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爛掉ing 1.19更新(捉蟲)
第1章 爛掉ing 1.19更新(捉蟲)
生命并非嶙峋的高架橋。
生命是高架橋上廣闊的天空,是高架橋下無邊的河流。
爬上高架橋欄杆的少女深藍色的裙子被風吹得鼓起來,獵獵作響。
為了一張完美的照片,她必須做這件事。
攝影師近乎瘋狂地切換各種角度拍照。
“低一點。”
“再低一點。”
“想一下觸摸風是什麽感覺。”
少女腦海裏想着那部詩集裏關于風的嘆詠調。
“風穿透了他,使他成為血裏生出來的血,成為神的造物中生出來的新神。”
此刻她獵獵作響。
可她的手,自然又樸素地觸摸風的軌跡。
攝影師湊近了,少女閉着眼睛,如同并非站在高架橋的欄杆上,她觸着風的平和姿态,若足尖立于草原。
女孩并未意識到攝影師變得顫栗的手,和眼睛裏頭泛着的瘋狂。
“她是葉子裏生出來的葉子,是血裏長出來的血,是神的造物中長出來的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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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喃喃自語。
蓬松的頭發風吹得散開又合攏,如同飄飛的蒲公英。
女孩茕茕孑立,一身孤冷。
“去成為新神。”
恰逢此刻。
一聲低低的,帶着癫狂意味的笑,随着風射入了女孩的思緒。
她陡然睜開眼睛,下意識想要跳下高架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下一秒,腹部被人用力一推。
風劇烈起來。
橋也搖晃。
她不解地望着天橋上對着她如同惡魔之眼一般的攝像頭,眼睜睜看着天橋變得越來越小。
攝像機卻如同一道死死鎖定在她身上的眼球。
惡心,黏膩,無法擺脫。
為什麽?
可沒有時間思考了。
她的眼神閃過恐懼、絕望,最後歸于平靜。
最後想起了某個她放不下的人,于是閉着眼睛悲傷起來。
河面離她越來越近。
死亡親吻她腳踝的下一秒。
藍色裙擺在水裏濺起最妖冶的花。
她是葉子裏死掉的葉子,是血液裏死掉的血液,是神的造物中死掉的舊神。
*
柳柳看着電視裏背着攝影機的男人對着媒體哭得聲淚俱下。
“如果知道,她讓我來這裏為她拍攝,只是為了讓我記錄她自殺的最後一瞬的美麗,我寧願永遠退出攝影界。”
“我是一個籍籍無名的人,這是一條生命啊!!”
“我救不了她。”
“至于最後的那張照片,她落下去的那一瞬間朝我嘶吼;‘不要愣着’,拍照。”
“我想,這是一個少女獻給世間的最後一張照片。”
“這張照片我不願公布,可是它是她生命凝聚出來的至美一刻。”
“而且她說:我要把所有拍攝的作品,都公開給所有人看,這是她獻給世界的禮物。”
羅冬不會這樣做。
羅冬不會這樣做。
羅冬不會這樣做。
女孩在心中默念,指甲在脆弱的手心留下劃痕,慢慢帶出血漬。
她對羅冬的記憶永遠停在了17歲。
那個為了她離開雪域高原的羅冬。
那個一巴掌将欺負她的小太妹扇倒在地的羅冬。
那個背着她沖向兩千米終點的羅冬。
那個曾經在大雪封山的時候找了她一整夜的羅冬。
那個頑強得如同雌鷹一般的羅冬,絕不可能自殺。
也絕不可能說那樣的話。
五年前的新聞反反複複地播放。
門扭轉動了一下,柳柳關掉了電視界面。
轉頭的瞬間,柳柳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和姿态。
她笑着看向門口回來的男人。
“阿吾,你回來了!”
睡裙順着女人的動作層層疊疊地親吻她的腳踝以及被捂住的每一寸肌膚。
她摟住男人。
男人高大而魁梧,身上穿着呢子羊毛西裝,硬挺的面料使得他俊朗的面孔嚴整如雕塑。
細細的手腕勾住他時,帶來一陣綿柔的香氣。
這種香氣滲透進了男人的血肉,鑽進了他的骨頭縫裏。
他眉目舒展開來,眼神中透着一種狼一般的侵略感。
漆黑的眼睛咬住柳柳的嘴唇,然後俯身。
巨大的手掌撚着她肩頭柔軟的皮肉。
“想我了麽?”
他聲音嘶啞。
“訂婚宴我都準備好了。”
“我會讓你成為最幸福的妻子。”
“我一直都在等……”
女人擡起嬌小的臉,面色白如膩,淡棕色的眼睛裏頭帶着一些朦胧的水光,亮亮的,是一種很模糊的亮,是帶着一點淚光的亮。
她很美,從高中見到她的第一眼,從她還是個小啞巴的時候,她就這麽美了。
虛無的狂風從不知名的遠處和高處席卷下來,卷得驺吾心裏的曠野狂瀾四起。
“咔噠。”
門從裏面被合上了。
無言的寂靜撞擊着柳柳的心。
柳柳微微眼皮微微低垂了些。
瞳孔邊緣的微光收斂得不留痕跡。
望着天花板。
聽着男人幾乎可以為他去死的低.喘。
她紅了臉,流了不由自主的眼淚。
然而指尖撚着睡衣上光滑的扣子,她在心裏默念。
羅冬……羅冬……
*
夜色降臨的時候,男人為了工作上的要緊事拿起外套匆匆離開。
半個小時之後,柳柳也換了一身衣服出了門。
她走進了一個舞蹈機構。
“出門了?”微信裏驺吾發來一條語音。
柳柳拍了張照片,自己的半截下巴入境,舞蹈機構的牌子正好出現在照片中。
耳垂上的可憐紅斑還未消退。
看着照片,驺吾短暫地走了神,心裏熱得火星爆鳴。
然而在驺吾所看不見的地方,一個和柳柳同樣穿着且身形相似帶着口罩的女人走進了電梯,而柳柳從沒有監控的樓梯口走了出去。
她開車,一路來到一家偏僻的拳館門口。
裏頭坐着的男人看見了她,放下手機,起身來迎她,黑色的練功服将他身上的肌肉崩得緊緊的。
他的脖子很粗,青筋四起,小麥色的皮膚令他看起來有些可怖。
“來了”
在她來了之後,拳館的門便關了。
他将門口的牌子轉了個向——由營業變成了暫停營業。
牌子的邊上坑坑窪窪,一個小坑裏面,塞滿了煙頭和煙灰。
褪下口罩,女人蒼白的臉行顯出兩團紅暈。
徐諾随意一瞥,便看到了她耳朵上的紅斑。
他默不作聲地遞給她茶水,将練功服遞給了柳柳,又轉頭一聲不吭地去拿練功的用具。
“今天練腳力。”
此刻的柳柳整個人都沒什麽情緒。
她紮起頭發,換上練功服走出來的時候,那雙淡棕色的眼睛失去了白天面對驺吾時的所有柔情。
在練習的時候,就連肌肉遒勁的男人也被她巧而刁鑽的力道纏的悶哼出聲。
“再來。”柳柳放開她,額頭上浮現出絨絨的細密汗珠。
“時間快到了。”男人提醒她。
“那就快一點。”她語音落下,便猛地起了腳。
好在男人耐摔,天旋地轉之際,他護住了自己的身體的薄弱之處。
再睜眼的時候,柳柳在她的脖子上用膝蓋抵住他的喉嚨,眼神仿佛在看一個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
男人知道她并非在看他。
而是透過他在看別人。
她瞳孔裏浮現出一種劇烈的恨意。
迅速又冷了下來。
幾縷黑發因為汗漬纏繞在她的鬓邊,猶如曼珠沙華。
男人喘息着,又注意到了她耳朵上的紅斑。
沒等她說什麽,柳柳便自己起身,去了換衣間。
裏頭傳來水聲。
躺在地上的男人捂着自己的痛處,站起來,坐到門口,不知想着什麽。
柳柳走的時候,對他說:“徐諾,不要在裏面放香薰,他會聞到。”
徐諾愣了一下,随即點頭:“超市促銷,我随手拿的,沒想這麽多。”
“你拿回家自己用。”
“喔,好。”
卷簾門被拉開。
徐諾确認外面沒人後,柳柳便帶上口罩走了出去。
她開車回到舞蹈機構,在電梯口等待着。
一分鐘後,和她穿着完全一樣的女人與她擦肩而過,而柳柳從正門走出去。
五分鐘後,驺吾的車停在了她面前。
“明天有個局。”
“我和他們說會帶你去。”
驺吾側頭,觀察柳柳的反應。
柳柳似乎有些困了,聽到話她微微擡頭,眼神帶着詢問。
“他們是誰?”
“你認識啊……”
“徐州還記得麽?他才回國。”
“還有程炜深,他聽到我要訂婚的消息,也從海市趕回來了。”
“還有一些我玩得好的朋友……都是熟人。”
聽到這話的柳柳“哦”了一聲,乖巧而順從的樣子。
“還記得他們麽?”
驺吾多問了一句。
柳柳搖搖頭,又點點頭:“聽到你提起來,才有點印象。”
“也是,以你的性子,不重要的人都不放在心上。”
“高中時候,除了羅冬,你誰都不粘……就連我……”他無所顧忌地提起羅冬這個名字,一邊說,一邊用餘光觀察柳柳的反應,柳柳好像快睡着了,聽到羅冬的名字,又微微睜開了一些,随即又困倦地耷拉起了眼皮。
路上的燈火照在她臉上,落出楚楚可憐的影子。
驺吾微微勾起了唇。
又說:“等我們訂婚那天,派人去她的墓碑上放一束白玫瑰。”
“你說好嗎?”
柳柳的語氣依舊乖順而溫柔:“都聽阿吾的。”
可她放在黑暗裏的那只手,卻被指甲印出了深深的血漬。
羅冬不喜歡白玫瑰。
羅冬喜歡格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