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酒醉
第8章 酒醉
海盜們人均體壯剽悍，看誰都是一副面露兇相的表情，一個個宛若小山般的壯碩個頭光靠陰影就能把蔔繪掩埋。
聞言幾乎是頃刻間便圍作一團。
“我在星域網上見過她！”
“她就是和老大基因匹配成功的那個女人……”
“不對，她是怎麽上船的？！”
“一定是老大帶上來的……看來我們要有大嫂了！”
興奮的議論聲此起彼伏，自以為壓得很低的嗓門，實則都聽得一清二楚。
被包圍在中央的蔔繪汗流浃背了。
若是預料到有上賊船的這天，她一定不會占便宜給自己挖了個大坑。
“……”
海盜頭子的冷眼嗖嗖地瞥向他們，幾名屬下八卦的表情急忙收斂，語氣嚴厲地指揮這群不會修繕飛船的大老粗們各司其職，通通散開。
海盜們不情不願地離開了。
地獄級別的體罰可不是開玩笑的。盡管他們很想看熱鬧，還是小命要緊。
被包圍的壓力驟然減輕，蔔繪稍微歇了口氣，然後迎上幾張眼神炯炯的興奮臉。
“……”
工程艙內部，幾名機械師已傳送至維修臺焦頭爛額地忙碌。
“通行卡登陸，識別中……确認身份……”
蔔繪耐心等待中。
時間緊急，裴修斯來不及八卦不由分說抓着蔔繪一路上連走帶跑趕往維修地點，啓動特別通行證。這是飛船建好以來第一次使用，用于處理緊急情況，其不凡的意義蔔繪是完全不知情的。
“01號登陸。”
滴地一聲，蔔繪的智腦與工位主機鏈接，身份匹配成功後，從蔔繪的腳下升起透明氧氣罩将她包裹住，快速下降至維修臺。
面前是龐大的灰色虛拟空間，蔔繪身處正中央銀色橢圓形高臺，開始仔細端詳受損的部位。
黑灰色流線型超合金的機翼被轟炸得搖搖欲墜，其他機械師已着手修複，不用擔心飛行安全。最嚴重的部位是飛船中後部，內部艙門損毀嚴重，顯示氣流每秒都在狂烈沖擊。
如此材料密實、設計完美的戰艦，蔔繪還是第一次遇見。
她的心中湧起憐惜之情，自言自語安慰道：“放心吧，我會修好你的。”
蔔繪後退一步，手掌覆在操作臺屏幕。
她的破破爛爛的初級智腦亮起，機械聲徐徐說道：“歡迎登陸‘忒休斯’號修複系統，已識別出314個待修複工程，請問是否需要智能協助？”
“需要。”
“請進行下一步操作……”
破損如此嚴重，整個修複過程需要持續兩三天。蔔繪打起精神，将随身攜帶的腰間口袋打開，灌入一瓶初級營養劑。
她全然不知自己枯燥乏味的工作全程都在直播。
艦橋操控區域，幾名下屬狗狗祟祟地圍坐在一起觀察屏幕裏的蔔繪。
“好簡陋的智腦，是幾十年前就被更新疊代放棄的型號吧？……還真能用？讓她上手是不是太輕率了？”
軍械部隊長白三的質疑。
“可憐的孩子，她手裏拿的是什麽垃圾營養液！那是人能喝的嗎！我現在就去給她送補給！”
治療後勤部隊長赫音大驚失色。
“這小身板，是怎麽活下來的？簡直不可思議。”
突擊隊隊長桑廷山，幾個隊長裏最一根筋的彪形大漢摸摸腦袋驚嘆道。
“又便宜又好用，我怎麽就遇不到這種好員工？我願意給她漲工資！”
這是負責指揮的隊長裴修斯嫉妒的盤算。
裴修斯平日裏算得極精明，又聰明又陰險，是辛弛不在時把控戰局的二把手。能從他如此吝啬刻薄的嘴裏聽到贊美之詞，說明蔔繪在修複戰艦這方面做得相當優秀。
他嫉妒的醜惡嘴臉引得其他幾人面面相觑，随即露出鄙夷的眼神。
這家夥，連老大女人的算盤都敢打！
幾人的話題完全跑偏。
“聊夠了麽？”
主控臺響起辛弛冷徹如冰的嗓音，瞬間将幾人興奮的讨論聲凍結。方才忙裏偷閑，趁着老大翻看事務的功夫齊聚一起偷看，沒想到被抓了個正着。
“閑着正好，跟我彙報不在的時候都在做什麽。”海盜頭子的語氣相當危險。
熟悉的清算流程令他們心裏暗暗叫糟。
又免不了懲罰了！
……
蔔繪夜以繼日地修複工程文件。‘忒休斯’號上具備最前端高級的設備，她只需要在操作臺上分析後隔空操控納米機器人修複飛船。
要知道以往出差的時候可都是親自上手拆卸修複的！
甚至被系繩丢出去挂了一天一夜也不是沒有過！
修複進展比她想象中順利許多，蔔繪的精神也很好——只因工程艙外持續源源不斷的食物營養供給過于頻繁，連喝幾瓶營養液又趁着休憩間大吃幾頓的蔔繪臉都紅撲撲的，像一只可愛的小蘋果，終于趕在第三天腳步輕快地從工程艙出來了。
她一出門，被人群簇擁着，收獲熱烈掌聲。
“這次的修複工程全靠蔔繪女士解決大半最難的問題，她力挽狂瀾，小小的身軀蓄滿如此恐怖的能量，簡直是天才！”
裴修斯語氣激昂，恨不得上去抓住蔔繪的手好好感謝一通。
簡直是神啊！
飛船上配備的精英機械師，幾個人的工作量竟然抵不上蔔繪一個人可怕的進度！也正是多虧她的幫助，替他們挽回如此重大的損失。
海盜們短短兩天從質疑旁觀到震驚到驚嘆佩服，心情簡直如過山車般跌宕起伏。
若是說一開始收到匹配成功星域網鋪天蓋地消息時衆人的不屑，以為是聯邦搞事故意羞辱辛弛。
再到後來蔔繪被營銷出書，大家逐漸開始吃瓜的看樂子行為。
此刻他們終于收起了戲谑的不尊重，對面前這位嬌小纖細的女性給予認同。
海盜們愛憎分明。
幫助過他們的，就是朋友！
原本紅撲撲的臉蛋更紅了，一雙漂亮的小鹿眼睜得很大，努力裝出一副鎮定的模樣。
辛弛在人群中靜靜觀察她臉上細微的表情。
他鮮少觀察別人，此刻卻覺得饒有趣味。
人類的“害羞”原來是這幅模樣。
當天晚上臨時停泊在一座私人小星球上，相當奢華的慶祝晚宴以供大家放松。辛弛雖從不參與其中，但他也不幹涉休息時間屬下無傷大雅的娛樂方式。
喧鬧歡樂的宴會上，唱歌跳舞，喝酒吃肉，縱享狂歡。
誰也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如何，該享樂的時候就會盡情享樂。
蔔繪被明令禁止向她灌酒，她難得輕松愉快地大吃一頓，聽幾個隊長嬉笑扯皮，不正經地跟她提供更多寫書素材。
熱情的氛圍是蔔繪從未體會過的，她難得主動鼓起勇氣索要一小杯酒。
赫音是位面容溫和的年輕男人，期間一直勸她多吃點多喝點，教她吃什麽才能長個頭長肌肉，就連酒也是他謹慎篩選出酒精度最低的櫻桃起泡酒，細致地給蔔繪在酒杯裏摻了一半汽水。
然而蔔繪淺嘗一口就醉眼朦胧了。
幾名隊長：“……”
裴修斯擠眉弄眼，小聲道：“送老大那裏。”
白三騰地臉紅了，語氣暴躁地低吼：“你這家夥在想什麽！”
“啧，純情的小處男。”
裴修斯無情的嘲笑讓他頓時發狂，面紅耳赤幾拳頭揍了上去。
真正一竅不通的桑廷山咕嘟咕嘟灌入一大瓶酒，滿臉寫着納悶：“他們為什麽要吵架？”
疑惑短暫地在他大腦留存片刻，便像沖馬桶似的沖出去了。桑廷山一臉興奮地加入其中：“我也要跟你們比劃！”
“你們兩個打架狂魔別帶我！滾啊！”
裴修斯悲傷慘叫。
目送這一樁鬧劇的赫音：“……”
很好，他知道大家接下來免不了回到本部的地獄加碼懲罰了。他們酒醒後一定會後悔的。
他有些為難地看着蔔繪，她看起來軟趴趴的、很柔軟很弱小，骨頭一捏就能斷了，看起來很難移動。
他們的生活中都是武力健碩的女人，和混亂街區柔媚成熟的女人，稚嫩的、天真的貴族，他們也接觸過。
可以說，只要辛弛想要，他的身邊決不缺任何類型的優秀異性。
但那男人最不喜欲望贲發的醜态畢露。
絕對冷靜，絕對強大殘酷，這是他們一路上追随辛弛的最強有力的信念。
裴修斯嘻嘻哈哈的玩笑實則是一種暗搓搓的試探。
若是辛弛動了她，她存在的意義就不同了。
海盜們冷酷的邏輯思維便是如此。
送蔔繪上門是裴修斯自認為幫她的方式，就當是修繕飛船的報酬了。
向上攀附那個男人，他手松一點便是無限的權力財富，是多少權欲熏心的權貴恨不得把自己女兒老婆送上門的機會！
赫音心裏暗暗忖度，或許今晚後蔔繪會被留在這裏。可以被帶上船本身意義便不同尋常，至于發展到哪一步還待觀察。
他斜睨一眼，撞上裴修斯狡狯的目光。
裴修斯那家夥打得好算盤，若是老大無心于此，出于對人才的愛惜，她也可以被補充到本部當機械師。
這是普通人一步登天的絕佳機遇。
赫音相信她不會舍得錯過的。
亂糟糟的念頭從他心裏閃過，正決心俯身抱起蔔繪送老大休息室，一只大手忽然越過他将癱在酒桌上的蔔繪拽起。他猛然間怔愣住，視線撞上一雙如野獸般兇冷的狹長眼眸。
辛弛面容兇悍俊美，側臉冷硬如刀，絲毫未沾染酒席間的靡亂。
喧鬧的酒桌鴉雀無聲。
老大他……
辛弛在他們難掩震驚到目光中把蔔繪甩到肩膀上扛起，就像扛一袋貨物似的毫無感情。
衆人臉色皲裂：“……”似乎想多了。
這時紅着臉迷迷糊糊的蔔繪嘀咕一聲，在他寬闊的肩膀上來回扭動咕哝，柔軟得像條魚，滑溜溜地抓不住。
辛弛面色毫無波瀾地拽住她的胳膊，阻止她亂動。
也阻止自己那一瞬間心髒忽然蕩起的異樣。
蔔繪又叽裏咕嚕地說些什麽，痛苦地蹙起眉，終于扭不動了，放棄似的趴在他肩上，接着在他們震驚的注視中哇的一聲，稀裏嘩啦吐了辛弛一身。
這一刻，足以打破所有旖旎的幻想。
罪魁禍首舒服了，眼一閉接着就是睡。
辛弛：“……”
隊長們：“……”
完了。
完全押錯了。
今天晚上，分明是蔔繪的忌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