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地獄火】
佟希澤回到酒吧工作已經有兩天了，盡管大家都很關心他和阿易的情況，不過一聽江盼說阿易失憶了之後，大家就都變得噤若寒蟬了。
江盼每天都跟着佟希澤一起到酒吧上班，不過，她只被佟希澤允許呆在吧臺的角落裏（實際上就在他的身後）幫忙擦杯子，而且還絕對不可以跟店裏的任何一個客人對視和講話。
“真霸道！”
江盼一有空就跟莫楓狂吐槽。
莫楓哈哈大笑：
“這麽看來，你倆好事将近咯！是不是該辦喜酒啦？”
“喜酒？莫楓姐姐你就別再取笑我了！”江盼害羞得整張臉都紅了起來。
“我才沒有取笑你呢，我可是認真的！”莫楓的表情看起來好嚴肅，可是，嚴肅中又帶着一絲悲傷，她轉過頭，默默地望着正站在吧臺後面忙個不停的佟希澤，然後說：“阿澤的身邊，實在是需要你這麽一個心思單純又能常常帶給他快樂的女孩子，他太累了，這兩年，為了阿易的事，他好像連一次真心的笑容都沒有過。”
江盼沉默了下來，稍後，她才無奈地吐出一句：
“可惜，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是那個他真正需要的人……”
酒吧下班後，江盼以最快的速度收拾東西，然後和佟希澤一起回家。
“團團，”走到半路，佟希澤突然問：“最近你覺得悶嗎？”
“悶？”
“有沒有想去哪裏玩？”
“你是說出去玩嗎？”
“對，”佟希澤轉頭看她一眼，“你平常是喜歡去游山玩水呢，還是游樂場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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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樂場游樂場！！”江盼不假思索地大叫起來。
佟希澤一臉無語，随後，又輕輕露出苦笑，“果然還是個小孩子啊你……”
“我不管！”江盼嘻嘻一笑，上去挽住佟希澤的胳膊，厚臉皮地說：“所以你是想帶我出去玩嗎？”
“唔……”佟希澤有點害臊似的把臉扭開去，“因為最近一直都讓你跟着我跑來跑去嘛，所以——”
“所以你就想補償我？”
佟希澤愣了一下，随後輕輕點點頭：“算、算是吧……”
“哦耶！！！”
沒想到江盼竟不顧一切地歡呼起來，而且還不停地嚷着說：“太好了！這真是太棒了！佟希澤，我好高興！那我們什麽時候能去呢？”
“嗯，不如就明天吧……”佟希澤說，“明天是星期四，這樣剛好可以避開周末的人潮，我們早點去，可以多玩幾個項目，你說呢？”
“好啊好啊！！”
“對了，你沒有恐高症什麽的吧？”
“沒有沒有！”
“心髒病？”
“沒有啦！”
“哦，那就好，不然我怕你到時候玩着玩着就——”
“才不會呢！！！”
江盼高興得都快瘋了！因此，她怎麽也想不到，這份突如其來的幸福，馬上就要被證實只是她和佟希澤之間的關系的臨死前的回光返照。
翌日清晨，佟希澤剛一醒來，就聽見他的手機響了。
他慢慢地接起來。
廚房裏傳來江盼正在做早餐的聲音，這聲音，和手機裏傳出來的聲音，混合在一起……
“阿澤，你知道了嗎？文雅出事了……”
“阿澤，晚上的演出，你看我穿這條裙子去可以嗎？”
站在鏡子前的文雅，一邊撩着裙擺，一邊透過鏡子，望着正背對着她坐在電腦前認真研究案例的佟希澤。
“可以。”佟希澤頭也沒回地回答。
文雅臉上有絲黯然，不過她只是淡淡一笑，并沒有打算要去責怪佟希澤對她的這番敷衍的意思。
她繼續對鏡自攬。
鏡中的人，不管是身材，還是臉蛋，都堪稱完美，而這種稱贊，是文雅從小到大就聽慣了的，只是，對這美，對這人人稱羨的自身的美，文雅從不覺得是幸福。
甚至，她時常還會覺得這是種負擔！是種罪惡！
不過，偶爾，當她從佟希澤的眼中看到他對她的這份美貌的鐘情與留戀，她又會由衷地感到一種慶幸。
啊，如果這是阿澤喜歡的，那我也要喜歡，但假如有一天阿澤覺得讨厭了，我一定也會跟着一起讨厭，畢竟，我的最愛，是阿澤，只有阿澤，能讓我發自內心地為他改變一切。
晚上，和阿澤躺在一起時，文雅問了一個問題。
“阿澤，假如有一天，我毀容了，你還會喜歡我嗎？”
“廢話！你怎麽可能會毀容呢？”
“我只是說假如……”
“那還用得着問嗎？你以為我是一個那麽膚淺的人嗎？”
文雅不語，只是眼裏不知不覺地蓄滿了淚水。
佟希澤看到了，馬上翻身過來輕輕吻住了她，然後又一點點地吻去她臉上像珍珠般的淚水。
他用充滿珍惜的語氣認真而又坦率地說：
“放心吧小雅，不管出任何事，不管你會變成多醜的樣子，我都不會離開你，你永遠、永遠都是我最愛的人。”
江盼放好早餐，歡天喜地地跑到佟希澤的房間。
“佟希澤，可以吃飯咯！”
結果話音剛落，她就看見佟希澤的臉色不對勁。
“佟希澤，發生什麽事了嗎？”她快步走進來，蹲在佟希澤面前，擡頭望着他。
佟希澤面無表情，只是怔怔地坐着，而那只握手機的手，不知何時已垂落在腿邊。
江盼叫了車，和佟希澤一起趕往文雅所在的醫院。坐在車上，她緊緊地握住佟希澤那兩只冰冷的手，試圖給他帶去一點溫暖，但佟希澤毫無反應，唯有臉色和嘴唇都同樣的蒼白得吓人。
他們來到的是一家專門的燒傷醫院，據說，文雅是在車禍當天的急救過後又被轉送到這家醫院的。
安易出事的那天晚上，是文雅在白天的時候以十分堅決的口氣說要在晚上和佟希澤見面。她不管佟希澤如何跟她解釋她當晚要值班，只說她有十分重要的事，一定要當面跟佟希澤講。
文雅向來不是會強人所難的人，更不會沒事跟佟希澤找碴，于是佟希澤就跑去找阿易商量跟他換班。
阿易當然滿口答應，并且一臉興奮地說：
“該不會是文雅想跟你求婚吧？”
“求婚？”佟希澤被這個假設給吓到了，可他馬上又喜不自禁地說：“那要是真的話，我該怎麽回答呀？”
安易哈哈大笑了起來。
“那肯定要答應她呀，難不成，你還想拒絕嗎？”
佟希澤這才反應過來，然後也跟着安易哈哈哈地傻笑了起來。
當晚，他抱着一大束從路邊花店裏買來的文雅最喜歡的馬蹄蓮靜靜地等在他們的約定地點，結果……文雅遲遲沒有出現，不但如此，之後，還傳來了安易被害的壞消息……
“如果不是為了要跟你約會！我就不會跟阿易換班！如果我不跟阿易換班！那麽，他也就不會出事！”
佟希澤知道自己不該把這件事的責任推到文雅的頭上，但那時候，他的心情真的很亂，他急需找到一個方法，可以讓他、哪怕只有一秒鐘也好、暫時擺脫開那種時刻讓自己窒息的罪惡感。
結果，文雅向他提出了分手。
“那麽，讓我走吧，也許這樣，能讓你好受點。”
從文雅開口說出這句話，到她轉身離開，在這漫長的十分鐘裏，佟希澤沒有做出任何反對、挽留或是道歉的表示，他甚至連最後的一聲再見都沒說，但這，恰恰表達了他的默許。
燒傷。
站在文雅的病房外面，透過大大的玻璃窗，佟希澤朝裏望去，同時嘴裏喃喃自語着。
就像無法徹底理解這兩個字似的，他反複在嘴裏和心裏念叨着這兩個字。
燒傷。
他無法，把這麽殘酷的兩個字眼，同一向潔白優美的文雅聯系在一起。
“這裏是不是有點臭？”
突然，他問。
“什麽？”一旁的江盼一時愣住，反問。
“這裏很臭。”佟希澤又重複了一遍，但沒有回頭看江盼，他一直都沒有看江盼，從接到那個電話之後。
“是，是有點怪味兒。”雖然有點不明白，但江盼還是附和了過去，甚至還試圖笑了笑，雖然明知道這個笑一定顯得又蠢又古怪。
佟希澤沒再說話，他繼續靜靜地望着玻璃窗裏面。
大概所有的燒傷病人都是一樣的裝扮吧，就像木乃伊一樣，把受傷的身體用厚厚的紗布裹起來，除了臉上有被挖出幾個洞，用來呼吸和看世界，除此之外，他們就像死人一樣，僵直着腫脹得像棉棒一樣的四肢，任由醫生和護士在他們身上抓來抓去。
從走廊深處傳來了一陣呼嘯，但，那應該是病人的慘叫，江盼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裏聽說的，她聽說燒傷病人不能使用止痛藥，因為那會影響皮膚的再生，導致傷情遲遲無法痊愈。
江盼也跟佟希澤一樣，靜靜地盯着玻璃窗裏面。
至少，文雅沒有慘叫，她在心裏想，那麽，是否說明，她的傷情，也許不會太嚴重。
“不知道我們能不能進去看看她？”稍後，她說。
佟希澤隔很久才回答她，“醫生好像還在忙。”
“是的，醫生還在忙，”江盼小聲附和着，稍後，她又說：“要不我們在旁邊坐一下？你累不累？”
佟希澤匆忙地回頭掃她一眼，“你累的話你就去坐吧，我還好。”
江盼搖搖頭，沖他笑了笑，但佟希澤顯然沒看見。
不知過了多久，醫生終于出來了，佟希澤第一時間沖上去。
“醫生，文雅的情況怎麽樣……”
醫生在得知佟希澤的身份後，把他帶去了辦公室。
江盼站在醫生辦公室門外等。
十幾分鐘後，佟希澤出來了，他面色蒼白，整個人一副快要當場垮掉的樣子。
江盼走上去，一臉不忍地看着他。
“佟希澤……”除了輕喚他的名字，她想不出來還能再說些什麽。
佟希澤像根木樁似的站在那裏，足有五分鐘後，他才記得呼吸似的喘了口氣說：“團團，你先回家吧，我留在這裏。”
江盼搖頭，伸手握住佟希澤的手，他的手，冰得讓她差點尖叫出來。
“還是讓我留下來陪你吧，說不定，也有需要讓我幫你跑腿的時候啊，你別忘了，我得當你的保姆來付你的房租！”
江盼想用一些俏皮話讓佟希澤的心情稍微輕松一點，但沒能做到。
佟希澤輕輕推開她的手說：
“不用了，我還是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