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順路 岑依洄失眠大半宿
第2章 順路 岑依洄失眠大半宿。
岑依洄失眠大半宿,隔天被鬧鐘叫醒時,整個人仿佛踩在雲端般虛浮。
下樓梯前,悄悄回頭觑一眼梁澤房間,房門嚴絲合縫地緊閉着。
岑依洄徑直去了餐廳。
整間餐廳最紮眼的,是一張由上等紫檀木精心雕琢的餐桌,邊沿刻有花卉枝蔓紋樣。
保姆張姨端着托盤上早餐。小籠包、蟹黃燒賣和糯米糕的蒸點香氣,混合龍井的清甘茶香,袅袅勾起岑依洄食欲。
她低着頭,小口進食,斯文地咀嚼茶點。
張姨不動聲色打量着。
這小姑娘的相貌,與周惠宣幾乎一個模子刻出,都是天生的美人胚子。然而岑依洄年紀輕,神态中,尚未出現她母親那股恃靓逞威的傲人氣焰。
想到周惠宣,張姨的嘴角略帶不屑地微微挑起。
今早周惠宣下樓後,又是吩咐她換床單,又讓她重擺綠植位置,那充滿優越感的命令語氣,仿佛已經成為了梁家的女主人。
“張姨,我媽媽和梁叔叔,去哪裏了?”岑依洄突然問。
張姨走神得太過,聽到岑依洄問話,立即收斂了思緒。垂眸間,發現岑依洄正安靜地看着她,那雙眼眸閃爍着湖水一般清澈的通透光芒。
“梁先生帶你母親,與幾位申城好友聚會。”張姨打心底警惕這對來路不明的母女,但表面上,維持着恭敬态度,“依洄小姐,等會兒有人帶你去見新的芭蕾老師。”
“叫我依洄就好。”
張姨點頭應下,轉身進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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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依洄拿起一塊茶糕送嘴裏,糕點口感細膩柔軟,她想到什麽,回頭轉向廚房:“張姨,請問安排了誰帶我去見老師?”
話音剛落,着黑色T恤的梁澤邁入餐廳。
他顯然剛運動完,額頭上挂着汗珠,手臂和小腿繃起的線條流暢而有力量。
岑依洄大腦瞬間卡殼,昨晚偷窺被抓包的慌張湧上心頭,瞬間忘記吞咽,茶糕嗆在咽喉,一口氣沒提上,忍不住劇烈幹咳起來。
梁澤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表情波動稍縱即逝,叫人懷疑是自己看花眼。
岑依洄偏過頭捂着嘴,嘗試壓下那陣尴尬萬分的咳嗽,卻反而咳得更厲害,臉頰耳尖禁不住浮起紅暈。
梁澤走近,指尖抵着茶杯邊緣,稍稍用力,将杯子推向岑依洄。等小姑娘緩過氣,他才淡然地說:“我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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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遠遠瞧見的黑色跑車,今天便坐入它副駕駛,岑依洄心情微妙:“梁澤哥哥,謝謝你特意送我。”
梁澤正在設置舞蹈工作室的路線導航,聞言瞥了她一眼:“我要去辦點事,恰好與你同路。”
岑依洄愣了一下,“那……也是要謝謝的。”
跑車速度迅捷兇猛,風噪和胎噪聲交織低咽,車內卻環繞一股詭異的安靜。
岑依洄目光掃過中控屏幕:“梁澤哥哥,我可以聽廣播嗎?”
梁澤視線快速掠過中控臺,伸手輕輕一按,微弱電波雜音流淌而出。片刻後,廣播聲音漸漸清朗。
岑依洄身體探前,纖細手指在控制面板上滑動選電臺。
內地和香港的電臺頻率不盡相同。正值香港回歸十周年,申城本地的音樂頻道,群星深情激昂地合唱《始終有你》。
下了高速,跑車拐入一處藝術園區。穿過道閘,沿林蔭大道行駛,路的盡頭,一棟玻璃建築赫然出現眼前。
“到了,直接進去就可以,前臺會接待。”梁澤把車停在工作室庭院的濃蔭下,關閉電臺,“帶你的老師姓趙,叫趙瀾。”
“好,我知道了,謝謝。”岑依洄推開車門,頓了兩秒,躊躇地轉身,“梁澤哥哥,我等下是坐你的車回家,還是自己解決?”
陽光穿過樹葉,明暗不定的光斑灑落。梁澤發完信息,微偏過頭看她:“坐我的車吧,我等你下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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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工作室的前廳,豎了一尊比人高的抽象派芭蕾舞者銅雕,岑依洄稀奇地仰頭打量。
身後忽然有人叫她名字。
一位扮相溫婉的女人,步履輕盈娴靜,拿着檔案袋款款走來,肢體動作帶着舞者特有的柔和韻律。
“您好,”岑依洄不确定地問,“是趙瀾老師嗎?”
“是我。”趙瀾笑着揚了揚手裏的文件,“依洄,關于你的情況,你母親已在電話中與我溝通過。來,先填一下聯系表。”
岑依洄接過紙筆。
她在書寫時有一些無傷大雅的強迫症,必須清晰整齊地寫出每一筆橫平豎直,從不用潦草的連筆,所以寫字速度比同齡人慢一截。
一板一眼的字跡,有種固執的可愛。
趙瀾看在眼裏,問:“今天和梁澤一起來的?”
岑依洄執筆的手頓住。
“嗯?看來梁澤沒告訴你,我是他舅媽。”趙瀾莞爾一笑。
岑依洄恍然大悟。難怪梁世達昨晚說,托了點關系,幫她找了申城最好的舞蹈老師。所謂關系,原來是梁澤母親那邊的親戚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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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房的三面牆皆為鏡面,巨型鏡子從地板完整延伸到天花板,視野增倍擴展。
剩下一面則為全透明落地玻璃窗,正對庭院。
岑依洄換了條質地輕盈的白色軟紗裙。她一踏入舞蹈房,房間內原本熱鬧的談話聲瞬間靜止,年紀相仿的學員們,目光齊刷刷投向她。
趙瀾立在玻璃窗前的拉杆,示意岑依洄先在此處拉伸。随後指定動作,通過觀察岑依洄的技術功底和肌肉記憶,評估她的舞蹈水平。
夏天的太陽,尚未到正午,便已十分耀眼。
岑依洄目視前方,單手放在拉杆保持平衡,緩緩擡起一條腿。陽光毫無阻礙侵入室內,在她繃直的粉色緞面足尖跳躍舞動。
這個角度望出去,能看到庭院的黑色跑車,只是跑車車窗貼了深色膜,無法窺見內部動靜。
而她的跳舞姿勢,卻能被車內的梁澤一覽無餘。
想到此,岑依洄心裏直犯嘀咕,生怕在新晉家人面前表現不佳,于是刻意将每個動作的完成度拉到極致。
她本就纖瘦,加上多年刻苦練習,肢體極為柔軟,一套舞姿靈動流暢。
趙瀾喊了“停”,岑依洄條件反射地先定格姿勢,接着,處于伸展狀态的雙臂,優雅地緩緩收回。
她喘息着,胸口微微急促地起伏,努力克制自己不瞟向庭院跑車。
下課後,岑依洄被趙瀾單獨留下,聊課程安排。等折回更衣室,其他學員早已離開。怕梁澤久等,岑依洄匆忙檢查一遍舞蹈包,飛快跑出門。
還沒進庭院,一道活潑開朗的女聲,搶先灌入耳朵——
“表哥,收到你信息我就趕過來了。草裙Kitty買到了嗎?那可是夏威夷限定款!”
“買了。”
岑依洄停下腳步。
她悄然挪動身體,将自己掩在立柱後方,視線卻不由自主地投向庭院。
梁澤打開跑車前備箱,寬敞幹淨的收納空間,滿滿當當全是黑皮Kitty的毛絨玩偶。
他對面的女孩忍不住驚叫,張開雙臂将Kitty玩偶全部攏在懷裏:“謝謝表哥!我就讓你帶草裙的,你竟然買了這麽多。”
岑依洄默默望着與跑車氣質極不相符的玩偶挂件。
那個女孩,是梁澤有血緣關系的真表妹,而自己,頂多是半路出現的假妹妹。
岑依洄自知躲在柱子後方偷聽的行為不光彩,可貿然現身,想必場面更尴尬,梁澤一定沒給她這個假妹妹準備禮物。
進退兩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猶豫之際,梁澤的表妹卻已帶着一大摞黑皮Kitty,嬉笑着離開。
等了五分鐘,岑依洄若無其事地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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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正午,返回梁宅的高架路上車輛寥寥。
梁世達掐點打來電話。
梁澤一手穩穩握住方向盤,另只手熟練地戴上藍牙耳機。
岑依洄隐約從通話中聽到自己的名字,她探身調低車載電臺的音量,車內背景音樂瞬間低沉柔和下來。
梁澤接長輩的電話時,目視前方,神情波瀾不驚。對方不知說了什麽,梁澤打了信號轉向燈變道,輕快清脆的節奏聲中,他簡單籠統地應付:“還算順利,具體的問她自己吧。”
電話挂斷,岑依洄好奇:“梁叔叔是關心我上課的狀況嗎?”
“嗯。”
梁澤的語調沒有起伏,似乎并沒有和她分享電話內容的意願。岑依洄知趣地咽下疑問。
車載電臺中,一首歌曲将将結束,男主持沉穩的嗓調切入,尚未念完過渡旁白,下首歌曲的前調輕柔響起。
就在曲目銜接的短暫間隙,岑依洄的肚子咕嚕叫出聲,蓋過了車內所有聲音。
岑依洄:……
距離吃完早飯不到兩個鐘頭,梁澤也稍顯訝異:“你餓了?”
張姨準備的早餐點心,色香味俱全,卻都是容易導致體重增加的精制碳水。
岑依洄日常嚴格控制碳水攝入來源和種類,她的身體,多年來已經生出抑制食欲的本能,冰激淋是例外。
尋常人很難認同周惠宣對女兒幾近苛刻的飲食要求,岑依洄不打算向外人多解釋,随便找理由:“剛才跳舞消耗太大。”
即便是“假妹妹”,梁澤也不能坐視她餓肚子不管。撥轉方向盤,駛向最近的商圈。
就餐地點讓岑依洄決定,她選了一間健康少油的地中海餐廳。
盤子中央兩塊白淨魚肉,點綴幾片嫩綠菜葉和藜麥,淋上橄榄油,就成為了岑依洄的午餐。
梁澤微微斂目,端量她面前索然無味的菜肴。
岑依洄卻渾然不覺。
她握着刀叉,仔細切下一塊魚肉,沒蘸熱量高的醬汁,仿佛早就習慣這般清淡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