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那天秦衍之一個人坐上飛機走了,回到那個如今空蕩蕩的東濱別墅。
房子裏的一切還保持着臨走時的模樣,秦衍之在卧室裏出神的坐了一會兒,從外衣口袋裏拿出了那個小小的盒子。
秦衍之将盒子打開,兩枚戒指還安靜的躺在那裏。那兩塊冰冷的金屬感受不到悲喜,還在兀自亮閃閃的發着光。
他取下其中一個戴在無名指上,大小剛剛好。秦衍之的手常年拿槍,手指需要保持極高的靈敏度,因此他沒有戴過任何飾物。他動了動手指,金屬的指環套在那裏有些許的束縛感,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秦衍之看着盒子裏孤零零的另一枚戒指,将它拿出來放在手裏。
他回來的一路想了很多,他想過齊悅是在什麽時候恢複的意識,接着他便想到在自己照顧齊悅的這些日子裏,對方很可能一直在裝瘋賣傻,只是為了離開他。
秦衍之沒有因此而感到氣憤,然而此刻心裏充斥着的不是憤怒,但那又是什麽呢?他這輩子沒有愛上過什麽人,甚至也覺得沒有必要。但是他現在将那份情緒仔細的品嘗了下,不得不承認那是真真切切的傷心和難過。
他将本該屬于齊悅的那枚戒指握在手裏,被那冰涼的金屬隔得心口發疼。
秦衍之想查到齊悅的行蹤簡直輕而易舉,但是他按捺着性子沒有即刻追過去,他覺得也許齊悅需要一些時間,這段時間齊悅經歷了太多事,也需要這麽一段時間來調節一下。同時他也在這邊做着部署,既然齊悅不想回來,他打算把這邊的事情整理一下,也跟着搬到東北去。
秦衍之這樣做的同時,甚至心中還存有一絲期翼,也許再等一等,齊悅就會主動同他聯絡。
可是,秦衍之再一次的失望了。
他每天都會收到屬下送上來的關于齊悅的消息和照片,秦衍之幾乎是一路看着齊悅去康複中心做複健練習,看着齊悅順利康複,看着齊悅在東北的一座小城市裏定居下來,開始了嶄新的生活,人越來越快樂,臉上的笑容也日益增多。
照片裏的齊悅已經不再是病中那副消瘦的樣子,胖了一些,半長的頭發被剪成了利落的板寸,大概是怕被人認出來,臉上架了副黑框眼鏡,看上去是一個十分清爽帥氣的小夥子。
秦衍之一開始還能按捺住盤算着再多給齊悅一些時間,但當他不止一次的看到一個女孩子跟齊悅出現在一張照片裏的時候,他終于不那麽淡定了。
齊悅現在沒有身份證明,找不到什麽像樣的工作,只能在街邊開的一家烤肉店裏打工。平時做服務員,廚房忙不過來的時候他還需要到廚房去做幫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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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免被人認出來,齊悅用了他母親的姓氏,名字也改了一下,取了個諧音叫梁樂。
烤肉店門面很小,生意倒是出奇的好,每天下午開門,一直營業到午夜。齊悅在烤肉店附近租了一個一居室的房子,每天的生活充實而忙碌,人也開朗許多。
有時候有顧客見他眼熟,盯着他說:“哎我說小梁,我看你長得好像哪個明星啊!”
東北人都話多,愛開玩笑,齊悅跟當地人相處的都很愉快也不擔心被認出來,得意洋洋的問:“像誰啊,吳彥祖嗎?”
那人端詳着齊悅的臉看了一會兒,搖搖頭說:“不對,比他新一點兒。”
齊悅又問:“謝霆鋒?”
那男人一拍大腿,“齊悅!你長得賊那個齊悅!”
齊悅嘻嘻哈哈的說:“咱可比他帥多了!”
那顧客看了他半天點點頭,“是,你比他帥,明星都電視裏看着好看,真人還指不定啥樣呢。”
齊悅麻利的把菜上齊,順手幫着把啤酒瓶蓋啓開,心裏覺得輕松而快樂。
他才來這裏定居幾個月,但是之前的生活仿佛跟他再沒有關系。他現在偶爾在電視上看到以前的自己,覺得那仿佛是另一個人一樣了。
齊悅現在已經很少會想到秦衍之,也許是刻意不去想,至少他現在很快樂。但是與此同時齊悅也知道,自己大概不會再愛上什麽人,他所有的感情都在那場關系裏耗盡了。
他們燒烤店下班晚,夏天晚上生意好,最近下班收攤的時候都已經接近午夜。最近他們附近連着出了幾起搶劫案,店裏有個跟齊悅一起做服務員的小姑娘這幾天男朋友出差下班沒人接,都是齊悅送她回家。
那小姑娘是典型的東北女孩子性格,率性又活潑,齊悅跟她平時在一塊兒做事處的熟了,一路有說有笑的将人送到了家,看着小姑娘進了樓門才轉身往回走。
這邊夏天的夜晚很涼爽,他所在的又是個海濱小城,這時候一陣陣海風吹過來,說不出的惬意。齊悅一窮二白的一個小夥子也不知道害怕,一路哼着歌散着步往回走。
等他快到家的時候,腳步不禁慢了下來。
他們小區比較破舊,樓下的路燈有幾個都壞了。齊悅遠遠看過去,在他家樓門那裏,影影綽綽的似乎是有個人站在那裏。
齊悅立馬想到了這幾天電視上報道的新聞案件,一顆心立馬提了起來,想了想,轉身打算先去小區門口的超市躲一會兒。誰料他剛轉身,便被人突然出聲叫住。
“齊悅!”
只這一聲,便令齊悅停下了腳步。
他回過頭去,看到陰影裏一個高大的男人走了出來。借着小區昏暗的燈光,齊悅看清了來到他身前的男人。
齊悅看着仿佛突然從天而降出現在他眼前的人,一瞬間還有些恍惚,回過神來的時候才叫了聲,“三爺。”
秦衍之在齊悅家樓下喂了半天的蚊子,這時候卻也不見急躁,将齊悅上下打量了一番,點頭說:“胖了。”
齊悅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三爺,你怎麽來了?”
“怎麽不歡迎?”
“也不是……”
齊悅的腦子好像還沒有正常運轉,看着眼前的秦衍之還有些暈乎乎的。這時候秦衍之又問他,“不請我上去坐坐?”
“啊……好!”
齊悅只好領人上了樓。
齊悅租的是頂層的房間,他進門後給秦衍之拿了拖鞋。他手裏還拎着從附近蛋糕房買的打折蛋糕,齊悅喜歡吃甜食,那蛋糕房老板見他常去,隔三差五的都會給他留幾個當天賣不出去的蛋糕便宜賣給他。
齊悅将秦衍之領到客廳沙發上坐了,倒了茶水,又去把蛋糕分好端過來,他和秦衍之一人一塊剛剛好。
秦衍之并不喜歡這類東西,但他看齊悅吃的狼吞虎咽的樣子也跟着吃了幾口。
蛋糕已經不新鮮,上面冷掉的奶油甜得發膩。秦衍之吃了兩口便不再吃,端了茶水打量着齊悅的屋子。
齊悅租的公寓面積很小,他們所在的客廳幾乎稱不上是個廳,只能堪堪放下一個沙發。但是打掃的很幹淨,不大的房子裏充滿了濃郁的生活氣息,窗臺上甚至還養着幾盆他叫不上名的綠色植物,葉子油亮亮的,看得出被照顧得很好。
秦衍之不得不面對這樣一個事實,盡管離開了自己,齊悅依然生活得很好,甚至也許比跟自己在一起的時候還要快樂。
秦衍之說不出心裏是個什麽滋味,一方面為齊悅現在的狀态感到慶幸,另一方面他也無法忽視此刻心中的酸澀。
他正想得出神,被齊悅叫了一聲,秦衍之回過神來低頭看過去,“你說什麽?”
齊悅指了指他幾乎沒怎麽碰過的蛋糕,問他:“三爺你不吃了嗎?”
秦衍之點點頭,齊悅就很自然的将那塊他咬過的蛋糕拿過去大口的吃起來。
秦衍之端起茶水漫不經心的喝,嘴角一抹淡淡的笑意好像怎麽也壓不下去。
過了一會兒,他注意到房間角落裏擺着的吉他,問道:“現在還在寫歌?”
齊悅兩個蛋糕下肚,精神放松了許多,這時候面對秦衍之也不那麽局促,仿佛只是對着一個許久未見的老朋友,他有些腼腆的笑笑,“沒事寫着玩兒的。”
秦衍之這時候放下茶杯,從懷裏掏出了個東西遞給齊悅。齊悅接過來,發現那是一張音樂專輯,封面上是一個圈內蠻有實力的老牌男歌手。
“三爺這是?”
“你上次寫的歌出了,這張專輯的第三首就是。我聽過了,很好聽。”
齊悅的眼睛頓時亮了亮,低着頭将那專輯拿在手裏反複的看,末了擡頭對秦衍之小聲說了句:“謝謝。”
秦衍之笑了笑,“不用,出力的是陳明轶。不過這件事上他也沒怎麽參與,你歌寫的不錯,拿給他們公司那群人審了一下就通過了。”
齊悅不好意思的笑笑,“那三爺幫我謝謝明轶哥!”
秦衍之看着齊悅的眼睛,搖了搖頭,“不,你自己去謝。”
齊悅愣了愣,慢慢的收了笑,不再說話。
秦衍之也不想把人逼得太緊,這時候岔開話題說:“你現在寫的歌有已經寫好的嗎,我這次回去幫你拿給陳明轶看看,那家夥最近還一直跟我念叨這事來着。”
前塵往事在這時仿佛一同襲來,先前營造出的假象輕易便被擊破。
齊悅搖了搖頭,“不用了三爺,我不想再進那個圈子了。”
秦衍之表示理解,“嗯,你不想複出也沒關系,你在作曲這方面很有天賦,以後可以試着在這方面好好發展一下。”
齊悅也只是搖頭。
兩個人一時沒了話說,氣氛安靜了下來。
這時秦衍之仿佛想起了什麽,突然出聲問道:“剛剛那個女孩子……”
說完又頓了頓,接下來的話仿佛不知該如何問出口。
但是他想說什麽,齊悅已經領會到,但是他這時候如果開口解釋的話又顯得太過刻意了。他已經不想在與以前的生活有任何瓜葛,秦衍之自然也包括在這個“以前”的範疇裏。于是齊悅安靜地裝傻,并未接話。
那邊秦衍之貌似兀自煩躁了片刻,也沒再将話問出口。
齊悅偷偷在心裏松了口氣,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接着,他便注意到了秦衍之的手。
一枚戒指被戴在無名指上,上面的碎鑽在燈光下閃着光。
齊悅眼神黯了黯,沒再說什麽。
而那邊秦衍之已經将齊悅的臉色變化不動聲色的看在眼裏,低頭将杯子裏的茶水喝下一口,心緒居然還是有些激動。
他幾乎是帶着些許緊張的情緒,将懷裏那個小小的盒子掏出來,遞到了齊悅的面前。
秦衍之在桌下輕輕握了握手,接着他聽到自己有些遺憾的說:“這個本來是要那天在機場送給你,沒想到只晚了那麽一會兒,就沒送出去。”
齊悅一臉僵硬的看着那個盒子,并沒有伸手去碰。
秦衍之這時低低的叫了聲,“齊悅。”
接下來他看到齊悅這時似乎是顫抖了一下,擡起頭來緊張的抿着唇如臨大敵一般的看着自己。
秦衍之在心裏苦笑了一下,沒打算再吓他。他站起身,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過頭對還愣愣的坐在那裏的人說:“你也不用覺得有負擔,這本來就是要給你的,就留在你這裏吧。”
他本是臨時起意來的這邊,還要趕着早上的飛機飛回去,秦衍之臨走的時候又對齊悅說了句:“我還會再來的。”
然後,就關上門走了。
齊悅安靜的坐在那裏,直到他再聽不到門外的腳步聲了,才伸手去将那絲絨盒子拿在手中。
齊悅将那盒子攥在手裏擺弄了一會兒,才深吸了口氣将它打開。緊接着,他看到一枚銀色的戒指被鑲嵌在那裏。
跟秦衍之手上戴的那枚,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