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除夕夜
除夕夜
除夕夜當天,城市周圍已經密密麻麻的響起了爆竹聲,黑狗被吵的睡不着,也煩的很。
不是說城市禁燃煙花爆竹嗎?
怎麽都沒人管管?
煩躁至極的他裹着毯子,打開門,看見穿戴整齊的許肆,黑狗以為自己沒睡醒。
那人穿着一身淡藍色的棉服,修長的腿筆直的立在地上,頭上戴着一個灰色的針織帽,使得他的五官完整的露出來,卻也是十分禁得住看,這番着裝倒是帥的很,而且嘴角的笑就沒有下來過。
看他在鏡子面前來回的整理自己的着裝,黑狗打趣道:“大過年的,你捯饬的跟朵花一樣,怎麽,有約會?”
許肆湊近鏡子,仔細的看着自己的臉,生怕哪裏的觀感不好。
“約什麽會?我要去吃年夜飯。”
講實話,很少能看見許肆這麽開心,黑狗也來了興趣,靠在一邊,細細的拷問:“年夜飯?和誰?上次在醫院的小丫頭?朱弦?”
這個名字一出來,黑狗能感覺到,他的笑容又擴大了,那雙眼睛裏全是柔情。
“嗯。”
黑狗是個過來人,這眼神代表着什麽,他很明顯就看了出來,啧啧了幾聲,饒有興趣的接着問:“去哪?就你們兩個人?孤男寡女的,小心擦槍走火~”
許肆無奈的白了他一眼:“想哪去了?我是去她家,還有她爺爺奶奶在呢,什麽孤男寡女的,我們是純潔的好學生好吧?”
黑狗一個沒忍住,差點笑吐了:“什麽好學生?數學考9分的好學生?”
哪壺不開提哪壺,他根本就不想考,睡了大半場考試時間,他閉着眼答卷的,能蒙個9分已經很不錯了。
許肆推開他,不想和他耍嘴皮子,去門口穿鞋。
黑狗依然不放過他,跟着他到了門口,嘆了一口氣。
“您老又怎麽了?”
黑狗落寞的蹲下來:“大過年的,除夕之夜,合家團圓,我一個孤寡老人,也沒有年夜飯……”
許肆笑着推開門,挑了挑眉毛:“不急,我今天去看看,要是有剩的什麽骨頭啊飯渣什麽的,給你打包點帶回來。”
“滾!”
在黑狗發飙前,許肆已經逃之夭夭了。
屋內,黑狗緩緩的起身,臉上的表情逐漸的收斂,方才看許肆實在是開心,他也就沒有開口提醒他。
做他們這個的,離朱弦一家,要稍微的有點距離,和朱弦做朋友可以,但是離得太近,不好。
可那孩子太開心了,他很久沒有看見許肆這麽開心了,黑狗不忍心,就算了。
找到合适的機會再說吧。
去朱弦家裏前,許肆去買了好多的東西帶過去,也不知道他們喜歡什麽,許肆在商城裏選了又選,給兩個老人買了些營養品,又選了幾個保暖的護膝儀器。
想着他外婆以前就嚷嚷着老寒腿,如今給朱弦奶奶買一個,也算是盡一盡沒盡到的孝心。
許肆經過門口的珠寶店時,看見了門口的招牌,他擡腿進去了。
等到傍晚時分,許肆才心情忐忑的敲了敲門,開門的是朱奶奶,她看見許肆來了,笑的眼睛都看不見了,趕緊招呼人往裏進。
“小滿!阿肆來了。”
說完,朱奶奶就進廚房備菜去了。
許肆上了樓,朱弦穿着一件紅色的毛衣,正踩着一個塑料凳子貼窗花,聽見聲音後,回頭一笑,眼睛彎成了月牙,比以往的任何時候笑的都甜。
“你來啦,等我一下。”
她回過頭,用力的将窗花摁上玻璃,可是膠好像有些不粘了,半天粘不住。
朱弦使勁的一怼,用力太猛,把自己整個人都怼離了窗戶,凳子往後倒去。
一雙手穩穩的扶住了她的凳子,朱弦扭頭帶着歉意的對許肆笑了笑:“不好意思,我……!”
還沒有反應過來,塑料凳子整個歪了,她的人不受控制的歪向了他。
許肆輕松的給人攔腰抱在了懷裏,塑料凳子沒了壓力,又一下子恢複了原狀,彈在了一邊。
突如其來的尴尬情況,朱弦不敢擡頭看他的臉,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臂:“你可以放我下來了。”
難得能順理成章的抱到她,許肆玩心大起:“你不是喜歡失重感嗎?玩一下?”
“什麽?”
不等她反應過來,許肆将她整個抛向了空中,而後又穩穩的接住,一連幾次,惹得她一聲聲的驚呼聲,而始作俑者卻笑的異常開心。
樓下的朱奶奶和朱爺爺聽見後,忙問他們怎麽了?
朱弦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她趕緊回答:“沒事,我就是踩歪了凳子。”
得到回複的二人只是讓她小心點。
朱弦掙紮着下來,許肆笑道:“撒謊可不好啊,小滿同學。”
朱弦的臉上,還有剛才因為肢體接觸帶來的羞澀感沒有下去,正不知道怎麽說話的時候,兩位老人把和好的面團和肉餡全部端到了樓上來。
因為下面的店面沒有開空調,會有些冷,省的開兩個樓層的空調,浪費電。
朱爺爺下巴上養着山羊胡,眼睛也是笑眯眯的,看起來很和藹,他沖着落地窗那邊的兩個人喊着。
“小滿,阿肆,過來包餃子,包馄饨。”
“來了。”
兩人過去後,許肆盯着手裏的馄饨皮發呆,不是很會。
朱爺爺哈哈大笑,也不嫌棄麻煩,湊到許肆的身邊來,手把手的教他。
“阿肆啊,我跟你說,包馄饨也是有口訣的,你記住啊:
包馄饨,有口訣,皮兒平展放手心。餡适量,不貪多,對折捏緊成元寶。煮馄饨,水要開,輕輕放入別亂攪。浮起來,再稍煮,撈出入碗熱湯澆。這可是我們老朱家的馄饨秘訣,你要好好珍惜。”
朱弦無語的搖了搖頭,這口訣,朱爺爺逢人就念,自己從小到大都聽膩歪了。
可反觀許肆,一臉的認真,漆黑的眸子注視着朱爺爺手裏的動作,有樣學樣,有時候怕包的不牢固,他的手掌心用盡了力氣,用力到嘴巴都在用力,模樣好玩的很。
包的馄饨得到朱爺爺的認可,許肆一下子幹勁十足,悶頭包了許多。
餘光瞥見朱弦在餃子裏放了一個五毛硬幣,他好笑道:“你還信這個?”
朱弦笑道:“總歸是個好的寓意。”
許肆:“那吃不到不會很失落嗎?”
朱弦不解道:“為什麽?一個好兆頭,為什麽要這麽強的勝負欲?”
這麽說倒也是,許肆沒有反駁她,接着自己的工作。
四個人準備好了年夜飯,電視裏放着春節聯歡晚會的祝賀聲,窗外是一陣又一陣的鞭炮聲,朱爺爺喝的興起,忍不住嚎了幾句京劇,就是不好聽,朱奶奶受不了的拍打着他,讓他閉嘴。
朱爺爺不願意,非要唱,哪曉得一個用力,假牙飛了出去,一桌子哄然大笑。
朱奶奶嘴裏笑罵着老東西,卻還是走過去給他撿起假牙,洗了洗,裝了回去。
許肆忍不住猜想,這假牙不會也掉進去過客人的馄饨湯裏吧?
“你爺爺看起來年紀還行啊,身體也硬朗,怎麽牙沒了?”
朱弦低下頭,小聲的解釋:“他這一輩子都喜歡吃糖,還不愛刷牙,掉的比同齡人快多了,不過他牙掉完了倒是開始刷牙了,說假牙老貴了,要好好呵護。”
真牙不呵護呵護假牙?
老頭子真有意思。
吃完飯後看了會電視,許肆準備回去了,朱奶奶着急忙慌的過來,給他遞了個紅包:“來,新年快樂,恭喜阿肆又長大一歲。”
許肆吃驚的看着手裏的紅包,細細想來,他已經有六七年沒有收到過紅包了,自從他的父母情感破裂,家裏沒有正兒八經的過過年,家庭分崩離析後,外婆給過兩年的紅包,而後他又兜兜轉轉的來到周家。
周家人不講究這些,而且他們家的年夜飯,都是上等人的交流會,充滿了銅臭味。
周志遠每天都在忙生意,家裏除了傭人也很冷清。
給錢的方式永遠是轉賬。
像這種用紅紙包着的方式,已經很久沒見到了。
沒想過他也有紅包,許肆眼眶微微發熱,他接過紅包,衷心的說了句謝謝。
他出門還沒有走多遠,朱弦就跑着追上了他。
“怎麽了?”
她将手裏的保溫桶放在他面前:“奶奶說,過年時間說長也長,你要是明早不想起來做早飯,這些餃子你可以留着明天吃,後面我們都在家,基本懶得出門,你要是想吃飯,也可以随時來。”
接過她手裏的保溫桶,許肆垂下眼眸,這麽久以來,似乎心裏又一塊地方正在逐漸的發熱,他越來越覺得自己錯的離譜了,如果他沒有認識郝坤,當年沒有走進加百列,該有多好。
當年毅然決然的走出周家,他其實不後悔,唯一後悔的,是他為什麽這麽晚,才遇見朱弦。
如今隔在他們面前最大的不利因素,就是他身後的那片泥潭。
看她笑的溫暖,許肆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紅色的盒子,放在她的手裏。
“小滿,新年快樂。”
沒想過許肆會準備禮物,朱弦一時半會有些驚訝,打開後,是一個向日葵形的項鏈,花心處用一顆小黑鑽代替,精致好看。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收到禮物,從她被人欺淩,罵她是醜八怪,恐龍妹的時候,她似乎自然而然的将自己歸為了廢物那一欄。
潛意識裏,覺得自己不值得任何的好東西。
朱弦接過項鏈,眼睛裏蓄滿了淚水,她哽咽道:“可我沒有給你準備禮物,是不是顯得我很沒有品德?”
許肆罕見的溫柔一笑,指尖抹去了她的淚珠,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你是不是送了我一頓年夜飯了嗎?謝謝你,朱弦。”
不明白他說這話的意思,朱弦安靜的感受着眼角處,他的手指傳來的燥熱感,眼前的少年容貌俊秀,朱弦盯着他眼角的那顆痣,心中總能感覺到,有一種不知名的情愫,在慢慢發芽。
他的眼神變得渙散,而後又自言自語似的喃喃道:“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