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缺心眼
缺心眼
白舟聽到此話,吃了一驚似的,回頭問愣在門邊的陳柏青:“我姐花錢了?”
陳柏青看着姐弟倆眼色:“啊...花了吧?”
白舟:“到底花沒花?她這麽摳,有沒有欺負你,給你多少錢啊?”
陳柏青撓着門框,看着白帆的眼色:“你姐沒欺負我...她付錢了,35塊一小時。”
白帆盤腿坐在地墊上點頭,甚為滿意他這個答案。
白舟卻嚴肅起來:“哈?陳哥,你這麽貴啊!我姐現在沒工作...”
陳柏青會意:“哦…我不是吃了你家的晚飯麽,我剛想說,今晚的費用就抵了吧…呵呵。”
白舟:“哈?就這麽抵了?!陳哥你也太好說話了吧...唉,你就是太實在了!對了,我媽說,那道雞蛋炒蒜黃還是陳哥你做的?”
陳柏青貼着門框,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抵多了,還是抵少了,支吾着:“呃…我看阿姨挺辛苦的…我就上手…”
白舟嘻嘻笑起來:“不錯呀,陳哥,沒想到你還有這廚藝!你真是心靈手巧,幹什麽都幹得頂呱呱!我媽說了,你要是願意,以後可以到我們家搭夥吃飯...唉,我看我姐這點心眼子就是随了我媽,我媽那想法啊,就是指望着你去我們家掂勺...哈哈,我說你就不可能答應這事!陳哥你又不缺咱們家那一碗飯一口菜的,不可能就白白答應做上門廚子啊,她們一個個的,淨想美事!”
白帆此刻擡頭仰望着白舟,這小子沒白當煙酒店小老板啊,這上下嘴皮子一拌,好賴話全讓他給說了?他是怎麽有臉張得開那嘴,說得出那話?老媽也真是敢想,怎就看準了白舟能厚着臉皮來說這事?将手邊一本書砸去白舟腿邊:“你罵誰呢!把我跟咱媽說成什麽人了?”
白舟嬉皮笑臉眨着眼:“幹嘛?我看你每天就打我有力氣!”
眼瞅着姐弟倆要當面鬥起來,陳柏青上前勸架一般:“我缺!我缺!”
姐弟倆齊刷刷看向他。
陳柏青:“說實話,我願意!其實我一個人做飯,也很麻煩,做一道菜幹巴,做兩道就多,總要吃剩飯...哦,還有,買菜也不方便,買少了不夠,買多了爛掉,總吃不上新鮮的...我有的是力氣,掂勺炒個菜累不着我,你們家不嫌棄跟我一個外人湊一桌,我感激還來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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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帆不同意,打斷他:“陳柏青,我看你不是缺那口飯,你缺心眼吧!”
陳柏青笑呵呵:“你知道的,我跟你都說過的。”
他是指那天晚上因為那張全家福而跟她說過的許多話。
白帆頓了頓,理解了些,對白舟嘟囔道:“你不能學着做飯嗎?”
白舟也對她嘟囔道:“媽說我做飯,能把廚房點了。”
陳柏青急着拍板結束戰鬥似的:“白舟,你回去跟阿姨說,我明天就過去幫忙,替我謝謝阿姨關照!”
白舟一激動,抱住陳柏青的肩膀:“哥,你以後就是我親哥!以後你但凡有用着小弟我的地方,盡管開口,我那煙酒齊全!”
陳柏青可不好煙酒,更不想當他親哥。
歪歪倒倒一天,白帆總算找回些體力和精神,吩咐白舟繼續留在陳柏青家中陪小蕊,自己則先回了家。
見她獨自回家,媽媽撂下手裏的電視遙控器:“诶?你弟和小蕊沒跟你一起回來?”
白帆:“白舟和小蕊在隔壁院子當童工抓蟲呢...媽,你真要陳柏青以後來咱家搭夥啊?”
媽媽倒好奇起來:“怎着?你弟還真去跟小陳說啦?那小陳怎麽說,他能同意?”
白帆:“他有什麽不同意的?又不用他花錢買菜,他樂得又省一筆錢!”
媽媽樂得拍巴掌:“真噠?”
白帆:“真的,他說明天就過來掂勺。”
“哎喲,哎喲,你媽我可終于解放了!這幾天我都覺得胳膊擡不起來,也不知是不是哪兒氣血堵了,那炒鍋我是掂不起來了。”
“媽,你胳膊哪兒不舒服?”
“唉,都好些日子了...以前也犯過,天天捏,捏好了,這幾天又犯了。”
“你怎麽不說呢,我們也好早些帶你去醫院拍個片子看看。”
“去什麽醫院!人老了,胳膊腿的總有處疼,這都是正常的,不要大驚小怪!”
白帆不知道便罷,知道了就不能放任:“不行!之前犯過就該去檢查的,拖了這麽長時間,反反複複,總要知道是什麽問題啊!”
媽媽倔得很:“不去!這就是肩周炎!五十肩,懂不懂?你媽我都六十多了,比別人算好的了。”
白帆擰不過,自責道:“是不是之前扶我起床落下的毛病?”
媽媽嘆一聲:“跟你沒關系,你怎麽啰裏八嗦,就跟你說,人老了麽,有點小問題很正常!”
即便是因為自己,媽媽也不會承認的。父母都老了,本該被兒女照顧的年紀,卻還在照顧着兒女。白帆自責無能,默默回房。
不久,白舟将小蕊帶回哄睡,雖然弟弟嘴上怪着自己偷懶,實際卻全替自己做了。
老白的魚竿,媽媽的胳膊,弟弟的心口不一…她所經受的那場手術,絕不僅僅是她自己的一場劫難,更是全家人壓在心底的一個心結。原來,這個家裏并沒有她看到的那樣平靜如常,每個人都在時刻為她揪着心,承受着與她一般的煎熬,只是大家都默契地掩飾了起來,用他們各自笨拙的方式陪伴照顧着她。
只因為是白家的女兒和姐姐,她就可以心安理得享受這些愛嗎?看着全家人的心情圍繞着自己起伏,她不能再聽之任之了。自責與愧疚湧上心頭,她又想起陳柏青的話來:讓大家知道你的狀況,才能知道該怎麽照顧你。
也許他說的對。有些事,說出來,就不算個事了。
夜深,盧莞下了夜班,獨自回家,匆匆到隔壁卧房看了眼小蕊,便跑來白帆身邊,看她還坐在床邊看書,嗔怪道:“不是跟你說了,你只管先睡,不要等我回來。”
白帆阖上書:“也不是為了等你,中午睡了一覺,現在睡不着了。”
盧莞催促着她上床休息,而後端來一杯水和一盒藥:“烏靈膠囊,中成藥,對你的症,能讓你睡個好覺。我問過,沒什麽副作用,試試吧。”
白帆朝床內移了移:“啊?我為什麽要吃藥?”
盧莞将藥盒放到床頭櫃上:“你昨晚…後半夜是不是做噩夢了?還不止一個…剛開始,你嘴裏很害怕似地叫了一聲,我以為是因為我的腿壓着你了,可又過了一陣,你又猛抖了一下,我聽你呼吸得重,知道你應該是又驚醒了…你怕弄醒我,還翻身挪開了。我也不知道你後來還睡沒睡着…你做噩夢,還失眠,這狀況很久了吧?要不是和你睡一起,我還真不知道你已經這樣嚴重了。今天我特意咨詢過神經內科的同事了,這藥養心安神,你不如先試一試?”
一向大咧的盧莞,說起這番話來,卻是小心翼翼,不斷看着白帆的臉色。
“帆子,我知道你不想看心理醫生…嗨,以我這個外科醫生的判斷,你這大概就是植物神經紊亂,也許還是當初頸椎間盤壓迫交感神經引起的神經後遺症,還是生理問題,可以嘗試用藥物治療的。”
盧莞為了不傷白帆的自尊,已經把責任攬到外科上去了。
此刻的盧莞,與家人的做法沒什麽不同,白帆感動得苦笑起來。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笑得像哭,很難看的…”盧莞将水杯送到她面前。
“盧莞,我是不是很慫?今天我媽跟我說她肩周炎犯了,我讓她看醫生,她不肯,我還怪她固執,說她諱疾忌醫…呵,其實我才是諱疾忌醫的那一個。”白帆接過水杯,抱在手中。
盧莞笑了笑,取出一粒膠囊:“你先試吃一粒?”
白帆接過,乖乖送水服下:“盧莞,謝謝你。”
盧莞擺擺手:“我們兩個之間,還用說謝謝麽?”
白帆将空水杯還給她“哼,你我之間不用說謝謝,難道就要靠騙的?我自學過了,植物神經紊亂,就是抑郁焦慮的另一種說法罷了。”
盧莞:“哈哈,我忘了你是學霸了。”
白帆:“盧莞,你不要為我奔波,我想好了,過兩天就找專業的心理醫生咨詢一下。”
盧莞驚訝道:“你說真的?”
白帆:“當然。”
盧莞眼裏瞬間飙出淚花,竄上床去抱住白帆:“帆子,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你?你得頸椎病那時候,我一點都不怕,因為我是外科醫生,我知道你在上海能得到很好的骨科治療。但你說你得了焦慮症,我特別怕…怕你越陷越深,萬一有一天,可我不知道該怎麽幫助你。”
白帆拍拍盧莞的後背:“哎喲,你好煩啊。我好不容易把眼淚憋回去了,你不要再來惹我哭嘛。”
盧莞卻抱得更緊:“答應我,千萬不要鑽牛角尖。你如果怕家裏人擔心,你還有我的,你什麽都可以跟我商量,千萬不要自作主張。”
白帆嘆了口氣:“你擔心我自…”
盧莞急忙堵住她的嘴:“你連想都別想!”
白帆愣了愣,苦笑着掙脫盧莞的手:“你真是關心則亂,我是焦慮,不是抑郁!我是怕死,不是想死,你盡管放心好了,我惜命着呢,我還妄想着活到七老八十呢!”
盧莞盯着她:“我同事說,焦慮都伴着抑郁…你是不是在騙我?”
白帆:“騙你個頭啦!啊…這藥還挺管用啊,我困了,大半夜的,你還睡不睡覺了?”
盧莞放過她,拿起手機:“你先睡,我再問問我同事。”
白帆奪過她的手機:“這都幾點了,你能不能別小題大做?”
說出這話的當下,她突然理解了媽媽。
盧莞磨叽道:“唉,至少幫你預約一下嘛,你不是答應我過兩天要去看看醫生麽?”
白帆:“陳柏青認識一個北京知名的心理醫生,我跟他約就行了,你這點人脈別都用在我身上,咱們這種小地方,求人一次都要還人情債的。”
盧莞聽聞,驚喜道:“北京的?那自然好!嘶,說起來,那個陳柏青這麽幫忙,你說他對你會不會是...?你們倆之間,就沒有點什麽?”
白帆藥勁上來,懶得多說:“有什麽?我付錢的。”
“哦?純粹的金錢關系?我看他那一院子的花,應該值不少錢吧,看他穿那身衣服也不像窮人,他缺錢嗎?我看着可不像,今早上從後視鏡看你們兩個,還真像一對…他也愛看書,家裏有那麽大個書櫃,不就是你夢寐以求的?其實,你可以考慮考慮嘛…我現在覺得多餘介紹謝華亭給你了,眼前不就有一個,對了,他是不是北京人啊?家裏什麽情況?帆子?你睡了?這藥也太管用了吧…”
盧莞啰裏八嗦,催眠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