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百年,三萬六千餘個日……
第25章 第 25 章 一百年,三萬六千餘個日……
戚揚仙君敗于紫流仙君,此事榮登仙緣榜,九州皆知。
至此,面子裏子抛卻,賀雪權即刻率衆告辭。
這檔口莫宗主又跑出來做戲,說什麽與盟主頗為投緣,不能共商大計實在遺憾,雲雲。
賀雪權皮笑肉不笑:
“如今的大計不外乎抵禦鬼族,此非一家一姓之事,莫宗主也願出力麽?”
這下莫漸夷笑得不很真心了,只得表示願意出人出力。
“善。”
賀雪權點将:紫流仙君莫将闌。
滿座可聞,莫漸夷只能吃下這一計,答允自家弟弟北上大荒山駐守。
無人處,乘白羽贈一方玉瑱予莫将闌。
莫将闌目光觸在玉瑱上,形神巨震:
“師尊這是做什麽?區區鬼族何足為懼,我定然性命無虞。”
“嗯?”
乘白羽奇怪,“你倒有眼光,能瞧出這是保命的東西。”
天地能長久,神仙壽不窮。東皇玉瑱,能替主人抵擋一次致命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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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白羽擺手:“以防萬一。”
“做什麽……”
莫将闌忐忑收下,戀戀不舍走開。
“做什麽?”
乘白羽遙望他的背影,“我先行一步,你自多珍重。”
-
劍閣峥嵘而崔嵬,長河至此方回流。
在此仙鼎盟衆兵分兩路,一路人馬回大荒山,另一路回碧骖山修整。
賀雪權借口身體不适,要乘白羽陪他坐飛辇。
飛辇這種法器,寶扇雕欄異常華美,也是異常地慢,從合歡宗回到鯉庭估計要花好幾日。
辇中。
“你……”
乘白羽瞧瞧窗帷外,欲言又止,“不去安慰閻聞雪?”
去呗。
賀雪權靜坐入定:“你究竟是嫉恨我和他還是撮合我和他?”
“……”
乘白羽摸摸自己袖子,“沒有呢。”
阿羽都沒有,別瞎說。
“那你,”賀雪權問,“又是何時習的劍法?”
“舊時在覽遺館看過劍譜。”乘白羽敷衍。
“真的啊。”賀雪權仍閉着眼。
某個時刻猛然睜眼:“呵,不是你那死鬼師兄教你的?”
“……”
“我算知道你為何心儀合歡宗的那個賤.種,”
賀雪權聲氣含血帶恨,
“真是像,舉劍行止,一舉手一投足,不知道的還以為朝覺雨在世。”
“是麽,”乘白羽作恍然大悟狀,“你不說我還沒發覺。”
“……”
賀雪權臉色更青,
“你吃閻聞雪的醋,他一個活人你尚覺着委屈,我呢?一個死人,我只要還在喘氣就總比不過他,如今又來一個活的,我不能委屈?還有你的燈——”
看得出他還有旁的話,但他沒說。
乘白羽凝目瞧他一刻,忍不住問:
“莫将闌就罷了,他沒個邊界正形,不怪你疑我,可你到底哪一點看出我對師兄有那樣的心思?”
“你呢?”賀雪權反問,“我也再三說與阿聞無事,你不一樣介懷嗎。”
乘白羽眼尾一挑:
“我與你成婚時是不是初次,你比誰都清楚。我若與師兄有私,輪得到你?”
聞言賀雪權手中攥緊,指尖嵌進掌心。
兩廂默然,
片刻,
賀雪權終于問出口:“你當初與我成婚,是不是因……我同朝覺雨一般,也習重劍。”
“你……”乘白羽恍然一驚。
“賀雪權,”
回過神,乘白羽笑笑的,
“你若起這個疑心,那麽我與你,白白蹉跎百年光陰。”
百餘年,三萬六千餘個日日夜夜。
也未建立起的坦誠與信任。
“是我的錯。”
阿羽錯了。
真的錯了。
這是,那日乘白羽說的最後一句話。
賀雪權拂袖而去。
從辇外看去,一道青色身影端坐,在窗帷後若隐若現,賀雪權便賭氣,沒往跟前湊。
待抵達鯉庭,掀開車幔,空空如也。
“權哥,乘白羽該不會追着他的小徒弟到大荒山了吧?”
“不是,”賀雪權滿目陰翳,“另有去處。”
言罷夜厭寒光一閃,人已不再原地。
春行燈焰芯裏的白光,真以為輕輕揭過?
蕩劍臺上,那位李閣主實在說不上友善,父輩舊交?騙鬼。
賀雪權喉頭發哽:乘白羽躺在他身下,甚至他還在乘白羽身體裏,乘白羽能做到那麽坦然地說謊。
臯蓼又提起駕臨碧骖山之事,賀雪權聽着便覺怪異。
想想也是,世上何處能屏蔽法器的聯結?只有……
清霄丹地。
想問來着,沒問。
駕夜厭落于東海之涯,賀雪權目中已是血霧重重。
倏然之間賀雪權看見一個人。
起初以為是乘白羽,奇怪,他何時改穿白衣?怎麽沒穿青綠衣裳。
再凝目細觀,不,這年輕修士不是乘白羽,颌角臉頰比乘白羽圓潤,應當極其年輕,按照修士的年歲甚至算是年幼,肩上負一柄鑲銅重劍,也不是乘白羽慣用的法器。
“勞駕,”
心中隐隐動蕩難安,賀雪權現出身形上前搭話,“請問貴姓?”
青年爽朗笑道:“貴也談不上,我姓乘,名輕舟,敢問道友高名?”
賀雪權眼風一震:“哪個乘字?”
青年道:“老聃曰:乘乘兮若無所歸。”
乘,他姓乘,賀雪權喉頭腥甜,須知乘家絕沒有旁的遺脈。
“道友,你怎麽了?”
青年走上前來關切相問。
離得近了,可看見他眼中澄澈的善意,修眉俊目,菁華俱現。
他分明長着,乘白羽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