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正文完結
正文完結
雲南一行,雖分隔兩地,卻也沒少麻煩老白一家,尤其是白帆,既幫他處理了半數名貴花草的打包售出,還背後為他化解過渡了幾樁危機。
未曾見面,卻好像事事都離不開她的功勞。
陳柏青腰傷康複,本該盡快進下一個劇組,但他還是挪出了一小段空檔期,打算回去對老白一家有個正式的告別。
這對他并不容易,如果可以,他是想默默消失的,但這段時間受了老白一家這麽多好處,他做不到不告而別。
回去面對老白一家,他是鼓起了十分的勇氣的。
一別三個月,再見面時,白帆似乎清瘦了許多,也可能因為她頭發蓄長了些,顯得整張臉退去了之前的浮腫,格外小巧了許多。她這樣重新留起長發,會不會是因為謝華亭?
傍晚照老規矩,拼桌吃飯,只是阿姨全都提前做好了。
老白一家準備了豐盛的晚餐,其中便有一道新菜:醉蟹。
阿姨盛情:“小陳,聽說你今天回來,你白叔前兩天特意去海鮮市場挑回來的,家裏正好有盧莞上次去紹興參加什麽研讨會帶回來的花雕酒,我就小試了一把,照着網友的方子,腌了這道醉螃蟹,可是補骨添髓,養筋活血的,你快嘗嘗。”
看來,白帆最終還是對家裏人說了他骨科手術的事。
“沒想到,還能吃上這道名菜,阿姨,白叔,你們費心了。”
老白替他夾了半只螃蟹:“唉,好在你這回只是吃了個小虧,我聽帆子說,你爸媽在雲南照顧你,我們才放心…以後拍戲可別那麽拼命了啊,這次回來好好休息一陣子吧!”
陳柏青只打算回來兩天,已定好了後日的機票,告別的話,這時也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白帆看他神色,替他圓說:“爸,人家還接着戲呢,劇組那麽多人和事都等着他,你就別摻合人家的事了。而且,他那又不是什麽大手術,這麽長時間過去,早沒事了。”
老白:“啧,傷筋動骨,怎麽還不得養一百天?當初你就是不聽話,哪有出院不到一個月就去上班的?你們年輕人,就是不知道珍惜身體,等你們老了,毛病都找上門來,就知道後悔了。”
媽媽推了推老白,讓他少提閨女的痛處。
白帆瞧在眼裏,笑着緩和氣氛:“我現在的頸椎啊,可真是鐵骨铮铮,比誰的都結實。主任醫生都說了,好多人做完頸椎手術,一個禮拜就出院上班了,我那會兒好說還養了一個月呢,都算嬌氣的了!”
老白:“嗯,你呀,我們倒是希望你能嬌氣些,也不要求你太多,有你弟一半的嬌氣就好了。”
白舟适時接話:“唉呀,爸,我哪兒嬌氣了?”
老白皺着眉頭:“你還不算嬌生慣養啊!別人家孩子都出去打工了,你呢,風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成天就知道玩游戲!”
白舟可聽多了,早有一套章法對付:“爸,這可說不着我啊,當初是你們把我從外面叫回來的,這也不舍得那也不舍得的,我自己可不覺得苦,可我一想啊,什麽叫孝順呢,孝順孝順,那不就是順着你們?我這種聽話的好孩子,可不多見。”
老白:“嘶!你還挺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陳柏青趕緊給老白也夾了螃蟹:“白叔,別看白舟年紀小,他有大智慧,有順才有孝嘛,呵呵,阿姨這螃蟹做得色香味俱全,我都吃了半只了,您快嘗嘗。”
老白家的熱鬧一如過往。
吃了醉蟹的陳柏青,臉色紅潤,彷佛一夜間消除了疲勞和愁苦,重新充滿了電力。
花雕醉螃蟹,卻不醉人,面對白帆,他還是清醒地感到心中隐痛,想問的話問不出來,想告的別也告不出來。一直等到散了晚飯,他還是憋着心裏話,顯得少言寡語,只是呆坐傻笑。直到白舟察言觀色地提出要送他回家休息。
“陳哥,你今天趕路一定很累吧,我送你回去休息,好好歇一晚,明天再玩。”
“哦,我自己走就行。”
“唉,別客氣了,你吃了點醉蟹,都上臉了。”白舟架着他的胳膊,便拉着他回家去。
安置好陳柏青,白舟走前,突然問了一句:“陳哥,你這次回來準備待幾天啊?”
白舟果然是大智若愚的。
陳柏青:“後天早上的飛機,下一部戲要開拍了。”
白舟倒也不算驚訝:“那這回出去要拍多久,以後還回來麽?”
陳柏青被拆穿了似的,尴尬着笑了笑:“呵呵,當然要回來的…這回戲份比較多,可能要等過完年,開了春再回來…”
白舟:“這麽說,下次見面要等小半年?”
陳柏青:“呵呵…現在還不好說…拍戲很多變化…”
白舟本該走的,卻停了下來,猶豫着似乎有話要說。
當着白舟的面,陳柏青還算自在:“白舟,你是不是有什麽事?還是,你姐要你來問我這些?”
白舟急道:“啊?可千萬別告訴我姐!陳哥,你是不是想搬走了?這院子,能不能別退掉,轉租給我吧,我來付錢,你的東西也不必急着搬走,可以一直寄存在這裏。但這件事,能不能別告訴第三個人。”
陳柏青有些詫異,連白叔都沒發覺的事,為何白舟早就猜到了似的:“你怎麽會覺得我要搬走了?”
白舟笑了笑:“陳哥,你跟我們,本來就不是一類人。你之所以搬到這裏,是因為你曾經很想遠離北京的生活和人事,一旦度過了低谷期,你是不會一直待在我們這種小地方的。”
陳柏青低着頭:“呵呵,你這樣說,我好像很沒良心。”
白舟卻沒有這般意思,不舍道:“陳哥,別誤會,看到你順利,我是很為你高興的。其實,我理解你,是因為你和我姐是一樣的人,我希望你好起來,就像我希望我姐能好起來一樣。不瞞你說,有的時候,我真的很開心我姐肯回家生活,家人在一起是最好的;但有的時候,我很難過,替我姐難過…她在上海有那麽優秀的前途,她怎麽能甘心回來呢,她什麽都不說,但我都知道…有時候,我真希望做手術的人是我,我願意替我姐去受,我這個人沒什麽大出息,留在家裏也心安理得…哥,我想不通,我姐那麽善良,我們家人都從不做虧心事,老天為什麽要折騰我姐呢…哥,別人不明白,但你肯定能明白。”
“…白舟,千萬不要再說願意替人去受的傻話,尤其是你姐,如果她知道你這樣想,會很自責的,她最怕的就是連累你們。”
“我當然不會說,我永遠都不會說。哥,你也要為我保密哦,今晚我跟你說的,是我們兩個男人之間的秘密。”
陳柏青笑了笑:“放心吧。還有這院子,我可沒打算退哦,好不容易按我的心意一點點翻修好的,我可不舍得退。而且,我還指望着回來吃你們家的醉螃蟹呢!”
白舟:“真的?可你半年才回來一趟,這不是浪費錢麽?”
陳柏青笑笑:“哪就浪費了,花房裏的花很值錢呢,你還小,不懂這些門道,你姐可是有數的。”
白舟:“啊?原來你倆都商量好了?難怪我姐天天紮在你這院子,進進出出跟自己家似的,我還尋思呢,她以前可沒這麽愛貪人小便宜。”
陳柏青:“哦對了,白舟,我給你留一套鑰匙吧。以後,你姐說不定什麽時候搬到老謝那,你留一套,我也方便找你幫點忙。”
白舟愣了愣,擺擺手:“你總共就兩套鑰匙,都給我和我姐了,你回來豈不就沒鑰匙了?而且,我姐跟謝哥早就掰了啊!她天天都在你家,你找她就行!”
“掰了?”
“昂,沒人跟你說啊?都掰倆月了吧…反正啊,我覺得我姐不嫁人最好!你看秦哥人品好吧,可他還不是顧不了家?他們那行,就得家人為他們付出,裏裏外外都是盧莞姐在忙,她得多累啊!盧莞姐是獨生女,沒辦法,但我姐有我這個弟弟啊,她沒必要嫁人嘛,就這樣悠閑自在,我看就很明智!”
陳柏青急着問:“為什麽呢?兩個月前,不是還好好的?”
白舟:“這我可沒問,我們全家都沒問,管他為什麽?我姐不想談就分啊,她開心就行了呗!”
想來,老白一家,為了女兒的情緒考慮,也不會多究問此事的。可兩個月前的送行宴,她和老謝明明相處得那麽好…怎麽會轉眼就分手了?
送走白舟以後,陳柏青百毫無睡意。
客廳書桌上攤開着厚厚一本書,是心理學家榮格的《The Red Book 》,這本書是他早幾年買的,可惜讀了一半就讀不下去了,沒想到她竟在自己的書架裏挑了這本最難啃的,難道是小劉醫生對她說了什麽?不對啊,小劉在電話裏還囑咐自己要忍耐呢。
百思不得其解,陳柏青不知不覺趴在書桌,睡了一晚。
天亮時,渾身酸疼,腰也不太舒服。以至于白帆照舊來曬太陽時,他沒辦法起來招待她。
“白舟說,你明天的飛機?”白帆一進客廳,便直入主題,“你為什麽不退房子?是為了我麽?大可不必啊,小區幼兒園那邊空着的物業大樓,最近剛改成了個活動室呢,沒有院子,我也有地方去。”
陳柏青扶着腰慢騰騰挪動,心道:白舟這小子,明明說好兩個人的秘密,怎麽對他姐還添油加醋呢。
“不是為你,我以後要有個地方能回的,而且這麽多東西也要有地方存着。”
白帆早有準備:“陳柏青,現在就咱倆,還用演戲麽?物流的司機來搬花的時候,說原本的貨單可不止那些,你突然改主意,特意留了一部分花不賣了。是因為我爸說,那些花對我治療有用吧?你怎麽那麽傻,我那是為了讓我爸把花房的事交給我,才那麽說的,他哪是個有耐心養花的人…”
安靜。
白帆趕時間似的:“你既然明天就走,今天抓緊時間把那些花處理了吧,我過兩天會把書櫃搬走,你買書櫃時花了多少錢,我付給你。至于你搬家,能從北京搬來,就也能搬回去,沒必要為我做多餘的事,我這個人不喜歡給別人添麻煩。”
陳柏青終于被逼出話來:“你說的,我們兩個之間不用演戲…你跟老謝分手,和我有關系麽?”
他說這話時,又心虛,又忍不住期盼,眼睛裏閃着亮晶晶的光亮。
“當然是…”白帆賣了個關子,瞬間笑起來:“和你沒關系啊!哈哈哈,你不要傷心,我是個病人,神經病人啊,閃電分手也很正常吧。”
陳柏青眼裏的光亮瞬間黯淡:“白帆,說好了,我們兩個都不必演戲。”
看他這樣較真,白帆頓了頓,嘆了口氣:“哪裏演?我确實有病。我本來也以為焦慮症不算什麽要命的大事,但當我意識到未來可能都要帶着這個心理病活着,也許還會帶一輩子…我是能接受,但對老謝不公平。之前,我以為早晚可以解決,所以瞞着老謝,這本來就是我不對。關于孩子的事,他已經退讓過,我憑什麽還要一次次考驗他呢,不如直接分了好,我是不喜歡拖累人的。”
安靜。
良久,陳柏青黯然道:“所以,不止老謝,就連我也不行,對嗎?”
白帆望着他的眼睛,笑了笑:“謝謝你,陳柏青。”
還有一句,她未說出的心裏話:陳柏青,真該慶幸,你我之間,不是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