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灼焱是被疼醒的。
渾身上下、從裏到外像是有火焰在骨頭裏灼燒一般,火辣辣地疼,是魔法反噬的後果。灼焱不知道自己那時候為什麽能召喚出魔力,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被魔法反噬。
他慢慢睜開眼,寇寒正趴在他的病床邊上,像是睡着了。
見寇寒全須全尾地待在這裏,他心頭一松。骨頭裏的痛感卻更甚,激得他忍不住“嘶”了一聲。
寇寒像是被他的聲音吵醒了,揉着眼朝他看過來,眼神從迷離轉向驚喜。
“你醒了!”他說着站起身來,先是摸了摸灼焱的額頭,然後又給他倒了杯水。不等灼焱詢問,他便主動解釋起來:“你吸入了過多的有毒氣體,整個呼吸道都有感染,得好好休息。”
“那你呢,有沒有哪裏受傷?”灼焱開口詢問,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我沒事。”寇寒又給他倒了杯水,看着他喝下。“有事的人是你。”
灼焱有些讪讪的,不太敢看寇寒。
他現在也覺得自己是魯莽了,應該先問清楚情況再上去。可他當時只有一個想法:上去找寇寒,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身處險境。
寇寒從旁邊的果籃裏拿出一個蘋果,開始給他削蘋果,語氣淡淡:“這個果籃是許谷雷昨天來看你的時候拿來的。他說很對不住你,沒及時把你攔住,害得你生病。”
“不不不,”灼焱連忙擺手,“谷雷哥攔我來着,只是我當時太心急了,把他甩開了往樓上跑。我……”他偷偷瞥了眼寇寒,見他表情莊重,像是要宣讀什麽重大法典一般,連忙主動背鍋:“我,我錯了!”
寇寒削皮的動作明顯一怔,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繼續削起來。
“那天是對門的老師抑郁症發作,起了輕生的念頭,開了煤氣。結果遇到明火,就發生了爆炸。”
他說着,又看了眼灼焱,問道:“許谷雷跟你說消防員馬上就回來,你為什麽還要上來?當時的火勢已經很大了,你為什麽還要冒險上來?”
他的語氣清清冷冷,不辨喜怒。
灼焱突然緊張起來。
他有種直覺,感覺自己的回答将會對他們兩人的關系産生決定性的影響。
他不敢馬虎,因為他的直覺一向很準。
「為什麽還要上來?」
他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麽想的,他只知道自己一看到寇寒有危險就腦袋一空,什麽都想不到、什麽都不在乎了。
他只想親眼看到寇寒,看到他沒事——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
這是為什麽呢?
他的腦海中閃現出《魔法師戀愛厚黑學》封底上印着的一段話:
「要讓一個男人愛上你,就要讓他對你充滿保護欲,就要讓他寧可犧牲自己也要護你周全。」
難道我是愛上他了嗎?
心髒突然開始劇烈地搏動,狠狠地撞上肋骨,又彈到後胸,仿佛變成了一只彈力球,在他的整個胸腔裏來回亂竄,就是回不到原來的位置。
他偷偷瞥了眼寇寒。那人還在削蘋果,蘋果皮拉出很長的一條。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寇寒突然擡眼看向他,明顯在等他的答案。
灼焱被他這樣看着,心裏一緊,腦子發昏,脫口而出:“你有危險我當然要上去了!我,我……你要是出事了,我,我不就得不到你的吻了嗎,那我就再也沒法回到因塔瓦塞澤所拉了啊……”
話音未落,對面的人眼神便暗了一瞬,淡淡說道:“你放心,等你好了,我就吻你。”
“啊?”
灼焱一下子呆在那裏。
四處亂竄的心髒瞬間停止了一切跳動。
這話怎麽會從寇寒口中說出來呢?
當初他那麽三令五申地和自己約法三章,怎麽就因為自己跑上樓去找他就松口同意了呢?他明明什麽也沒幹,甚至還幫了倒忙……
更令灼焱感到驚訝的是,這明明是他期待已久的吻,可他完全沒有想象中的那般雀躍歡喜。
真的要回去了?
真的要離開寇寒回到因塔瓦塞澤所拉了?
真的就要這樣離開寇寒了?
……
寇寒看着呆在那裏的灼焱,暗暗嘆了口氣。
早在他打開門看到灼焱的那一瞬間,他便下定了決心,要治好他的病。他不能再讓灼焱像這次這樣以為自己是個「魔法師」而不顧生命危險地來“救”自己了。
至于治好病之後,灼焱不再需要自己,是選擇離開他過新生活還是和他繼續保持聯絡,他都坦然接受。
寇寒一向是行動派,在灼焱恢複出院之後,他便将「接吻」的課題提上了日程。
此時已放寒假,再過一周寇寒就要回夏谷老家看奶奶。他想在這之前将這個課題完結,為此做了充足的準備工作,進行了大量的相關性研究。
這日晚飯過後,寇寒拿着自己的研究成果遞給灼焱,微紅着臉,緊張忐忑。
“這是什麽?”灼焱一臉懵地接過厚厚一沓裝訂成冊的A4本子,只見封皮上寫着:「關于親吻實踐的建議與理論指導」。
他詫異地瞪大了眼睛,往後一翻,扉頁上是小一號的字:「僅供寇寒與灼焱參考使用」。
繼續往後翻,後面則是各種圖表和說明文字,按不同的場景、不同的姿勢、不同的突發狀況、不同的結果給出的建議和說明文字。
“寇,寇老師……這是……”
寇寒兩只耳朵紅得滴血,但表情嚴肅地仿佛在探讨最前沿的拓撲量子比特穩定性。
“這是我根據我們二人平時的喜好和有普适性的親吻體驗所做出的研究。前面是心理理論與實際案例,用來推導出我最後的結論。具體的推導過程就是第三章、第四章和第五章的內容。不過,你可以直接看最後一章的結論。”
灼焱順着頁數往後翻,邊翻邊感嘆:“寇老師,不是吧……你這兩天悶在屋裏瘋狂敲鍵盤原來是在寫這個啊!咱們只是接個吻,哪有這麽難的!要我說,咱們面對面站好,數下‘一,二,三’,同時往中間一靠,不就親到了嗎!”
寇寒涼涼地瞥了他一眼,“你很有經驗?”
灼焱立馬搖頭,“沒有!我沒有!寇老師,這是我的初吻!”
“這就是了。咱們兩個都沒有經驗,所以,學習前人的實踐經驗和理論指導是必不可少的環節。”
灼焱見他說得頗為正式,不由得也嚴肅起來,十分莊重地點了點頭。
他翻到最後一頁,想看看寇寒究竟研究出了什麽結論。結果只看到密密麻麻的書名和标題。
“哦,你翻過了,那是參考文獻。”寇寒說着,靠過來幫他翻到最後一章的結論頁。“這裏才是最後的結論。”他說着,擡頭看向灼焱。
灼焱正好也在看他。
兩人眼神一相對,俱是一震。
寇寒這才意識到他們二人離得有多近。灼焱的氣息打在他的眼睑上,讓那裏如同灼燒一般熱得發燙。
他幾乎要被這股熱浪燙出淚來。
眼皮不受控地眨了眨,寇寒看到灼焱近在咫尺微張的嘴唇。
「建議親吻的場地:雙方熟悉且私密,比如家裏。」
「建議親吻的狀态:雙方清醒且舒适,比如晚飯過後,睡覺之前。」
那本書上的結論突然蹦到寇寒的腦海中。
他們現在就是在家裏,他們現在就剛吃完晚飯且都清醒舒适……
寇寒不由自主地向前靠去,心如鼓擂。
他感覺到灼焱越來越激烈的呼吸,幾乎将他整個人包裹起來。他強忍着渾身的戰栗,故意吐出一口氣,錯開了和灼焱同步的呼吸。
他瞥到牆上挂着的三維流形克萊因瓶的模型裝飾畫——一個無法定義內外的流形,感覺自己此時此刻便是在這樣的商空間裏,邏輯與經驗都蕩然無存。
灼焱的喉結在他眼前突然滑動了一下。
寇寒清晰地聽到他吞咽的聲音,像是有人在他耳骨上放了一記響炮,震得他五感失調,渾身發燙。
瞬間,無法呼吸。
寇寒“噌”地站起身來,往旁邊挪了兩步。
“對不起,我……我可能還沒做好準備……我——”
“沒,沒事!”灼焱也呼出一口氣,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好像也沒準備好……”
寇寒不敢看他,只低着頭說道:“那,那我們後天再試,明天都調整一下狀态。”
“好!沒問題!”灼焱看着寇寒泛着粉的耳垂和脖頸,又吞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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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一刻,寇寒準時躺到床上,開始複盤今天失敗的第一次親吻。
還是太緊張了。
練習做得也不夠多。
可這種事情又不能找別人去練……
寇寒看着正前方的白牆,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
與他一牆之隔的灼焱又是一夜無眠。
他知道今天只要自己往前再靠近一點點,他們就能親上。
可他臨陣退縮了。
那明明是他一直想要的吻,可為什麽他會有種害怕面對的感覺?
就好像有什麽非常重要的事情被他遺忘了。
他躺在沙發上看着窗外稀疏的星星,想了整整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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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們兩人十分默契地都沒有再提親吻的事情,而是投身于能讓自己放松到狀态最好的事情中去。
灼焱早早去幫徐老先生遛了“大黃蜂”,下午又去了慢跑公園跑了一下午;寇寒則去圖書館看了一整天的專業文獻,MIN論壇的題目總算有了點眉目。
當天晚上,兩人早早洗漱完,一個直奔卧室,一個躺着沙發,腦海中都演練着明天即将到來的「初吻」實踐活動,如同第二天要春游的小學生一般,徹夜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