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隋風對于高考結束後的這段時光有過很多種設想,卻唯獨沒有想到,他在高考之後參加的第一場宴會,不是自己的升學宴,而是一場相親宴。
還是一場荒誕的、另一位當事人甚至根本不屑于出場的相親宴。
從踏進施家的大門開始,隋風就沒有張口說過話,此刻更是局促不安地垂頭站在姑姑和姑父的身後,時不時扯扯不太合身的禮服衣角,聽着他們買賣物件一般推銷着自己。
自從父母過世,隋風就再也沒有聽見他們兩人這樣盛情誇贊過他了。
他身上的這套禮服還是兩年前做的,因為要出席表姐何安怡的二十歲生日宴,姑姑不想在賓客面前落得個壞名聲。
當時隋蘭若為了讓他能穿得久一些,特地叮囑做大了一圈。
可沒想到這短短的兩年時間,他的個頭突然猛竄了一截,身板也不再那麽單薄了,所以本來穿起來還有些空蕩的禮服,現在已經變成了僅能堪堪遮住手腕的緊身衣。
他的穿着和表現都透着一股拘謹的小家子氣,跟“得體”二字毫不沾邊,可在場的所有人都對此視若無睹,自顧自地進行着他們的交易。
至于隋風這個活生生的人,也只不過是談判桌上的籌碼罷了。
有那麽一瞬間,隋風甚至覺得自己的臉上正貼着一張價格标簽,而他現在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扮演好一件合格的商品,沒有思想,也不必有主見。
隋蘭若和何兆振兩個人倒是打扮得光鮮亮麗,尤其是隋蘭若,身上凡是能佩戴珠寶首飾的地方就沒有一處空着的,裙子和手提包也是國際大牌限量供應的當季新款,全身上下都寫滿了“富貴”兩個字。
相比之下,對面的顧曼纭打扮得就簡單許多,不僅素面朝天未施粉黛,而且身上連一件首飾也沒有。
她不像隋蘭若這種典型的闊太太,很少費心在穿着打扮上。
在成為施夫人之前,她就有自己的一番事業,在槐城商界也是小有名氣的女強人。
嫁給施恒鴻之後,她也沒有安于家庭放棄自己的事業,所以比起“施夫人”這個稱呼,她更喜歡聽別人稱她為“顧女士”、“顧董事長”,以示自己并不是依附于施家的菟絲花。
你來我往的商業互吹持續了數十回合,顧曼纭才終于将目光轉向了隋風,開始正眼打量他。
看着看着,她就笑了起來,眼角也随之浮現出淡淡的細紋。這并未有損她別樣的優雅魅力,卻讓一直用眼角餘光關注着場面态勢的隋風瞬間心髒一緊。
顧曼纭……似乎對他有點滿意。
一直到顧曼纭露出笑容之前,隋風都還抱着一絲希望,希望這場相看不會有任何結果。
可能會導致這場相親失敗的理由有很多——
施家這種底蘊深厚,傳承了百年之久的老牌豪門,根本不是隋家這種近年才暴富崛起的新貴可以随意攀附的。
比如他們現在所處的這座房子,雖然外表看起來比不上隋家的海景別墅華麗氣派,可實際上內藏乾坤,随便哪個角落就可能擺放着什麽價值連城的古董。
就是這樣一座看似老舊過時的宅院,卻曾經是百年前一位大人物的官邸,而這位大人物的名字,至今仍被印在歷史教科書上。
再加上他才剛剛成年,比那位并不在場的相親對象整整小了十歲。
對方當年在商界展露鋒芒,成為一衆二代被迫仰望并學習的對象時,隋風還正在小學的晚會舞臺上扮演莴苣公主。
如果按大家常說的那樣,三歲一代溝,那他們兩個之間隔着的可能就是馬裏亞納海溝了。
就算這些東西施家都不在意,那也還有最後一點,是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忽略的——隋風的性別為:男。
盡管他小時候經常被父母哄騙着穿上公主裙,戴上閃閃發光的寶石王冠,盡管同性婚姻法案已經順利施行數年,大衆對這方面的接受度已經很高,盡管……
但這些都不能改變,他無法跟一個同性繁衍後代的事實。
而一場毫無感情基礎的聯姻,如果既不能跟施家門當戶對、強強聯合,又不能給施家帶來一個能夠繼承家業的後代,那對施家來說根本就是毫無益處,只剩弊端。
隋風以為自己把這些都盤算得很清楚,卻沒想到,這位顧女士才是最大的不可控因素。
顧曼纭沖他招了招手,姿态和藹,聲音溫柔:“來,小風,到顧阿姨這兒來。”
隋風猶豫着看了一眼隋蘭若,再看一眼何兆振,得到他們的準許之後,才小心翼翼低着頭蹭過去,聲音輕到他本人都不大能聽得清,畏縮地喚了一聲:“顧阿姨。”
顧曼纭見他這副上不得臺面的小家子氣模樣,眼底溢出一絲微不可察的嘲諷,但很快就收了回去,親昵地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坐在了自己身邊。
“我之前一直忙着生意上的事情,也不怎麽和各家來往,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小風呢。果然跟蘭若說的一樣,論起樣貌來,這一輩的孩子裏沒幾個能比得上小風的。”
她拉着隋風,臉卻朝向了隋蘭若和何兆振夫婦說着話,顯然并沒有指望隋風能給她什麽得體的回應。
畢竟這孩子只是被她握了下手而已,就已經僵直到連動都不敢動一下了,眼神更是飄飄忽忽,完全不敢跟她對視。
說實在的,像他們這種家庭,能養出這樣怯懦的孩子也屬實不容易。
雖然她從前并沒見過隋風,但槐城的富豪交際圈一共也就這麽大,她也曾經聽說過隋家是如何家庭和睦、夫妻恩愛的。
父母感情融洽,對孩子自然也會竭盡所能,再加上隋家又不缺金錢和物質,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培養出一個如此膽小怕事的孩子的。
如今隋風卻是這副模樣,恐怕也是因為撫養他的親戚對他不夠上心,甚至刻意磋磨,才會讓這孩子越發地沒有安全感,也不敢有主見,最後才養成了這樣拿不出手的性格。
顧曼纭瞥了一眼幾乎把“急功近利”四個字寫在了臉上的何兆振夫婦,心下的輕蔑和厭煩更重了幾分。
如果不是因為……她一向是不屑于跟這種人打交道的。
可雖然已經在心裏有了定論,也難免為這個孩子覺得有幾分可惜,但不得不說,這對她來說簡直是一個再合适不過的人選了——
家世雖然不算頂尖,但也不算太差,所以不會被人诟病說她這個繼母對待繼子的婚事不夠盡心;
但畢竟比起施家還是矮了一截,家中的親人又只惦記着隋家的資産,看起來不像會為了他出頭撐腰争什麽,所以沒法成為施臨卿的助力。
樣貌倒是頂尖的,完美繼承了他那混血母親的基因,帶出去不會給施家丢臉;
可臉畢竟不能當飯吃,性子這樣怯懦,別說打理家業,恐怕連家裏的瑣事都管不好,更不會對她和施擎造成什麽威脅。
至于年紀太輕,暫時沒法成婚;性別為男,沒法誕育繼承人;性子不讨喜,兩人的婚姻生活大概率不會很和睦……
這些更是正中她的下懷了。
比起施臨卿娶回去一個背景強勁還願意為他生兒育女的千金小姐,當然還是眼前的這個既容易拿捏,又讓她省心。
顧曼纭在腦海裏飛速權衡了一番利弊,看向隋風的目光也越發和藹了。剛剛對隋風那點少得可憐的憐惜之情,也早就被她抛在了腦後。
在絕對的利益面前,傻子才會談良心和感情。
更何況,只是結個婚而已,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說不定這孩子以後的日子會比現在在隋家強上百倍呢。
眼見雙方相談甚歡,恨不得當場就把這件事情敲定下來,甚至已經開始暢聊訂婚細節,隋風終于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了。
就在他醞釀着準備當場裝暈,以示自己體弱多病,絕不是一個合适的配偶選擇時,他突然聽到顧曼纭說——
“訂婚宴上,我就戴上蘭若送我的那串‘野玫瑰’,讓小風的母親也能見證孩子的幸福。”
一聽見“野玫瑰”三個字,隋風手指一顫,幾乎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下意識就扭頭看向了隋蘭若。
他看見隋蘭若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尴尬,也同樣條件反射一般看向了他,跟他對上目光之後又火速移開視線,而後讪讪地回應道:“是、是啊。”
“我們做母親的都是一樣的,總是時刻挂念着孩子,哪有不希望孩子好的呢?我嫂嫂如果知道小風能遇見這樣……這樣出色的伴侶,肯定也會為他高興的。”
話說到後面,她的聲音也漸漸弱了下去,也許是因為心虛,也許是因為歉疚,又也許是因為別的什麽。
畢竟人在提及逝者時,多少會帶上一些敬畏的心理。
而她剛剛所說的“這樣出色的伴侶”,分明是一個實打實的殘廢,反正她是絕對不願意留給自己的一雙兒女的。
可隋風已經無暇去聽他們那虛僞的交際辭令,也無暇為自己故去的母親被提及而傷懷。
他的思緒已經變成了一團亂麻,全靠他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掌心才能勉強維持理智,冷靜思考。
他的腦子裏只剩下那三個字在無限循環:野玫瑰。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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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命白月光×毒舌俏醫生
賀池穿書了,穿成了主角攻受共同的白月光,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推動主角攻受互相吃醋、不斷拉扯,最後認清各自的心意,美美牽手。
而他這個白月光圓滿完成任務,就功成身退,病重身亡了。
賀池:“……”
他不想死,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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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攻深夜emo,賀池本該溫柔勸解,真摯談心,被主角攻引為唯一的知己,從此奉為白月光。
然而賀池一看手表,時間竟已晚達22點!
謹遵醫囑早睡早起,于是賀池把主角攻的聯系方式發給了十二位心理咨詢師,自己安詳蒙頭睡大覺。
電話被輪番轟炸,完全無心繼續emo的主角攻:“……”
主角受不慎誤入黑酒吧,賀池本該如神兵天降,孤身救出被下藥的主角受,從此被主角受視作人美心善且英勇的白月光。
然而,醫生剛跟他普及過酒精的危害,就連送他的生日禮物都是保溫杯,賀池又怎麽會以身犯險?
剛端起酒杯,就被賀池一把奪走,然後眼睜睜看着賀池從背包裏取出兩個保溫杯的主角受:“……”
保溫杯裏居然還泡着枸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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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賀池持之以恒的努力,他的體檢報告終于越來越無懈可擊,主角攻受也莫名其妙跳過了“為白月光争風吃醋”、“你愛他,我愛他,他卻只愛他自己”以及“不如我們在一起吧”環節,直接開啓了甜甜蜜蜜戀愛模式。
然而,還沒等賀池松一口氣,那位每天被他過度打擾的醫生就找上門來了:“如果想長久保障健康,我建議你還是選擇一名醫生作為終身伴侶比較穩妥。”
賀池:“……?”
“比如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