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蓋茨?比
蓋茨比
事情果然如許肆預料的一樣,多數受害者聯合告周尚錦□□罪,警察受案,把周尚錦帶走了。
案子查的也迅速,有些受害人至今都還保留着周尚錦犯罪的證據,無可辯駁,最終,周尚錦因為犯了多起□□罪,情節嚴重,輿論影響也嚴重,判處有期徒刑三十年。
并且那些唆使周尚錦犯罪的和他一起犯罪的,一樣被抓了。
事情一錘定音,速度很快,大衆都等着周志遠的回複。
而當周志遠再度出現在人們的視線裏時,他仿佛幾天時間就蒼老了好幾歲,兩鬓斑白加多了,卻也還是召開了記者會,痛心疾首的悔過,說自己教子無方。
随後,又緊急發布了公告聲明,向公衆,投資者和監管機構說明了此次事件的基本情況,并明确表示,該犯罪行為,是周尚錦的個人行為,與公司的日常經營、業務決策以及財務狀況等沒有直接關系,讓網友不要信網絡上的謠言。
并且因為周尚錦的這次行為,導致天泰集團的所有相關方面的交易,都被審查了一遍,前前後後下來,又讓周志遠整個人身心俱疲。
他還得應對那些投資者,恢複人家對自己的投資信心,怎麽也想不通自己的兒子能做出這種事,除了知道他以前找過小姐被拘留過一次,其他的他也沒有聽說過,怎麽眼下會成這樣?
越想心裏越窩火,他長臂一揮,将桌子上的東西,全部打落,氣的渾身顫抖。
梅南市的紅光菜市場裏,人擠人的,朱奶奶在一個攤位前挑着菜,眼巴前下了好幾場大雪了,觸手的菜雖然新鮮,但也凍手。
攤主是個穿着羽絨服的大姐,顴骨微高,正看着手機裏播放的新聞,眼下梅南市最大的瓜,嗑瓜子的嘴巴還在不住的點評。
“真是個王八蛋,有錢人家怎麽能把孩子養成這樣?還不如我兒子呢,賺錢不多,但好歹人老實。”
朱奶奶和攤主也算是老相識,就熟絡的和人家你一嘴我一嘴的聊了起來。
“誰說不是呢,這人活着,能舒坦就好,好端端的,幹那種事幹什麽?”朱奶奶挑了一顆白蘿蔔,遞給她:“馬大姐,來,給我稱一下。”
“你說,這有福不享,人都進去了,後半輩子的錢都很難花到了。”馬大姐接過白蘿蔔,稱好了重量,“來,四塊五。”
拿過菜,朱奶奶又笑着說了幾句,就轉頭去了其他的攤位前。
趕着今天冬至,想着朱弦愛吃火鍋,朱奶奶就買了很多的菜。
回去的路上,越走越累,她停下來,滿頭大汗,心髒處有點抽抽的疼。
花白的頭發下,那張蒼老的臉上,逐漸落寞了起來。
真是人老了,就開始怕死了,她的身體是真不如年輕的時候了。
一雙白淨的大手,拿過她手裏沉重的菜,少年的聲音好聽且愉悅。
“奶奶,我來吧。”
朱奶奶擡起頭,許肆身穿一身灰色的沖鋒衣,頭發有些長了,遮住了一點點他的眉眼,可風一吹,那優越的眉眼就露了出來,左眼角的痣,看起來更加的俊秀。
這小夥子長得是真帥。
“阿肆啊,你怎麽在這啊?”
阿肆?
許肆提東西的動作一頓,朱奶奶喊阿肆的聲音,倒是和他的外婆很像,如今聽到,有種久違的酸澀感。
“我在這附近住着,想下樓買菜。”
朱奶奶沒想到他會自己做飯,連連誇他懂事。
“那你家裏面還有誰?”
“我和我哥住。”
朱奶奶一愣,聽到這樣的話,還是按捺不住老人家的好奇心:“那你爸爸媽媽呢?”
“他們離婚了,管不到我。”
朱奶奶看許肆的眼神,頓時多了點心疼,她寬慰道:“沒事,阿肆啊,你要是有空,就常來奶奶的馄饨店裏坐坐,喜歡吃肉,奶奶就給你多做,不要錢。”
自他父母情感崩裂,外婆又去世後,這些家常的暖心話,他已經很久沒有聽人說過了。
也很久沒有聽人對他這麽說過了。
“那不行,奶奶破産了怎麽辦?”
“破什麽産?總共也沒有多少錢。”朱奶奶笑着笑着,神情就開始變得低落了一些,“阿肆啊,其實小滿也是這樣,她一開始和我們住的時候,很不習慣,總想找媽媽,後來有一次她偷偷去了她媽媽住的城市,我也沒攔着,但心裏擔心,就跟着去了。”
那時候,還算高檔的小區裏,她的媽媽住着新的房子,身邊有了新的男人,懷裏也有了新的小孩,一家人其樂融融,笑的溫暖,和窗外的冬天是兩個季節。
徹骨的冷風吹不進他們的屋子裏,卻把朱弦年幼的一顆心,吹的冰涼。
“那孩子也知道她媽有了新家庭,大冬天的,在寒風裏足足看了她媽媽兩個小時也沒有進去,回去後,小滿燒了一個星期,好了之後,就再也沒有說過要找媽媽的話了。”
朱奶奶回想着記憶裏的小朱弦,她好像在這一刻恍然大悟,這孩子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變得有些……小心翼翼。
無論對人還是對事,都是這樣。
覺得自己說的話題有些沉重和突兀,朱奶奶故作輕松的解釋。
“阿肆,奶奶和你說這些不是要可憐你,只是你和小滿情況都差不多,奶奶也希望你倆可以當個朋友,畢竟,人來到這個世上,很多事情自己是不能選的,但是生活是自己的,日子這麽長,朋友還是要有的。”
許是人老了,話容易多,說着說着就會收不住,也喜歡感慨,偏偏許肆也是乖乖的聽着,沒有任何的反感,朱奶奶也就越說越起勁。
“我們也知道小滿在學校被欺負,回來後滿身髒兮兮的,她不說,可我和她爺爺也不瞎,老頭子去學校找過老師,只是作用不大,我倆都是老人,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日子一久,我們擔心,卻也沒辦法,只能努力賺錢,想給她更好的生活。”
“可是有一段時間,她的身上沒有那些傷痕和髒兮兮的東西了。”想到這,朱奶奶擡頭看着身邊的許肆,笑容慈祥,“再後來,你就來了,阿肆,你是小滿帶回來的第一個朋友,小滿已經很久沒有朋友了,我和她爺爺猜了猜,是你在幫助小滿嗎?”
幫助她?
許肆挑眉:“算是吧。”
也恐吓了不少次。
“奶奶就知道沒猜錯。”朱奶奶笑呵呵的拉着許肆的胳膊:“上次聽小滿說,你做了手術,怎麽樣?身體還好吧?”
他鮮少被人關心着,眼下突然間的問候,倒是讓他有些拘謹。
“嗯,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朱奶奶喜笑顏開:“那這樣,你今天東西也不能白提,中午去我家吃飯,正好小滿寫生也回來了。”
又寫生?
在醫院照顧他的時候,也是在畫畫,這丫頭是真喜歡畫畫啊。
許肆好奇道:“美術生不是高二下學期暑假才集訓寫生嗎?她這麽早?”
朱奶奶嘆了一口氣,回憶起往事,心頭總是湧上一股悵然和感傷。
“小滿喜歡畫畫,可能也是她爸的遺傳,我和老頭子也是覺得畫畫沒出息,所以在他爸上學的時候,不讓他學畫畫,他爸爸挺遺憾的,選擇了個自己不喜歡的土木專業,最後也把命丢那了,我和老頭子也懊悔了很長時間,要是當時沒有阻止她爸學畫畫,是不是就能換個專業不會死了。”
朱奶奶把自己從兒子去世的回憶裏拉出來,又笑着提及朱弦:“有了小滿後,她爸發現小滿喜歡畫畫,就一直供着她畫畫,我們也是覺得,一個人做任何事,還是興趣最重要,所以就算她爸去世了,我們也一直讓她畫。”
朱奶奶拍了拍自己有些酸疼的肩膀,提起朱弦,眼睛裏的自豪都要漫出來了。
“小滿也懂事,知道集訓兩個月要好多錢,就提前苦練,她的美術老師跟我說過好多次,說小滿在這方面很有天分的,小滿喜歡,我們就讓她幹,有一句話怎麽說來着……熱愛……什麽長的……”
許肆聽的認真,看朱奶奶說到一半想不起來了,他開口接了過來:“熱愛可抵歲月漫長。”
“哎,對對對。”朱奶奶不斷的點頭笑了,“還是你們年輕人懂得多。”
一老一少邊走邊聊,時間過得快,腳程也覺得快多了,不一會兒就到了馄饨店,今天因為冬至,他們一家人準備休息休息,就沒有開門營業。
朱奶奶領着人上了二樓,朱弦在家裏穿着一個可笑的米奇連體睡衣趴在沙發上看着書,那衣服又厚又肥大,把她整個全部籠罩在裏面,看起來滑稽又搞笑。
朱弦沒想到跟着朱奶奶上來的,還有許肆,她一口水喝的直嗆,火速站起身。
“你怎麽來了?”
朱奶奶皺眉:“小滿,不可以沒禮貌,阿肆是幫奶奶提東西回來的,奶奶邀請他來家裏吃午飯,你爺爺呢?”
朱弦都以為自己聽錯了,剛剛奶奶嘴裏喊的什麽?
阿肆?
瘋了吧?
早上才出的門,中午就和許肆關系融洽成這樣了?
“隔壁的張爺爺喊他去下棋去了。”
朱奶奶一聽,一頭火大,轉身就要下樓抓人:“這死老頭子,真會偷懶,哦對了。”
下去前,朱奶奶又問許肆:“阿肆,你要剪頭發嗎?我們小滿會剪頭,技術還不錯的,奶奶看你頭發長了,也省點錢,別去理發店了,讓小滿幫你。”
朱弦眉心一跳,剛想要開口拒絕,那人就答應了:“好的,謝謝奶奶。”
許肆又扭頭,似笑非笑的盯着朱弦,薄唇輕啓:“也謝謝小滿。”
——
朱弦拿過一張椅子,讓他坐下,準備就緒後,她就要開始動手了。
說實話,許肆開始有些害怕了,他強裝鎮定的開口:“小滿,剪毀了,我會揍死你的。”
朱弦每次聽他喊自己的小名,總是脊背發涼,她不滿道:“許肆,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的小名?”
許肆勾起唇角:“為什麽?”
“別扭。”
“你也可以叫我的小名。”
“你還有小名?”朱弦好奇的擡頭,“什麽?”
“蓋茨比。”
“……”朱弦低頭幹事,“夢想挺好的。”
不錯,都敢怼他了,許肆輕笑一聲,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悅。
“我說真的,小滿。”
這人是真的不聽勸,讓他別喊小名,他還喊。
朱弦又重新擡起頭,目光疑惑。
“你剪毀了,我真的會揍死你。”
“許肆。”
朱弦也喊了他一聲。
“嗯?”
“便宜沒好貨。”朱弦彎腰,梳理着他額前的碎發,琥珀色的眸子對上他的,“何況免費呢?”
“……”
所以可以名正言順的給他剪毀了?
想想第一次在廁所遇見的那個唯唯諾諾的豆芽菜,再看看如今在他面前不斷的和他耍嘴皮子的人,簡直判若兩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用出去曬的原因,朱弦的皮膚白了不少,頭發也長長了,到了肩膀,或許是這段時間沒什麽人欺負她了,她也長了一些肉,臉上的線條流暢了很多,能看得出來是張不大的鵝蛋臉,比以前那棵幹瘦的豆芽菜漂亮了不少。
她長得就是一個小小的樣子,整個人透着一種稚氣未脫的感覺,卻因為這雙眼睛是丹鳳眼,平添了一些淡淡的疏離和清冷感,兩者結合,絲毫不違和。
像個假正經的小大人。
許肆漆黑的眸子靜靜地注視着她,他突然間想看看這丫頭懦弱的外表下,究竟隐藏着怎樣的一種人格,他真的很想給她挖掘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