那輩上就是靠複員轉業後做鋼鐵、做重工發家的，而這兩項也一直都是元安集團的主打，向來也算是規模最大、品類最全的行業龍頭。家裏關系雖然有他爺爺那一輩的背景撐着，他爸生意頭腦卻很是一般，接手之後也最多只能勉強守成，再加上耳根子軟，老是念叨着那些個叔伯兄弟、老友舊人的情面，以至于元安到得李恒手裏的時候留了不少屍位素餐、文恬武嬉的隐患。

現在新技術崛起，産業結構也有很大變革，政策放寬又讓國內這些公司受到了不少海外貿易的沖擊，元安這個老牌集團在這個情形下卻還是固步自封、不思進取，在這個競争激烈的存量市場已然是頗有些岌岌可危的意味，只不過是老底厚，一時半會兒倒也只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還能再強撐着吊命而已。

因此李恒接手的時候，可謂是臨危受命，那是頂着得罪李家各種盤根錯節的親戚關系人情關系和諸番不信任的壓力過來“重整舊山河”的。

成為元安的當家人以來，李恒先是不動聲色地踢走了不少在其位不謀其事的礙事庸臣，跟着又大刀闊斧地搞改革，并購了不少科創公司，費了好大勁才把技術和管理上的短板補齊，後續也一直在推進多元化投資優化集團結構、降低整體風險，又動用了原先在美國留學積攢下來的人脈關系不斷往國際市場拓展，成功創造品牌溢價，連着好幾年的夙興夜寐、多管齊下才得以把這個原先就頗見頹勢的老牌集團重新盤活，穩住了投資人和股民的信心，不光拔除了原來的沉疴痼疾，還使得元安集團市值飙升，商業版圖大幅擴張。

然而李恒對于這些個所謂成就卻還來不及怎麽自得自滿，反倒先受盡各種頭疼不已的煩心事兒。

他這幾年“大公無私”地一通整頓，手起刀落間早就得罪了不少李家人，每次回去總是少不了要被叨擾個半天，躲都沒處躲，簡直是無孔不入，煩得要命。

而他親爹李海生也因為提前退位讓賢、大權旁落，心裏多少是有落差，就少不了要在他這個兒子面前擺擺親爹的架子，平衡一下心态。但這麽一來他心态是平衡了，李恒卻是覺得在家待着越來越累人了，在公司累死累活完了，回了李家居然還落不了一句好、還得天天裝孫子，這叫什麽日子。因此他後來也就常常借口工作忙，回李家本家的次數也來越少。

眼下他事業上是越來越得意了，心裏卻是越來越覺得空落落的。

原先更年輕的時候倒不覺得怎麽樣，心裏只惦記着收拾元安那一堆爛攤子，成天忙得要命，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哪還有什麽閑情逸致考慮這些有的沒的。

但他現在歲數漸長，元安眼看着也已經駛上正軌了，李恒的心态就漸漸放松些，結果好容易閑下來一回，卻發現自己居然也只能待在這五百多平的獨棟別墅裏跟自己這一屋子的雕塑、挂畫面面相觑，大半夜孤枕難眠、輾轉反側的時候都沒個訴苦的地兒，心裏還真有點不是滋味。

但是他那偶爾冒出來那麽一點“不好受”的念頭都不夠盤桓一宿的，多半睡一覺醒來，第二天就不記得了，所以他這麽些年也全然沒曾想過要定下來，始終就這麽随随便便地瞎混過去了。不是上常去的幾個地方找個順眼的伴兒打一炮，就是靠自己的手藝活糊弄糊弄拉倒，更多時候則是直接累得都想不起還有這麽個需求，連片兒都懶得看，淨顧着補覺去了。

一方面也是他确實忙，沒精力跟人好好處，一般都是草草解決生理問題了事。

另一方面也是周圍盯着他、想動歪心思的人太多了，每天光在公司勞心勞力的還沒完，回了家還得加時賽提防着那些個明槍暗箭的，好沒意思。真是明明還沒多成功呢，反倒先嘗了不少 “高處不勝寒”的苦澀，也是有夠心煩的。

但是如今卻很不一樣了。

因為家裏多了步青岚這麽只讨人喜歡的“小金絲雀”陪着他。

李恒看着壁燈下步青岚漂亮又深邃的眉眼，心裏的柔情簡直快要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