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第 21 章
按理說，李曳在氣候嚴寒的地區生活了許多年，人生中大半部分都是在漫長的冬季度過，應該習慣了寒冷才對。
但事實恰恰相反，她其實是個很怕冷的人。
簡存霖的新電影《風雪盡處》，講的是一個三人探險小隊在暴風雪中迷失蹤跡，經歷種種生死考驗，最終被一只雪橇犬以及一個異族青年成功營救的故事。
簡存霖飾演的就是那個異族青年。
這電影名字連同簡介，一聽就很冷。
電影海報很簡潔，主畫面是漫天風雪，沒有人物，只在邊沿處有幾行小小的足跡。
根據看完首場點映的觀衆反饋，這部電影十分青春熱血，激情澎湃、扣人心弦，稱得上是一部合家歡電影，非常适合朋友、情侶、家庭成員組團觀看。
有許多人附和，也有部分人質疑，他們表示，“啊？大結局主角團都整整齊齊被送走了，這也叫合家歡嗎？”
李曳看着這南轅北轍的兩種評論，難免有些疑惑，她去問簡存霖，簡存霖卻秉承着絕不劇透的原則，總是顧左右而言他，把話題扯得越來越遠。
好吧，李曳思考一會兒，在聊天框裏慢慢輸入——
【不願意告訴我就算了，其實我也沒有很想知道。】
【但沒有心理預期，讓人覺得很為難呀，天氣這麽冷，電影名字溫度也這麽低，你說，我到底要不要去看呢~】
聊天框上方持續顯示“正在輸入中”，卻始終沒有消息傳過來。
在李曳的想象中，簡存霖此時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李曳伸出手指“拍了拍”對面的頭像，滿意地鎖上了屏幕。
李曳擡起頭，視線剛好落在對面牆上的電子時鐘，現在是早上十點多，距離約定好的線下複試時間還有十五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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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曳重新審視了自己的着裝，對着鏡子整理頭發，再轉向右邊，看了看走廊盡頭緊閉的木門。
那個角落光線昏暗，門牌上似乎蒙了一層灰，像是很久沒人使用過了。
李曳習慣了提前候場，所以也不覺得等待難熬，但她坐在這間空蕩蕩的大廳裏，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一點不對勁。
這裏太安靜了，除了李曳以外，只有牆邊站着的幾個工作人員，很悠閑的樣子。
按照宣傳網頁上的說法，眼前這個芭蕾舞團成立近百年，享譽海內外，拿過無數國際獎項，即使現在已經過了公開招募成員的時間段，在這樣一個對外開放的觀光廳裏，怎麽也不該這樣冷清。
越想越覺得哪裏不太對，李曳又回憶起前幾天的線上初試，當時覺得這個舞團效率很高，審核流程很簡單，現在看來卻覺得有點古怪。
由于不同語種的翻譯問題，許多國際芭蕾舞團的中文譯稱都很複雜，普通觀衆并不會去深究，只有在購票入場後才猛然發現，這個舞團怎麽好像和在電視上看到的不太一樣？
這就是真假舞劇團，李逵與李鬼的區別。
當然，後者也不至于是假的，頂多是捏造了一些輝煌經歷，再嫁接一些其他機構的榮譽，簡單說來，就是簡歷注水、詐騙宣傳。
李曳懷疑自己現在遇到的就是這種情況，她從包裏拿出紙質宣傳頁，仔仔細細通讀一遍，這才發現，其實從劇團名字就能看出一點端倪。
這個名為“夢幻多瑙河世紀皇冠國際芭蕾舞劇團”的機構，實在是……讓人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其實李曳這次投遞簡歷是臨時起意，先前聯系過她的那兩個舞劇團的活動範圍主要都在歐洲，放在往常，這對于李曳不算是障礙。
但最近不知道怎麽了，李曳開始眷戀起這個并不熟悉的故鄉，竟然有點不舍，就想着要不然先試試本土的工作機會。
沒想到鬧了這麽個烏龍。
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幾分鐘，李曳打算給這個機構最後一次機會，她決定見一見這裏的正式職員。
走廊盡頭那扇門打開了，李曳走過去，看見長桌後坐着的兩個工作人員。
他們穿着一模一樣的灰色套裝，表情嚴肅，但李曳很快就發現，這兩個面試官，十分眼熟，他們就是剛才在大廳角落閑逛的管理員之中的兩位，換了衣服搖身一變，又來兼職面試官。
李曳一時百感交集，理智告訴她，現在離開是最佳的選擇，不用再繼續浪費時間，但好奇心又驅使她坐下，她真的想看看這裏的面試流程究竟是什麽樣的。
對面的工作人員開始提問，李曳一一回答，他們問的問題也都很簡單，就是把李曳寫在履歷表上的個人經歷全部念了一遍，然後讓李曳回答“是”與“不是”。
漫長的一段時間結束後，終于，對面的兩人說道：“李曳女士，您的條件基本符合我們的用人要求，只不過……”
“……什麽？”李曳鼓勵地看向他。
“由于您之前的工作經歷主要在國外，和我們本土的工作環境需要磨合，但您不用擔心，我們會負責培訓，同時也會有專人指導，培訓期六個月，費用給您按九折處理。”
說完這些，對面遞來一張費用單，李曳飛快眨了眨眼睛，看了兩遍，發現上面寫的确實是十八萬整人民幣。
李曳擡起頭來，和對面兩人對視，空氣有片刻靜默。
過了幾分鐘，對面的人再度開口，“是這樣的，我們的老師都是非常有資歷的，您剛回國可能不了解，但這個費用是非常實惠的。”
李曳連連點頭，“是的，是的，那這樣吧，我們盡快簽約，稍等一下，我出去取點錢。”
大門被猛地推開，李曳匆匆離開，然後，理所當然地，再也沒有回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李曳出門時正在下雨，雨裏夾雜着雪片，落在臉上很冷，她打了傘，但完全不起作用，而當她離開詐騙機構時，雨已經停了。
灰色的雲層散開，有薄薄的陽光投下來。
按照李曳原本的計劃，這場線下考核至少要花費兩個小時，結果這件事以一種奇怪的方式提前結束了，她忽然多了一大段空閑時間。
她索性抛開地圖，漫無目的地往外走，走着走着，離商業大廈越來越遠，左繞右繞地，走進了一條民居小巷。
這片區域是老城區，很多建築都帶着複古風格，紅棕色的磚瓦下，鋪滿了一層落葉，李曳今天戴了一條棕色的格紋圍巾，行走其間，倒是非常的合适。
雖然雨停了，但地上的低窪處還是濕漉漉的，有風吹過，李曳就裹緊了衣服，她繞開一塊松動的石磚，視線一轉，忽然定住了。
真沒想到，在這樣深僻的巷子裏，還能看見《風雪盡處》的電影海報。
那張海報就貼在公共閱覽欄的旁邊，不過，由于它的整體色彩飽和度較低，不太起眼，很容易被人忽略。
李曳很快在海報上找到了簡存霖的名字，立刻打開攝像頭拍下來，這就像是一種尋寶游戲，在陌生的地方找到熟悉的影子。
而等她拍完照，對着這個名字裁剪修飾一番，這時才忽然想起——之前和簡存霖的對話還沒結束。
她這麽久沒回複，簡存霖大概又要胡思亂想生悶氣，但這次她真不是故意的。
李曳回到之前的聊天界面，發現簡存霖發來了好幾條消息，每條之間間隔十分鐘，語氣倒是很正常，不像着急的樣子。
簡存霖用春秋筆法簡述了一遍劇情，省略了結局，洋洋灑灑一通話，其實沒什麽信息量，說了跟沒說一樣。
最後他說：“冬天是很冷，不着急，等我回來再一起看，好嗎？”
這半個月裏簡存霖都在外地宣傳電影，忙個不停，連視頻電話也很少打，算算時間，兩人也很久沒有見面了。
李曳發過去一個“狀似為難”的小狗表情，然後說：“那你快點回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