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擴建
第17章 擴建
建一座玻璃大棚,這是沈荔很早就有的想法。
當她決定要按季節換菜單,不免就要考慮到冬天沒什麽蔬菜可用的問題。
作為一個現代人,沈荔很難不想到溫室大棚。
這東西的作用原其實不算複雜。用高透明度的玻璃或塑料膜,白天充分接收光線并且将溫度留存在棚內,這樣整個棚內溫度上升,就能保證作物的生長。
其他人倒也一聽就懂,實際上眼下所謂溫室不是沒有,将菜蔬種在室內保溫,又用溫泉水灌溉,只是沒有用上玻璃、琉璃而已。
趙大于是擔心:“這樣的棚子,普通琉璃做得出來嗎?”
大慶朝已經能做到把琉璃打造得非常透明,但沒辦法像玻璃一樣完全透明,只能說差強人意。
此外,還有一點顯而易見的缺陷,那就是造價絕對不便宜。
沈荔之前也跟琉璃工匠打聽過,要做到能充分透光的水平,一塊窗戶大小的平整琉璃,至少要五十兩銀子。
也就是說,即便只做出一個能供應沈記用菜的小型玻璃棚,四千五百兩的棚身,二千五百兩的棚頂,至少也要七千兩。
芳姨一聽,眉頭皺起來:“這樣說,我們的錢還不夠?”
沈荔搖頭:“我只打算用一千五百兩銀子。”
芳姨一愣。別說她了,最靈活的趙二也愣了。
“一千五百兩,應該更不夠吧......?”
“嗯,所以剩下的錢交給別人來出。”沈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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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眼衆人懵然的神情,無奈解釋:“實話說,若是我們能一口氣拿出五千兩,自費建了也就建了。只是賬面連修一個小的玻璃棚都不夠,更何況還有其他支出?”
“首先,我們得把擴建的錢留出來,這事必須得辦了。”她分析道,“買下左右兩邊的鋪子、擴建整個二樓、接着整間鋪子都要重新設計......”
趙大默默道:“一聽就不是個小數目。”
“這得花多少?”趙二揣測,“二百兩?”
芳姨搖頭:“如果只花二百兩,掌櫃就不會留下一千兩了。”
沈荔給她豎了個拇指:“還得是芳姨啊!”
她上下指了指:“三間房打通、二樓隔出包廂和陽臺,這部分造價應當要二百五十兩。”
“更貴的是桌椅全部重做,尤其樓上的包廂,桌子要用上好的材料,裝飾也不能馬虎。這樣算下來就是四百五十兩左右。”
沈荔把一早畫好的平面圖拿了出來。趙二看得啧啧稱奇:“掌櫃的,這個竈臺的樣式也太新鮮了吧!”
他指着平面圖最左側,樓梯後方的一大塊方格:“後面有油煙的明火竈臺跟後院聯通,前面留一塊地做最後裝飾,敞亮地給客人們看,确實能讓人放心。”
沈荔昂首,很有些驕傲。
她盼了多久,總算盼到改造鋪子的時候了!
這回還不能按着心意來設計改建,她就是小豬!
除此之外,她把整個後廚圈起來,一半明廚一半暗廚,明廚的部分還做了板前的樣式。
餐桌用整片的厚木板,和明廚外圍的石牆直接相連,板前的客人一擡頭,就能看見她的操作。
廚房的面積也大多了,足夠三四個人在裏面忙活。
整體一看,一樓大堂裏依然是四張大方桌在中間,能容納十六個客人。
齊整的一排屏風隔開,右邊靠牆是單獨的雙人小桌,每桌都用木板隔開,這有八桌十六個位置。
左邊的廚房板前位置一共十二個,豎着十個橫着兩個,都是單人位。
左下角,即剛進店門的左手邊,則是等位客人們歇腳的地方,茶水小菜都在這裏。
“三十六個客人,其實客容量已經不小了。”芳姨若有所思。
趙二連連道:“那是掌櫃的心思奇巧,把廚房外頭包上木板就成了現成的桌子,一下子就是十二個位置。”
芳姨嘆息:“現在最要緊的,是怎麽湊上剩下的五千五百兩銀子。”
對啊!
趙大趙二面面相觑。沈記自己只能出一千五百兩,修一個玻璃棚子要七千兩......
一德原本光溜溜的頭頂已經長出一層刺手的茸發,這時童言無忌道:“我們不出,讓別人出嘛!”
趙大揉了他一把:“說什麽呢,誰肯無緣無故掏這麽一大筆銀子出來?”
沈荔卻點點頭:“一德說得對。我們不願意出,那就讓別人出。”
這下芳姨也有些驚訝地看向她:“掌櫃的,難道你已經......”
沈荔繼續點頭,臉上已經挂上笑容:“已經找到冤......好心人了。”
一旁的芳姨:......
芳姨差點笑出來:掌櫃的剛才是不是想說冤大頭?
門口一陣馬嘶,沈荔走過去将人引進來。
“諸位,這就是我請來的好心人!”沈荔飛速改口,“喬裴喬大人,很願意為我們贊助剩下的五千五百兩銀子!”
喬裴目光在她身上一停,又掃過沈記的一衆大人小孩,微微颔首。
自從沈記開始中午和晚上營業,喬裴就成了常客。
常常見面,加上他除了在沈荔面前話都不多,其他人也習慣了,沒有一開始那樣畏懼他的宰相身份。
同樣,也沒人質疑他能不能拿出三千五百兩來。
堂堂宰相之尊,有錢沒錢,只在他的一念之間。
要是想有錢,還怕沒人送嗎?
喬裴單獨坐在另一張長椅上,垂眸思索。
他是前些日子來吃飯時,偶然聽見沈荔說起玻璃大棚的事。
雖然明知她也許在試探,但喬裴還是插手了。
付出些銀兩,就能建立起跟她、跟沈記長久的聯系,未嘗不是一樁劃算的生意。
如果有人能在這時看向他的眼睛,就會發現這雙天然多情溫柔的桃花眼不僅毫無波瀾,甚至有些冷然。
可惜孩子們叽叽喳喳,讨論後院要不要再搭個秋千,沒工夫多看這位不速之客。
沈荔則在跟芳姨幾個計算賬目。
有了喬裴的五千五百兩,沈記只出一千五百兩,剩下一千兩的空餘足夠他們擴店重建了。
“......但咱們得先把兩邊的鋪子拿下,這不好說。”趙大說。
芳姨點頭:“人家态度堅決不肯賣,咱們便是出了高價,又有什麽用?”
這幾人說着小話,沈荔則在考慮大棚的建址。
城裏恐怕很難,那麽就要在京郊找一塊地。
她肯定是沒有的,沈家那頭有也不會給她,那麽就只剩喬裴能坑一下.....
反正他有求于自己,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麽。
不過既然态度在這兒了,那不是不坑白不坑?
她正在心裏盤算着,門口忽然一把飛揚清亮嗓音:“沈掌櫃,有什麽好事,也叫上我嘛!”
樓小世子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我也要出錢!”
出錢算什麽好事?值當他笑成這樣?
不過他自己樂意,沈荔當然無有不應:“您願意出多少?”
纨绔子弟嘛,三五百兩,不過包場聽幾回曲的花銷耳。
結果樓滿鳳比了兩根手指:“七千兩!”
沈荔一口茶差點噴出來。
她知道樓滿鳳手頭肯定有錢,但沒想到能這麽有錢。
她精打細算累死累活,又诓了喬裴投資,才湊夠一個七千兩。
樓滿鳳倒好,一出手就是七千兩。
眼看銀票都掏出來了,沈荔連忙阻止:“等等,樓世子,你這樣花錢,家裏人知道麽?”
他身邊也跟了個小厮,不過和喬裴的随侍照墨不同,這小厮是沒有官銜在身的。
這時便解釋道:“我家世子月例是一百兩,逢年過節禮金收的是五百兩。”
沈荔:......
通、通貨膨脹來得好快......
這大概不是說樓家有意設下門檻,而是因為來往結交的親友,都是家底殷實的人。
樓家又只有他一個孩子,難得見一次面,給個幾百兩,不過灑灑水爾。
這話一出,旁邊自诩見過世面的趙大趙二都倒吸一口氣。
意思就是跟沈荔這樣的倒黴蛋不同,人家要掙七千兩,只需要乖乖在家裏坐着,天上就會掉錢。
沈荔依稀記得樓家侯夫人是個有名的富商,這時也不糾結了,只再三确認:“七千兩,只你自己便能做主?”
樓滿鳳點頭:“自然。我自己的錢,有什麽做不得主的?”
又湊上來,對沈荔露出一個笑容:“再則,沈掌櫃要建那個什麽棚子,一定需要一塊地。”
他說這話的時候,透着一股不招人讨厭的精明。
也是,這些個公侯子弟,若非家業已經敗落,很少有真正的酒囊飯袋。
何況樓滿鳳長得貌美,面龐白皙飽滿,一看就是個富貴窩裏嬌養的金鳳凰,一雙眼睛更是清澈明透。
即使他正在揣摩沈荔的想法,也不叫人覺得猥瑣,只覺得靈秀可愛。
沈荔莞爾:“是啊,樓世子有何高見?”
“沈掌櫃需要一塊地,樓家正好有許多塊地。”
沈荔:“許多地?”
“當然,我家在京郊有不少莊子呢!”樓滿鳳自來熟地往她身邊一坐,趙二立刻伸手給他倒上茶水,“或者直接送你一個用着,也免了麻煩。”
沈荔敬他一杯茶:“雖說還需從長計議,但也先謝過樓世子了。”
樓滿鳳跟她一碰,滿目興奮:“對了,若是你要種地,我家莊子上的農戶也可以用......”
他平生最煩別人将他當作講不通話的黃口小兒。偏偏在家裏,他一不習武二不學文,連親娘熟稔于胸的那套經商之道都不大靈通。
長輩們寵他,也哄他,真有事了,卻不會和他商議。
同輩則更不用說,或因他的家世畏懼、獻媚,或記恨、蔑視。
倒也有交好的友人,只是大家都才十來歲,尚未及冠,家裏也沒困苦到需要這群小公子們操持家業,自然做不出什麽事業來。
倒是今天,這位沈記的掌櫃叫他有了一次機會。
樓滿鳳再細細一看,沈荔對他确實沒有半分輕視,當真以生意夥伴相交,笑容愈發燦爛:“沈掌櫃放心,這點小事,包在我身上。”
他态度好,沈荔自然也不會差:“那就托給樓世子了。”
系統依然不合時宜地呵呵:【見色起意而已。】
沈荔才不搭它。
喬裴平靜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片刻,又垂眸去看自己手裏的茶杯。
他沒地,也沒莊子。
樓家是武功封出來的勳貴,北安侯樓知怯又已經卸了大部分官職,可以說是急流勇退。
這時表現得目光短淺些、貪財好利些也無妨。
但喬裴自己在朝為官,又位高權重,必不能如此。
除了給些現錢,他幫不上沈荔什麽忙。
......而且給的也不如樓滿鳳更多。
樓滿鳳的錢很快送來了,一張薄薄的銀票,工整地寫着‘魏氏錢行’四個小字。
沈荔一看:“魏氏錢行?”
樓滿鳳沒當回事,随口解釋:“我娘家裏開的。”
沈荔難得地又沉默了一會兒。
她不免在腦海裏問:“你說,我要是跟他成親,再把他噶了......”
系統大驚失色:【請不要有如此殘忍的念頭!四位男主角都身負世界氣運,堪稱四位世界之柱,無論誰倒塌都是不可以的!】
沈荔眉一挑,倒也沒有繼續為難它了。
這下銀票送來了,合作敲定了,幾人也就要走了。
樓滿鳳最先被捉走,之所以說是被捉,是因為他娘魏氏很快聽說了他支取七千兩的光榮事跡,派了下人把這只小鳳凰捉回家去。
喬裴喝完手裏的茶,也起身準備告辭。
他一只腳已經踏出門去,卻被沈荔從後面叫住。
“對了,喬大人還請留步。”
少女信步過來。
她走路的樣子也格外不同,大約是操持沈記的緣故,并不如大家閨秀那樣怯弱內斂,文秀規矩。
且沈荔一向不施粉黛,又在後廚忙碌,更不用說釵環珠玉滿頭。
自然也沒有了尋常小姐那樣環佩叮咚,“迤逦相偎傍”的嬌美。*
但要說像男子那樣龍行虎步、豪邁十分,又絕非如此。
喬裴說不上來,只是覺得她和尋常男子女子都不一樣。
和這世間的每個人都不一樣,似乎,毫無規矩。
非禮勿視。
他又将視線落在沈荔光潔的下巴上,半寸都不肯上移了。
“沈掌櫃還有事與在下說?”他輕聲問。
沈荔将手裏橄榄石綠的荷包遞過去:“今日新客們來,沈記多了道規矩,凡預存二十兩銀子,都算作店裏的會員。這裏頭是號牌,獨一份的。”
“下一次來店吃飯前,可以預先告知,沈記會幫會員們留位置。”
她又如此這般說了一通會員的好處,再一擡頭,正巧對上喬裴望過來的視線。
能跟喬裴對視的機會,是很少的。
克制受禮四個字,似乎被他咽進骨子裏去了,跟人目光相觸,便會立刻挪開,平時也盡量避免這樣做。
但這會兒不知是收了荷包沒反應過來,還是別的什麽,總之他沒有動。
沈荔便饒有興致地欣賞起了他的眼睛。
這是一雙很漂亮的眼睛,且不說眼型如何、瞳色如何,沈荔負責任地講,喬裴應該很适合去闖蕩娛樂圈。
——桃花眼天生含情,看着誰都是一股子深情,仿佛欲語含羞。
要是他肯放下身段炒cp,恐怕能讓全世界摳出不少眼神糖來。
何況他瞳色極深,不像尋常墨玉、黑曜石之流,只是顏色重,卻失之光澤。
反而清明發亮,眸光流轉,別有韻味。
沈荔送他出門,最後才說:“若是喬大人得空,可以多來。”
她意味深長:“沈記很歡迎喬大人的光臨。”
喬裴又是嘴唇一抿,不再看她:“我知道了。”
他自然會常常光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